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下有鹤
她们不了解其中周折,只见到老者极为丢脸的被南音当众训斥,隐约明了甚么。
倘若,这样就能叫她原谅的话……
云氏先行跨出一步,高唤一声娘娘。
对着南音,她缓缓下跪,匍匐于地,卑微道:“过往种种,皆为贱妾之过。贱妾愿任娘娘发落,只求娘娘莫因往事怀怨,请娘娘救救慕家罢!”
南音、王旻齐齐望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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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不管怎么说, 王氏、云氏都算是南音的长辈,在宫门前公然朝她下跪哀求,传出去必然难听得很。
挽雪反应极快, 一个眼神示意侍女强行把云氏搀扶起, “夫人这是说的甚么话儿,娘娘最近凤体不适,便拒了所有来客,还不知二位是有何事呢。天儿这样热, 在外边儿干晒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回椒房宫, 二位夫人先去更衣,再来同娘娘回话罢。”
“弟妹——”王氏亦在云氏耳畔压低声音, “你好歹是长辈,在这儿向皇后下跪哀求是个怎么回事?此前二弟应当也叮嘱了, 只让你私下同皇后说些话儿……快起来。”
本是来求人的,回头求情不成反结仇,可真是笑话一桩。
云氏被几人强迫扶起,王旻也别过脑袋, 他不屑掺和进这些妇人间的事。
先行向南音告辞,待他身影远去,南音方重新乘上厌翟车。
赤色厌翟车行驶在前,左右簇拥内侍、侍女以及侍卫,王氏惴惴不安跟在后方,不停叮嘱云氏。
侧过身子掀开薄纱帘,南音就这样看了那俩人片刻, 视线落在云氏低垂的眼眸, 直至车驶入椒房宫。
日头正晒, 宫人们先行侍奉她更衣、净手、喝茶,紫檀、琥珀犹在耳畔义愤填膺,“早先做甚么去了,险些害得娘娘目盲,连错都不肯认,如今见娘娘得势了便巴巴来求,娘娘才不会心软呢!”
琥珀生怕南音真的动容,还向她求证,“娘娘说,是也不是?”
“你觉得她真是来求情的?”南音轻声问,将披帛挽至腕间,净好手,甩了甩水珠,拿起帕子擦拭,“云氏这趟,定是家里逼她来的。”
云氏和慕怀林早不如以往恩爱了,眼见云家倾覆不可避免,云氏怎么可能继续心甘情愿为慕家奔波。她方才在宫门前是故意的,怕是巴不得南音当场生气,因她而愈发迁怒慕家才好。
虽然云氏早些年甘愿为爱做妾的做法,说明她并不十分聪明,但也不该蠢到这个地步。
兴许是同样不喜慕家的缘故,南音隐约能够感觉到,云氏不是真心来求情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多次听说慕怀林和云氏在家中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慕怀林还有过休妻的念头。
慕笙月已经嫁去了庆州伯府,日子不好过,云家那边亦是墙倒众人推之势……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压下来,云氏又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怎么可能还心甘情愿为慕家做事。
果不其然,短暂休整后,云氏一见南音,便说起往事。
“方才在宫门前无状,妾向娘娘请罪问安。”她说了这么一句,让王氏赞许颔首,接着道,“也是想到往事,温夫人尚在时,妾与夫人不算和睦,时有不快,想来是那时,让娘娘有了误会。”
她说:“娘娘有所不知,妾与慕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非温夫人,我们俩本该是人人欣羡的一对儿。唉,那时年少不知事,只把错处算在了温夫人那儿,有时候忍不住心底的那股气儿……”
王氏听得呆住,怎么还说起这些了,直接说如今慕家的难处不就是,且这哪儿是认错,戳皇后的心窝子、火上浇油才对罢?
忙伸出手,在后面不住拉云氏衣角,窸窸窣窣的小动作一概被云氏无视。
慢慢说了一堆话儿,云氏道:“所以说,娘娘若是因为妾而故意对慕家冷眼旁观,实在不该。若有怨,只罚妾一人也就是了。”
南音尚未有反应,在慕家待了十多年的紫檀、琥珀先气得怒瞪眼。这云氏怎么这样无耻,看似认错,实则方才的话里,那一句不是在暗指温夫人借恩情横插一脚,还数落她们娘娘自幼就不敬长辈,小气记仇!
