一簪雪 第24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怕什么,我看夫人身段好得很。”霍显说话时手掌已经落在她腰间了。

  他没说假,这腰是当真软得不像话。其实除了花楼里特地练习下腰的姑娘们,寻常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节都是硬的。

  姬玉落克制着呼吸,她当然听懂了霍显的暗语,只佯装不懂,说:“总有些是天生的。”

  “是么。”霍显继续往下摸,“那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姬玉落咬住嘴里的软肉,闭了闭眼:霍显!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几乎能感觉到男人掌心粗糙的老茧,而她要十分克制才能不抬脚往这人脸上踹!

  这时,头顶上方有个声音幽幽传来,霍显的声音压得很低,道:“受不了的话可以动手,你不是很能跑吗?”

  姬玉落睁开眼,也看他,“夫君说的哪里话,玉瑶怎敢与夫君动手呢?”

  霍显觑她,起身握住她的脚踝,准确无误地摸到了她足尖薄薄一层茧上,说:“嘴硬总是要吃亏的。”

  他说着拽着那只玉足一扯,姬玉瑶脑袋离了枕,生生叫他往前拽了一段距离,而正当霍显整个人气势汹汹覆上来时,屋外忽然一阵骚动,有人拍门道:“主君、主君,不好了,出事了!”

  拍门的是刘嬷嬷。

  刘嬷嬷这样不慌不乱的一个人,能让她这样着急,那就是真的出事了。

  霍显看了眼姬玉落,收腿下了榻,边往房门走边系着腰带,开门道:“怎么了?”

  刘嬷嬷道:“西院那边进了刺客,盛姨娘受了些伤,老奴看流了不少血,您要不要……”

  刘嬷嬷看着姬玉落披着长袄走来,不由噤声。

  作为管事嬷嬷,她倒也不是那么不懂事,主君与夫人难得同房,无论如何也不该为一个姨娘的事前来打扰,因此对着这个素来很好说话的小夫人,刘嬷嬷有些汗颜,可受伤的若是旁的姨娘便也罢了,偏偏是盛姨娘。

  刘嬷嬷并不知盛兰心的真实身份,但霍显待盛兰心的好,刘嬷嬷是看在眼里的。

  不仅给了开库钥匙,还许她出入书房,要知道平日里就是连刘嬷嬷也进不得那间书房,除了没许她住在主院,几乎是给了她最大程度的宽容和自由,

  是以盛姨娘出事,刘嬷嬷是不敢不报的。

  果然,霍显闻言神色骤变,从梨木架子上拿过衣袍,而就在这瞬间,他蓦地一蹙眉,转头看向适才还处于下风的女子。

  她正慢悠悠地整理衣裳,片刻之前的狼狈在她脸上扫荡一空,她察觉到视线时侧首望了过来,道:“夫君莫再耽搁,盛姨娘想必吓死了呢。”

  -

  姬玉落和霍显一同去了西院。

  平日早就该陷入沉寂的西院此时灯火通明,似是知晓霍显要来,妾室们纷纷聚集在盛兰心的这座院子外头,抹着眼泪,抚着心口,一副劫后余生、需要人安慰的惊恐模样。

  姬玉落侧目看了红霜一眼,红霜压低声音,无语道:“小姐,我只伤了盛兰心。”

  姬玉落便又收回视线。

  无视掉院子里那些妾室,霍显推门阔步而入,丫鬟仆妇和郎中都围在内室里,盥盆里的水是红的,边沿还搭着一方沾了血的白帕子。

  盛兰心气色不算很好,她搭了件皮革袄子,内里是单薄的衣裳,左手臂上的袖子被剪开了些,里头是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

  她忍痛地皱眉,却在瞧见霍显时收回胳膊,起身朝他福了福身,又见姬玉落稍后一步走来,她也福了礼。

  霍显拧眉,“怎么回事?”

  院子里的守卫隔着一道帘子,拱手道:“主子,兄弟们没察觉有人擅闯内院,还请主子责罚!”

