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陆璇性子爽朗,又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最看不惯的便是有人欺负弱小,乍一瞧见裴嫣,还以为她受了欺负,眉头当即挑了挑。
众人连忙向陆莹请了安。
陆莹笑道:“平身吧,不必多礼,天气难得这么好,大家转悠一下吧,不必拘谨。”
今日受邀而来的皆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见她发了话,便依言四处溜达了一下,陆莹则将六公主喊到了跟前,将她介绍给了姐姐。
陆璇这才明白,众人为何要孤立她。
陆莹懒得转悠,带着两人去了凉亭内。
因为皇兄一直想让她勾引大晋皇帝,裴嫣面对陆莹时,心中有愧,始终垂着眉眼,不敢面对她,她心思实在好懂,陆莹并不讨厌她,也没冷着她,跟姐姐说话时,也会时不时跟她说上几句。
裴嫣一直心事重重的,直到离开皇宫时,都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谁料出宫时,竟迎面遇见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
裴嫣性子内向,就算瞧见认识的,也甚少主动与人打招呼,远远瞧见人时,基本都是绕道走,可惜在皇宫走的是长长的甬道,没法绕道,离近后,她就认出了裴渊。
两人曾撞在一起过。
他五官俊美,气质也很慵懒,冷冽中透着一丝痞气,一瞧就不好惹,哪怕上次他撞坏了她的玉娃娃,裴嫣也不敢让他赔偿,她心中紧张,垂着脑袋,就想从他跟前绕过去。
向来都是裴渊避着女子走,这还是首次,有小姑娘瞧见他时,恨不得钻到地缝里,裴渊不由挑眉,无端起了逗弄的心思,“躲什么?小爷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声音,与昨日在长廊里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裴嫣不由攥紧了帕子,吓得小脸一白,那句“吃了你”让她整个人都不由一懵,她甚至以为,他是鬼,不是人。
还是专门吃人的鬼。
大周有很多公主,她生得最美,并不得其他公主的喜欢,几个公主还曾恶作剧半夜让宫女扮鬼吓她。
她最怕的就是鬼。
她身子一软,险些摔倒,裴渊鬼使神差捞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少女便跌入了他怀中,温香软玉在怀,裴渊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等他细细感受,她就手忙脚乱,站稳了身子,白着小脸,后退了一步,“你、你别吃我。”
少女小脸苍白,傻乎乎的模样,令裴渊勾了勾唇。
裴渊向来随心所欲,也从不觉得欺负人有何不对,见状,还上前一步,邪里邪气道:“小爷已好久没吃过这么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想求饶,总得拿出诚意来。”
今日来的贵女足足有十五人,贵女们入宫时,奴婢们都留在了宫门外,裴嫣的奴婢也不例外,此刻,她身旁唯有一个领她出宫的小宫女。
这小宫女有些害怕裴渊,同样被吓到了,也不敢出声。
裴嫣快被吓傻了,他高大的身躯一点点逼近时,她眼泪都掉下来一颗。
裴渊将人吓哭后,才摸了摸鼻尖,不等他退开,小姑娘又颤颤巍巍将她的玉佩摘了下来,塞到了他怀里。
裴渊勾了勾唇。
陆璇此刻尚未离开皇宫,陆莹对裴嫣的态度,陆璇自然瞧在眼中,她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
三皇子想将六公主献给沈翌的事,并非秘密,在她看来,就算妹妹不讨厌裴嫣,也不该这么照顾她。
毕竟,使者团尚未离京,沈翌会不会留下裴嫣还不好说。她这个态度,分明没有半分嫉妒。
陆璇一向聪慧,没费多少时间,就猜出了她与沈翌之间尚存在着问题。
孩子们玩耍时,她拉着陆莹说了说体己话,她问得直接,“娘娘如今对陛下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陆莹明白姐姐为何这般问,她抿了抿唇,一时没答。
陆璇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喊了一声她的小名,“莹儿,你千万别犯糊涂,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要记住,他是你的夫君,切莫将他推到旁人身边。”
第86章 疼宠
陆莹心中无端有些难受, 她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陆璇了解她,自然清楚,她最介意的是什么, 她一针见血道:“木槿若是还在, 定然也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一生无忧。人无完人,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莹儿,你得学会向前看,学会包容, 唯有如此方能幸福。”
陆莹并不好受, 其实得知沈翌为救她,冒死冲入大火中时, 她内心并非没有触动,那点触动与木槿的死比起来自然不值一提,每每想起木槿,她都觉得自己不配幸福,因为沈翌, 因为她, 木槿才香消玉殒,永远留在了花一般的年龄。
她因他们而死,一条活生生的命,她有何资格忘却旧事?有何资格向前看?