王氏连忙找补,“好端端的,说这么多年前的事做甚么?今天来不是……”
“不,让她说。”南音打断她,继续看云氏,“还有甚么话儿,一并说出来。”
这样都还没生气发怒?云氏内心诧异,“没甚么了,娘娘宽宏大量,想来都已原谅妾等。”
“我是否宽宏大量,和这些事也没甚么关系。”南音淡道,“如云夫人所言,上一辈的事,我有甚么资格谈原不原谅。”
“阿娘当初因着两家恩情嫁来长安,本就是听从家中安排,没甚么后悔之言。倒是云夫人,对我父亲深情如许,定不会后悔。”
云氏神色微僵,被这话戳中如今的痛点。
许多年前,母亲劝她的话犹在耳畔,“若是慕怀林当真为你好,就不会答应你去做妾。语儿,你以后可不要后悔才是。”
沉默间,王氏最不自在,弟媳重要的事情一句没将,光扯往事。皇后呢,不因这些话生气,说的竟也是听不懂的话。
她笑了笑,“娘娘,其实妾等今日来……”
“今天你们来,所为何事,我已知道了。”南音道,“他们牵扯进的是寿王叛国一案,干系重大,该如何处置,得看刑部、大理寺那边查案的结果,我虽是皇后,也不可徇私枉法。你们回罢,如果家中无辜,顶多也就受些小罪,陛下自会补偿。若是真做了甚么不该做的事……自做好准备。”
王氏急急倾身,扫了眼左右,“娘娘,您可是慕家人,俗语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喔?”南音睨她,“那我已做好了因慕家被罢免皇后的准备,如此可好?”
王氏讷讷不能言,这话当真心狠。
王氏真切抱着请皇后出手相助的想法,云氏则是来浇油好给慕家添一把火的。俩人谁的目的都没达成,悻悻出宫归家。
慕家如今只有慕怀林一人在苦苦支撑奔走,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想进宫去求女儿南音。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对不起南音了,但长兄慕怀樟在狱中说:“娘娘虽然受宠,但在宫里到底还是有个可靠的娘家要安心些,英国公府只是陛下为抬娘娘身份选的府邸,未必一心向着她。前些日子我去宫里,娘娘明显有与慕家和解的意思,只是我行事不慎被刑部抓住了把柄。你亲自去和娘娘说,以陛下如今对她的喜爱,她一求情,事情定有转机。”
慕怀樟这么吩咐了,慕怀林到底拉不下这个面子。他意识到一直以来对温氏和女儿的偏见和冷待后,都碍于长辈的身份,不肯真诚坦然地对女儿认个错,何况是去求她。
想到云氏以往对南音的薄待,他有意把云氏送过去给南音出气。
这才有了宫里那一幕。
听王氏把宫里发生的事复述了遍,慕怀林忍着火气,说辛苦大嫂。
待王氏离开,他瞬间冷下脸,反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去,“我看你是诚心要害死慕家和云家!”
云氏一侧脸颊迅速高高肿起,“云家?我看你从没准备出手救我们!慕怀樟在大牢里说出的那些事,你当我都不知道?”
云家的罪证更充足,慕怀樟一口咬定不知情,丝毫不顾姻亲的关系,并主动交代了云家以往做的一些触犯律法之事。
云氏起初从家里人那儿得知消息,还不可置信,心道大哥应该不会如此狠心。后来见慕怀樟奔波时,完全没有为云家考虑过,这才明白自家是被当成了车,保他们这个帅!
“你以为,你把我送进宫里给你女儿出气,她就会原谅你,帮你们求情?”云氏狠狠呸了一声,“人家有天子做底气,还稀得这么个乌糟糟的娘家?你不会真以为,说两句好话,流两滴眼泪,人家就会忘记从前慕家受到的欺负,还有她母亲病死的恨罢!”