  他说着已然跪了下去。

  连带着身后数十个守卫,在内室外头乌泱泱跪了一片,吓得那些企图吸引霍显注意力的妾室纷纷回了屋。

  霍显觑了姬玉落一眼,道:“人在哪跟丢的?”

  守卫说了什么,姬玉落没细听,她只是百无聊赖地打量四周,盛兰心的屋子如她的名字一样,干净雅致,没有烟雾袅袅的香炉,只窗前几株兰花散着清香,让人闻着很是舒心。

  屋里的一应物品亦是摆放得井井有条,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散乱,只是总让人觉得有些冷清,像是少了点什么。

  众人不注意间,姬玉落缓慢踱了几步,她下意识抬手捏了捏下唇,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视线扫过室内肉眼可见的所有物件,床榻、桌台、妆奁、屏风、洗漱架——等等,洗漱架!

  那洗漱架上摆着小盂、碗、杯、齿木等梳洗用具,但所有东西都只有独一份的,最下有个圆形水渍,原本放的应该是盥盆,眼下盛兰心处理伤口正用着,可原来架子上也只有一个盥盆。

  姬玉落顿时明白过来哪里不对了,这间屋子干干净净,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连榻前的玉枕都只有一只!

  作为府里最得宠的妾室,难道霍显从来不在此留宿,这怎么可能?

  姬玉落正惊讶时,忽觉手肘被人抻了一下,她回头看,红霜正朝她挤眉弄眼,而后悄无声息地从门帘那儿溜了出去。

  过了半响,趁屋里乱着,姬玉落也悄然离开。

  然就在她们二人消失的同时,霍显才从喧闹中抬了抬眸子,目光犀利地看着晃动的珠帘,随即走出内室,南月就疾步上前,低声说:“按主子适才的吩咐,前院后院都布足了人手,夫人若是想跑必定拦下,届时逼得她出手,主子也能看出当日行刺之人究竟是不是她了。”

  霍显“嗯”了声,神色沉沉地看向门外晃动的两棵绿松,那双眼里有戾色,像是只蹲守猎物的狼,南月心下轻“嘶”了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

  松林里,红霜迎上正走来的人,道:“小姐,现在所有人都集中在西院,正是咱们离开的时候,只是可惜了碧梧那丫头,今日恐怕是带不走了。”

  姬玉落盯着一片落叶,正认真思量,一时没去应会红霜的话。

  见她神情恍惚,红霜忙碰了碰她,“小姐?”

  姬玉落回过神,“你说什么?”

  红霜道:“事情都办妥了,奴婢看过,正如小姐所料,守卫都在西院了,主院眼下最为安全,咱们从主院离开最稳妥。”

  姬玉落默了少顷,道:“你说,盛兰心是府里最得宠的妾室?”

  红霜不知她怎的问这个,迟疑地颔首道:“盛兰心得宠,众所周知。”

  姬玉落单手环臂,另一只手举在身前,捻着指腹说:“那你说若是一个人连自己最得宠的姨娘房里都从未留宿,那是为什么?”

  红霜有些懵:“什、什么?”

  姬玉落骤然回身,月色将她眼里的兴味衬出了十分,她挑眉道:“红霜,咱们不急着走。”

  红霜急了:“小姐!前头那事能避开一回两回,总不能回回避开,为了个赵庸把自己搭进去实在不值当,幸而今日还走得了,再拖下去,只怕就难了。”

  “未必。”姬玉落面色沉静,思忖过后道:“霍显可能是……有疾。”

  红霜在那瞬间有些卡壳,“什、什么?”

  姬玉落若有所思地望向西院那几座高高的院落,人都说镇抚大人一大离谱之处就在于后宅的妾室多得出奇,可这未必就不是一种遮掩。

  他用一院子莺莺燕燕来遮掩这件密事,又用一个盛兰心来将这些妾室合理地变成了摆件,让人以为他只是因对盛兰心格外爱重才冷落旁人。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还得再探一探。

  但若真是如此,适才在房中那人不过只是虚张声势,又何足为惧?

