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229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第四百九十五章 、全靠赌约坑人

  檀邀雨的脑子快速转了起来。整个清谈会除了最中心的,外圈还有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地位或是学识不够,所以只能围观的。

  而实际有资格发言的人中,又以王七郎那席的一个青年男子最为显眼。几次一人舌战几人的问辩。

  王七郎虽然不似那同席的男子一般频频起身应辩,但每次他开口,都会引来众人的赞服声,看来王七郎的才名也是名副其实的。

  而被迫与檀邀雨他们同坐的王五郎则一直死死盯着对面的两人。案桌下,双手握起的拳头越来越紧。

  檀邀雨见状眼睛一亮,隔着谢惠连,问邻桌的王五郎道:“王七郎身边那位一直应辩的郎君是何人啊?”

  王五郎又扫了那人一眼,简短道:“裴清。”

  谢惠连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就是裴清?据说他十分擅长谈玄,号称谢安之后,清谈第一人。”

  王五郎撇了下嘴,“自打七弟同裴清交好,每年夏季的清谈会,大家就都围着这两人转。除非有大儒到场,否则都没有旁人出彩的机会。”

  檀邀雨做恍然状,“听王五哥的口气,似乎对这种情形很是不满啊?那不如我同王五哥打个赌如何?”

  谢惠连慌忙要阻止王五郎,他可是知道同檀邀雨打赌就是直接被绑上贼船。可他才刚要说话,就被子墨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然后嗓子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王五郎被檀邀雨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看见谢惠连向他示警的眼神。他好奇问道:“赌?赌什么?”

  檀邀雨笑道:“赌裴清今日会辩输。他若是输了,王五哥需要到我们的住所小住几日,算是给谢表哥涨涨脸面。毕竟他才刚入嫡支,对他轻视的人还是不少的。裴清若是今日没输,我便派人暗地里揍他一顿,帮王五哥出出气可好?”

  王五郎听完哈哈大笑,“打赌好像不是这么个赌法吧?怎么不论输赢,倒霉的都是裴清啊?”

  檀邀雨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难道这样的赌注不合王五哥的心意?”

  王五郎痛快地一拍案桌,“好,就这么赌!”

  他其实早就看裴清不顺眼了。可裴清不是当初的谢惠连,王五郎也不能随便叫仆从堵住人就羞辱一番。

  两人商量好了赌约,檀邀雨才让子墨解了谢惠连的哑穴。

  谢惠连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要把王五郎坑惨了。

  檀邀雨却用手肘拱了谢惠连一下,“对方是裴清和王七郎两人应辩,你就同云师弟一队吧。”

  谢惠连顿时紧张起来,“我?!我怎么行?我从没辩过。”

  檀邀雨柳眉一竖,问道:“你是不敢还是不会?”

  谢惠连支支吾吾了几句,一看便知道他只是胆怯。这也不奇怪,毕竟谢惠连一直处在旁支庶出这个身份的阴影里,想要突然摆脱这种怯懦是不可能的。

  檀邀雨指了指云道生,算是安慰了谢惠连一句道,“你不信我,总该信他。”

  云道生闻言也对着谢惠连笑了笑,“我用词不如对方精辟,还得靠谢小郎君帮我了。”

  谢惠连知道,走到这一步,他早已没了退路。这将是他身为嫡支在人前的第一次亮相,他决不能露怯。谢惠连深吸了口气,对云道生点点头。

  两人凑到一处商量如何问辩,檀邀雨索性换了个位置,与王五郎邻座。

  王五郎忍不住偷偷打量檀邀雨,总觉得这女郎跟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穿了男装的关系。

  有云道生的引经据典,加上谢惠连的言辞润色,两人很快就与王七郎和裴清针锋相对起来。

  檀邀雨此时早就失了起初的兴致。心知谁也辩不过“云道理”,加上这些人辩驳的内容又实在无趣,索性又同子墨换了个位置,自己躲到后面去假寐。王五郎见了还惊讶了一下,心道这怎么能睡得着?