她像小时候那样,将脸颊埋在了陆璇怀中。
陆璇顺了顺她的长发, 不由叹息了一声, 她最了解陆莹, 自然清楚她最是重情,她与木槿又情同姐妹,木槿若还在,她与陛下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低声道:“不管怎样,姐姐都希望你能走出来,莹儿,白驹过隙,一辈子不过数载,莫要太为难自己。”
陆莹鼻子有些发酸,半晌,她才轻轻颔首,“让姐姐担心了。”
陆璇只盼着她逐渐想通。她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跟姐姐客气什么?”
“好了,不说这些,近来你也要小心才行,使者团此次入京,未必会事事顺遂,凡事你都要长个心眼。”
陆莹点头。
姐妹俩说完体己话,才去看了看孩子们,偏殿,安安和蒋昀然正在对弈,宁宁和圆圆则在给两人鼓劲儿,宁宁拘谨地站在安安身边,圆圆则两边跑,一会儿给哥哥鼓劲儿,一会儿给表哥鼓。
此刻,裴渊已经到了乾清宫,他手中不仅多了一枚玉佩,还多了一对姑娘家的耳坠,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若非拆下发簪后,一头乌发会垂下来,她只怕连发簪也会拿来贿赂他。
收到贿赂后,裴渊才放过她。
内侍通禀过后,裴渊才将耳坠揣到怀中,把玩着玉佩走了进去,抛高接住,抛高再接住。
本以为在他休息时,将他宣入宫,他定要抱怨几句,沈翌掀眸扫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唇边挂着一抹浅笑,心情瞧着竟是不错。
沈翌没有深究,将手中的密报丢给了他,“有件事需要交给你办。”
裴渊这才皱眉,他又抛了一下手中的玉佩,接过密报扫了一眼,一看与三皇子等人有关,顿时不爽地抗议,“说好的让我休假一段时间,这才多久?这就要反悔?”
沈翌道:“能者多劳。”
这话并未取悦裴渊,他懒洋洋靠在书案上,将密报又丢了回去,摆明了不想管。
沈翌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淡淡道:“朕近来身体不适,精力不足,若再严重些只能退位养病,届时只能将你立为摄政王,命你辅佐太子,忙一段时间,还是忙十几年,你自己选。”
裴渊斜长的眉挑了挑,只觉得他在威胁他,见他脸色略有些苍白,他才关心问了一句,“真不适?”
沈翌没答。
裴渊啧了一声,“先说好,我帮你这一次,要归到人情里,改日需要你偿还。”
沈翌颔首。
想起裴嫣可怜巴巴的模样,裴渊才多问了一句,“宫里又举行了赏花宴?”
他不止遇见了裴嫣,实际上还遇到了旁的贵女。
沈翌睨了他一眼,“想赏花,自己去。”
裴渊自然没兴致,他拿起密报又翻看了一下,道:“三皇子这边我会让人盯着,听说宫宴上,他还曾让六公主引诱你?真有此事?”
沈翌懒得答,“你若很闲,就再接一件事。”
裴渊笑了笑,“看来真有此事,怎么样?生得美吗?娘娘什么反应?不会还是无动于衷吧?依我看,你干脆真将这位公主纳入宫得了,既能刺激一下娘娘,还能让三皇子放松警惕,还平白得个大美人,何乐而不为?”
见他颇有些幸灾乐祸,沈翌冷冷扫了他一眼,“再多嘴,朕立刻给你们赐婚。”
裴渊可不想娶什么公主,怕他来真的,他也没再打趣他,他又抛了抛玉佩,转而谈论起了正事。
五月初一便是安安和宁宁正式去文华殿念书的时间,前一天陆莹就为两人备好了书籍、布兜、纸墨笔砚等物。
孩子年龄尚小,陆莹怕他们不适应苦读的日子,还给他们讲了不少多读书的用处。
安安和宁宁听得很认真,圆圆也靠在她怀中,听了听,没听一会儿,小丫头就打起了瞌睡,陆莹有些好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小就不爱学习,长大了也不知什么样。”
圆圆打了个哈欠,直往她怀中拱,“大了也不上娘亲的当,谁爱学谁学,我是不学。”
宁宁都忍不住笑了笑,怕母后生气,他还壮着胆子,替她找补,“母后,妹妹还小,大了就好了。”
圆圆顿时转头,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现在不好吗?”