  思及此,姬玉落心里便有了主意。

  那厢,院子里脚步声杂乱,侍卫腰间的大刀奔走时噹噹作响,整座宅邸都被油灯点亮,比之适才西院遇刺的动静还要大。

  南月喘息着跑来,“主子,咱们的人守在外头,没见夫人离开。”

  霍显脸色沉得能滴出墨,往南月那儿瞥的那一眼,南月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正要垂头领罚时,忽听甬道那传来一道声音:“夫君!”

  所有人都侧目看去。

  就见姬玉落缓缓上前,讶然地看了看周遭情景,“这是怎么了?找什么人呢?”

  霍显只紧紧盯着面前姑娘那张不慌不乱的脸不说话。

  南月瞥了眼自家主子,赶忙道:“哦……找刺客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关于西院的莺莺燕燕和盛兰心的作用落落猜对了大概,只是结论出了一点点问题(嗯

  明晚见。

第27章

  油灯熄下, 护卫各归其位,短暂的骚动声后长夜慢慢归宁,高墙上融入树丛的影子也在轻微晃动后消失不见, 姬玉落扫了圈, 轻轻垂下眉眼, 去看小径上更高大的那道影子。

  他落后她半步, 影子却还是长于她一大截。

  方才她若真想趁乱离开霍宅,恐怕眼下就不能如此闲适地慢步回主院了, 他在那从主院到西院短短几步路程里,就提前预判到并且堵了她的路。

  思及此, 姬玉落下意识要侧目看他一眼。

  却恰逢霍显正在后头大大方方地凝着她, 两道视线撞在一处,姬玉落不免愣了愣,旋即找了话,道:“我看盛姨娘受了不小的惊吓, 其实夫君今夜该多陪陪她的。”

  霍显身手拍了拍她狐裘上沾的露水, 道:“夜路难行,我怕夫人又走丢了。”

  姬玉落已经扭回头,“怎么会呢, 夫君忧心过甚了。”

  “那谁知道。”霍显在身后语调慢慢地说:“毕竟你胆子这么大。”

  姬玉落屏气不言,而这短暂的沉默里霍显也没有消停, 他笑了下,道:“怎么, 吓住了?我说的是你夜里往松林里钻的事,夫人在想什么呢?”

  “吱呀”一声, 姬玉落踩在一截枯枝上, 停住。

  她侧身回头, 学着适才霍显的动作,抬手拍去他大氅上的露水,“我在想夜深露重,夫君还是少说话,寒气入肺就不好了。”

  说罢,姬玉落便要收手回身。

  霍显却攥住她的手腕,从她袖袋里抽出了帕子,他一点一点擦去她手心里的露水,目光却是落在她脸上,道:“伶牙俐齿,此前听闻姬家长女乖巧安分,怎么我看你不一样?”

  姬玉落歪了下脑袋,仰头看他,好无辜道:“我不够乖巧安分么?夫君去问问府里下人,哪个不夸我事少?”

  霍显没再说话,只是仗着身量可以俯看眼前这张脸,片刻,他放开手,径直朝前去,姬玉落没立刻动身,站在原地松了口气。

  刘嬷嬷重新烧了屋里的炭火。

  姬玉落一整晚都没能睡着,霍显把被褥扯到外侧,两个人对调了位置,他没有把出路留给别人的习惯,尤其此人还底细不详,但姬玉落也没有与人同榻的习惯,尤其这人还随时能捅她一刀。

  这一宿是场互相折磨。

  姬玉落只能闭目养神,听到身旁人的呼吸浅浅,但并不代表他就入眠了,天尚未破晓,只鸡一打鸣,且打鸣声才刚起了个头,霍显就睁眼起身了。

  姬玉落能感觉到他坐在床头侧目看过来的目光,兀自不动,随后又听到他撩开幔帐、趿履下地、拿过搭在夹子上的长衣——以及他的声音:

  “没睡就别装了,起来替我更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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