  邀雨半梦半醒间,听得王五郎一声叫好,紧跟着周围的啧啧称赞,檀邀雨猜测大约是辩赢了,这才睁开眼。

  王五郎见她醒了,立刻侧身过来,偷偷竖了个大拇指,“你这位朋友可真是厉害。正着说他有理,互换所执后,反着说他还是有理!你看看那裴清,脸都快气成裴青了。”

  檀邀雨朝那边扫了一眼,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道,“小鱼小虾而已。云师弟虽然厉害,在我们五学馆却也常被夫子们辩到哑口无言。”

  王五郎讶异道:“五学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是私塾吗?云郎君是五学馆的学生?”

  檀邀雨点头,“是啊。我们几个都是。谢表哥也刚刚入学。”

  “这么厉害?”王五郎由心道:“竟然连你都被收进去做了学生?那里面的夫子岂不是要被你吓死?”

  檀邀雨却极其平淡地答:“我又打不过夫子们,他们怎么会被我吓死?”

  “你打不过?!”王五郎倒抽了一口凉气,此时已经完全不在意清谈会的输赢了,“你不是浑说骗我吧?”

  檀邀雨是谁?那是整个建康城都闻之色变的妖女。甭管见过没见过她本人的,近十几年内出生的小孩儿,哪个睡前没被亲娘用檀邀雨的恶名吓唬过?

  在王五郎心里,檀邀雨同杀人于无形的恶鬼也不差太多。此时突然听闻有人能收恶鬼,他莫名就胆子大了起来,他往邀雨身边凑了凑,问道:“你说的这个五学馆在哪儿?能不能带我去开开眼界?”

  檀邀雨笑得和蔼可亲,“自然可以。反正裴清输了,按照咱们的赌约,王五哥要到我们府中住上几日,到时就带你过去看看吧,顺便还可以拜见下夫子。”

  王五郎没想到檀邀雨这么好说话,一时高兴得直搓手。

  两人正说着,就听王七郎那边突然有人站起身,冲檀邀雨喊话道:“在下若是没看错,这位云郎君和谢九郎身后坐的,可是前几日在花船上,被秦郎君送了十朵金莲的美貌小郎?”

第四百九十六章 、骂回去!

  众人本来并没有特别注意到檀邀雨。只是王七郎这边无人答得上云道生和谢惠连的问辩,就有人就动了念头,想要以谢惠连的身份羞辱他,找回点儿场子。

  而王七郎这边的另外一人在花魁宴上见过檀邀雨,就道那还不如直接羞辱檀邀雨来得更加直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些才子自然是看不上以色侍人的男宠。而同男宠坐在一起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檀邀雨根本不屑理这种人,只当自己没听见。可对方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依旧高声道:“怎么,以色侍人的,也有羞愧之心吗?!何不站起来让众人瞧瞧,看你可值那十朵金莲!”

  再怎么说檀邀雨也是王五郎这边的客人,他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要息事宁人,“大家今日是来我王家谈玄的,旁的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他一边说,一边给王七郎使眼色,想让王七郎制止他旁边的朋友,免得这人今日就命丧于此。

  可王七郎刚才被云道生和谢惠连怼得狠了,此时也来了气性,坐在一边装聋作哑,任凭自己这边的人继续大放厥词地叫板檀邀雨。

  檀邀雨正考虑着要不再切断根大点儿的树枝,把那人直接砸死算了。谢惠连却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他朝着喊话的人作揖道:“这位郎君同我们一样,都是王家今日的客人,你羞辱我的朋友,与羞辱你自己有何区别?又与羞辱琅琊王氏有何区别?”

  喊话的人冷哼道,“今日来的皆是建康城中有名有号的才子,你身后那个,明显是个鱼目混珠!还不快快退走!安敢在此丢人现眼?!”