宁宁哪敢说不好,只嘿嘿笑。
小丫头也跟着笑,她尚且不知道,哥哥们一开始读书,她就没玩伴了,还开心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文房四宝。
安安又看书去了,以往宁宁和圆圆笑时,他神情也会很放松,这两日话一直很少,小脸上也没个笑,也就蒋昀然过来那日,玩了会儿,旁的时候一直在念书。
他这般爱学,宁宁也没敢再玩,也跟他一起看起了书,两人遇到不懂的,会直接请教陆莹。
傍晚时分,宁宁被圆圆拉去了院子里,安安则还在学,陆莹自然清楚,他突然这般刻苦,与沈翌的身体有关。
她只觉得心疼,前两日因为举办宫宴,陆莹也没时间与他好好沟通,直到此刻,她才走到安安身边,又喊了他一声,“都学好久了,休息会儿吧,万一伤了身体,日后又怎么帮父皇解忧?”
前两日,她也曾劝过他,他每次都是短暂地休息一会儿,继续开始看书。
安安很乖,闻言,同样合上了书籍。
陆莹将小家伙拉到了跟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饴糖,劝道:“别太担心,你父皇没有大碍,只要他谨遵医嘱,好好施针,多养养,慢慢就好了。他也答应了母后,以后不会太劳累,很快就能养好身体,你不用这么刻苦,慢慢长大就行。”
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时,安安鼻子有些发酸,他忍不住埋到了陆莹怀里,小手紧紧搂着她,开口时,声音也带着哭腔,“父皇真的会好吗?”
他比圆圆和宁宁又年长一些,也更聪慧,这两日,宁宁和圆圆都快忘了沈翌生病的事,唯独他一直惦记着。
陆莹一颗心无端揪了起来,“肯定会好,他那么厉害,区区胃病打不倒他,安安要相信他。”
安安吸了吸鼻子,将小脸埋入了她怀中,这两日,他甚至不敢询问父皇,唯恐他又不舒服,只能吃饭时给他夹菜,旁的时间多读书,除此之外,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安安无比自责。
小家伙在不自觉轻颤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夏季衣服单薄,陆莹甚至察觉到衣襟被他的泪水打湿了。
陆莹心疼坏了,她不在的这几年,始终是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陆莹自然清楚安安对他有多在乎。
她拍了拍安安的后背,又哄了哄,承诺道:“相信母后好不好?有母后在,不会让他出事的。你还小,不必将担子压在自己身上,母后也可以替他分忧。”
她语气坚定又温柔,安安紧绷的身躯,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他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小声道:“谢谢母后。”
陆莹有些心酸,她拿起帕子给安安擦了擦眼泪,“傻孩子,跟母后客气什么?”
她将安安抱到了膝盖上,柔声道:“你要记住,不仅父皇是你的依靠,母后同样也是,你永远可以依靠母后,懂吗?”
安安点头,他眼睫轻颤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母后还会离开吗?”
他年龄虽小,却已有自己的判断,过去的这三年多,他和父皇同吃同睡,可以说,沈翌有什么事根本瞒不住他。
每到母后的忌日,父皇都很沉默,安安清楚,她的离开,对父皇来说,同样是沉重的打击。
她归来的这段时间,安安一直不太踏实,他甚至觉得,他一直在做梦,梦醒后,她会离开,圆圆也不会存在。
他仍旧会变成之前那个他,没有母后,也没有妹妹。
陆莹闻言,心脏一阵疼,她眼眶也有些发红,认真道:“母后绝不会再离开,母后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一点点看着你长大。”
她声音有些哽咽,“抱歉,之前离开这么久,安安,你要记住,之前母后也从未想过抛下你,只是发生了一点事,才被迫与你分开,如果可以,母后一日都不想跟你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