“那都是你,恶毒妇人!”慕怀林盯着她狠狠道,“若非你总是在我面前说温氏和南音的坏话,抹黑她们……”
云氏哈笑了两声,“我说两声你就听了,叫你去死,你去么?慕怀林,你就是个没用的男人!当初不满家里给你指个出身商贾的妻子,不敢反抗你爹,就拿温泠和她的儿女撒气。现在慕南音有出息了,当了皇后,你也就敢拿我来撒气!当初我云家能帮你在官场上升迁的时候,你怎么一句屁话都没有?如果不是当初你满嘴谎言骗我,我会心甘情愿给你做妾?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枉你平时自诩甚么清官,甚么一身傲骨的文人,你根本就是个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
慕怀林双目瞪大如牛,从来没料到有被云氏指着鼻子骂的这一天,勃然到下意识又想甩一个耳光过去。
云氏躲过了,因先前的一耳光,本就变得披头散发,这时候也完全忘了甚么形象,恶狠狠地看着慕怀林,恨不得生啖其肉。
女儿因她没教好,嫁去了庆州伯府那么个吃人的地方,现在娘家也要倒了,慕怀林还想休她,她还有甚么好顾忌的。
她是后悔啊,悔到肠子都青了。但凡她当初不是被这个虚伪的男人所骗,宁愿为妾也要嫁给他,如今她、女儿以及云家,哪里会落得这个下场。
在宫里,慕南音的话无疑是在讥讽她。
她以前嘲笑温泠不得慕怀林喜爱,只能当个弃妇。可温泠只是顺从家里人的安排,不得已嫁来了慕家,她对慕怀林,恐怕从没有过男女之情。
她自己呢?她那叫自甘下贱。
云氏又悲又怒,见慕怀林还想对自己动手,干脆扑过去,手脚并用,抓挠得慕怀林一时竟无招架之力,由着她滚到了地上。
家里的郎君和主母就这样厮打成了一团,下人们目瞪口呆,一时竟无从反应。
作者有话说:
咳咳太久没玩,有点玩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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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听闻慕侍郎的脸都被抓花了, 还不得不出门。每逢人问,就说是家里猫儿挠的,为此, 特意从外面抱了只猫儿回府……”
有人绘声绘色地在南音身前讲慕府如今发生的事, 都是内卫的耳目得知后,被绥帝勒令告知而来。
琥珀第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挽雪的目光随之扫去, 唬得她立刻收了表情。
但下一刻,南音也看她, “想笑就笑,不用拘束。”
琥珀立刻放声笑出来, 她的身旁,紫檀等人亦纷纷掩唇, 只没有哪个像她这样肆意。
“娘娘,这就是报应。两个小人如今窝里乱斗,成了狗咬狗,真是好笑。”
挽雪无奈, 戳了戳她额头,转头对南音道:“娘娘——”
“不用说。”南音打断她,唇畔微微上翘,“让琥珀笑上这会儿又有何妨,传出去,别人还能因此斥我不孝不成?再者,这是在椒房宫, 不必太过拘束, 出了这里, 琥珀自会有分寸。”
琥珀连连点头。
琥珀紫檀都是自幼服侍皇后的身边人,情谊非凡。挽雪不是蠢人,非要管束她们惹皇后不快,便也点头,“是妾多虑了。”
相较于帝后大婚那段时日的风光,慕家境况不可谓不惨淡。御史台、刑部那边不因他们有个皇后女儿/侄女而留情,该查的查,该弹劾的弹劾,大牢里面投了不少慕家以及和慕家沾亲带故的官员。
众人起初还以为皇后要失宠了,但绥帝对中宫爱重一如既往。皇后身边的内侍白丰,便是全英见了也要礼让三分。于是所有人知晓了,皇后是皇后,慕家是慕家,虽为血亲,实无干系。
是夜,绥帝亥时而来,亲自手持一支莲花,径直往椒房宫内殿而去。
夏夜闷热,南音前些日子贪喝冰饮子,贪出了风寒,殿里置的冰在太医嘱咐下减半,叫她总觉闷得无法入睡。这个时辰,仍歪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纳凉。
犹带水汽的莲花递到面前,南音眼眸微亮,起身唤了声先生。
“别太贪凉。”绥帝的手只在南音额间轻轻一碰,就收回了。他体热,夏日犹盛,殿里放的冰足够多时,南音才勉强在这种盛夏允他抱着,如今已经连和他牵手都觉得闷热拒绝了。
夜里入睡时,绥帝最近都无法再抱她,只能看着一方圆润乌黑的后脑勺,在她睡熟后再将手搭上去。
把莲花插入榻前的宽口瓶中,南音弹了弹其中一瓣莲叶,回首幽幽道:“我都快中暑气了,先生还说贪凉的事……”
不知怎的,今年的长安格外炎热,远胜过往的十几年。南音不知是宫里宫外不同,还是今年的天儿特殊,她往年在南院里无冰都能过得好好的,这会儿在宫里,竟还难捱些。
太后受不了这股热气,已经提前往青华山上的行宫去避暑了,本想带南音同去,被南音和绥帝同拒了。
于是,她便带耐不住暑热的喧喧一块儿去了。
为了防止这等酷暑出现干旱,绥帝着各道官员述职之余,还提前遣了一些人下去查探田情水情,以免有官员遇灾不报。
与此同时,投入刑部大牢以及内卫诏狱的人,下饺子般一拨又一拨。除了牵涉到寿王的案子,还有很多都是因贪墨而被逮住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