  谢惠连毫不相让,也沉下脸来,“这位郎君说的不错!今日能被请入园中的,哪个不是德才兼备的青年才俊?我们为清谈会而来,口中也只谈玄论道。何以这位郎君你却污言秽语,恶意出口伤人?”

  那人立刻吼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身后那位若是行得正坐得端,为何一直在后面藏头露尾?不敢出来见人!”

  这下连王七郎也觉得不对劲儿了。能让他五哥亲自作陪的,哪个能是随意折辱的角色。他立刻起身,拦下自己这边的人,同时向王五郎的方向作揖赔礼道:“邢铭兄的性子有些急躁,并非恶意冒犯。还请对面的郎君大量,勿要伤了和气,坏了今日的清谈会。”

  檀邀雨微微蹙眉,这王七郎究竟是书生气太重不会做人,还是故意这么讲来恶心她。指使着自己的人将她一统辱骂完,翻过脸来道个歉,就想让自己不要责怪?不然就是小肚鸡肠,坏了大家的兴致?

  道歉若是有用的话,她还练那么多杀人的功夫做什么?!

  檀邀雨将手里的茶杯晃了晃,然后稳稳地放在案桌上。

  瓷杯同木案相击发出轻轻的一声“咚”,这么微弱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本该如滴水入海般不留痕迹,可诡异的是,这一声却像是正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像是谁在众人的心弦上撩拨了一下,所有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檀邀雨缓缓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空气都随之流动,吹拂拱托起她的广袖和衣摆,明明方才还毫不起眼的一个人,不过一个动作,周身便似在这夜色中莹莹发光了起来。

  有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分明那孑然而立的郎君身上什么都没有,却让人一时移不开眼。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述说着陌上公子,清风朗月的风情。

  檀邀雨微微俯身,向谢惠连和王五郎作揖,“多谢两位哥哥替我出头。只是正如方才那位郎君所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自然也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此处就交给我自己来澄清吧。”

  檀邀雨说完,缓缓转身,仪态从容地越过王五郎和谢惠连的案桌,走到所有席位中间的空地上。

  步行彬彬,动静济济,周围的烛火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微微晃动间,火苗的方向都开始朝向檀邀雨,随着她的走动而变换。

  那种骨子里带出来的温文尔雅、端庄肃敬,便是再眼拙的人也能看得出,这是世家子弟特有的气韵。

  待众人看清了她的容貌,立刻有人“啧啧”地赞叹出声。似一朝花开傍柳,翠碧中露了幽香;又似半池冷泉映出霞日,甘冽中却是暖芒。

  分明檀邀雨的容貌也没有多么美艳,却像是一切都恰到好处般,不多不少,就像她的笑容,带着让人看不透又心痒痒的疏离。

  檀邀雨站定后却没急着辩解,反倒是先向王七郎作揖,随后微微一笑,“在下乃青越秦家子弟,排行十二。因受家中长辈差遣,近日才刚到建康城。我在青越时,便一直听闻琅琊王氏的清谈会乃是建康盛景,所以特央了两位义兄带我前来开开眼界。”

  檀邀雨这话一出口,谢惠连和王五郎同时一噎,他们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义弟?还没歃血为盟过,不认账行不行?

  檀邀雨轻描淡写般道:“王七郎方才言重了。您的这位朋友所说的,不过是同辈之间的戏言,我自是不会当真。虽然人们常说,相由心生,我却总觉得不该以貌取人。真正高洁之士,自不会因同辈间的谈玄切磋就恼羞成怒,更不会因自己没得到金莲就迁怒于我。这位郎君若是当真喜欢金莲,我便差人为您放上几朵便是。”

  檀邀雨的调笑之语引得下面的人哄堂大笑,有人立刻接话道:“就凭他的长相,怕是还不值一朵金莲!”

  方才喊话的邢铭立刻怒道,“你什么意思!?”

  檀邀雨走到邢铭的面前,作揖道:“邢铭兄请消消气。我不过是浑说一句,您若是当真,岂不是坏了众人的兴致。依我看来,以邢铭兄的长相,还是……能换得到两朵金莲的。”檀邀雨说着,露出一副十分勉强又违心的表情。

  邢铭拍案而起,脸都气红了,“你竟然敢当众羞辱我?!”

  檀邀雨一脸无辜,“邢铭兄何出此言啊?我不过是将邢铭兄方才说的话,再同你说一遍而已。我既然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难道邢铭兄要耿耿于怀不成?”

  “竖子大胆!”邢铭当即暴起,伸手一拳就朝檀邀雨挥过去!这倒是出乎了檀邀雨的预料,她原以为这清谈会来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第四百九十七章 、吃嚣张长大的!

  这邢铭乃是刘宋的廷尉刑轩之子,因他父亲整日跟查案打交道,他受家中影响,所以手上有些功夫。不过他这点功夫,怕是连谢惠连都打不过,自然不可能是檀邀雨的对手。

  若不是檀邀雨打算隐藏自己的武功,这人怕是早就要被打飞化作天上星了。

  此时邢铭的手腕被子墨死死握住,怎么都抽不出来,憋得他满脸通红。他眼瞳扩大,带着些惊恐地看着子墨。方才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没看见子墨的身形,手腕就已经被铅住了。

  檀邀雨掸了掸肩上那看不见的灰尘,不再去理会邢铭,绕过子墨走到王七郎面前,她带着礼貌性的笑容道:“我也并非有意冒犯,也不知王七郎的这位朋友,怎么如此气量狭小。”

  王七郎今日显然是被打脸打得狠了,咬着牙瞪着檀邀雨。不过出于礼节,他还是起身还礼,“今日乃是我琅琊王氏的清谈会。秦郎君还是让你的护卫放开邢铭,咱们以问辩论输赢吧。”

  檀邀雨点头,却并没让子墨松开邢铭的手腕,她浅笑道:“也好。王七郎既然要问辩,我便借着方才两位的一道问再问下去。”

  檀邀雨转过身,向着众人朗朗道:“方才有人问‘天受人善恶于无心,何以世间却善人少,恶人多’?崔郎君答曰:‘譬如泄水坠地,四散横流,不可以方正浑圆论之。’既,人之善恶,难以一概而论。善人或为恶事,恶人亦可从善。不知我所言可对?”

  檀邀雨转身看向裴清,见裴清点头。方才裴清如此作答时,曾引得众人一片叹服,奉为佳句。

  檀邀雨又向裴清问道:“裴郎君既说流水落到地上时,本来并无方向,都是四散开来。何故清风四面,而水却常东?”

  裴清起身,不加思索便答道,“百溪成川,百川入海,水会东流,此乃因势而为。势之大者,万山可开。”

  邀雨点头,“却是如此,我此处正有一比,不知是否得当?若在座诸君便是百川,百川之势,旁人只能随波效仿。琅琊王氏推崇清谈,氏族子弟便以清谈为好,人人只知谈玄。完全忘了这世上还有文、儒、史、武其他四学?”

  檀邀雨原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鲜明的愤愤之色,她怒目扫向围观的学子们,“如今朝廷远有鞑掳扰边,近有西南瘟疫,襄阳六郡大旱。诸位皆是来日朝中栋梁,白衣相卿,却在此理论究竟是目深者为美,还是目突者为俊!可为耻乎?”

  邀雨冷哼,“吾受十朵金莲不以为耻,却以在此虚度光阴为耻!”

  她广袖一挥,“诸君既然要以问辩论输赢,我今日便在此立下一题。自今日起,我在鸡笼山上的五学馆恭候诸君,但凡能以此题辩倒馆中任何一人的,我以千两黄金奉上!”

  在场众人闻言都隐隐激动了起来。一千两黄金啊,这可不是小数目!立刻有人高声问道:“小郎君的问辩题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