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她问话的时候,手不觉一松,小丫鬟一溜烟跑了。
谢弥抱臂挑眉,仍笑个不住:“主人,这是我的房间。”
被这么一耽搁,时间便不够了,沈夷光眼看着自己要丢脸,沮丧地道:“我今儿就不该来什么许愿桥的!”
她掌心忽然一轻,谢弥竟从她手里把丝线抽了出来,悠哉道:“不就是条破络子吗,我来。”
男人...打络子?沈夷光错愕地看着他高的离谱的身量,看着他筋骨分明的臂膀,看着他怎么也不像能打络子的有力双手...
她很快回过神:“你再逗我试试!”
谢弥颇是鄙夷:“主人可真够没见识的。”
他没搭理沈夷光的否定,手上的动作不停,骨节分明的手灵巧地上下翻飞,渐渐地编出一条足以让十年织女都自惭形秽的精巧络子,还结了个极漂亮的同心结。
沈夷光错乱了:“...”她颇受打击地道:“你,你怎么能会...”
她好伤心,她的手居然还不如一个男人的灵巧!
谢弥鄙夷地啧了声:“也就是主人这种生在富贵窝里的,才会觉着男人不能干这个女人不能干那个的,到了快要饿死的时候,绣花缝衣服我也不是没干过。”
他编好最后一个结,有意逗她,故意把络子拿到她眼前晃来晃去,却不让她碰到:“编好了,主人要拿去送给太子?”这玩意多是男女爱侣之间互赠的。
沈夷光急着回去挤兑五公主,恼道:“我送太子做什么?!”
谢弥唇角弯了下,颇为随性不羁:“那...是要送给哪个情郎?”
他晃了晃手里的络子,就像幼年时捕猎一只山猫那样,先用好处诱它相信自己,一步一步地蛊惑它踏入陷阱,看着它在陷阱里徒劳挣扎,最终被凶悍的猎手捕获,直至被拆吃入腹。
图穷匕见,他甚至懒得再遮掩自己的目的。
沈夷光随手把金瓜子塞给他,凑近了去抢那络子,不悦道:“我哪来的什么情郎?!”
“主人没有啊...”谢弥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就好办了。”
他忽然展臂,勾住她的细腰,她脚尖微微离地。
谢弥用络子细碎的流苏撩拨着她细嫩的脸颊,从眉眼到红唇,撩的人心头发痒。
他微微一笑:“背着太子,我来当主人的情郎。”
动作暧昧,言语撩人,他似乎已经沉沦,可眼底却从始至终的清明玩味。
他不知道怎么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他只知道,怎么做一个好猎手。
作者有话说:
我已经能预见小弥贤良淑德的未来。
第17章
在对待女人上,谢弥的确没有任何经验,他只能把沈夷光视为猎物,拿出狩猎的本事,想法诱她入瓮。
谢弥就这么含嗔带怨地看着她,狭长眼眸就如生了钩子一般,一下又一下,轻抓人的心尖:“太子对主人,不足主人对太子的万一,你又何苦为他守着?我都替你不值当。”
他姿容丰冶,专注看人的时候,让人很难不动容。
沈夷光本来想推开他的,听他提到太子,一时心绪烦乱,动作也停了。
他见她不动,唇角得意地翘了翘,循循善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啊。”
沈夷光彻底没声了,脑袋也耷拉下来,看似已经接受了他的提议。
谢弥心脏快跳了几拍,试探着靠近她耳边,沸腾的气流洋洋洒在她耳畔,他轻唤:“主人...”
沈夷光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地重重搡了一把,谢弥一时不防,竟被她推出了几步。
她理了理裙摆,抬着下巴,声音里噙着一线小骄傲:“就因为太子对我不上心,为了报复他,我便要随便寻个男人作耍?你是太高看太子了,还是太轻看我了?”
这几日谢弥瞧着倒似对她含情,处处帮她护她,行事举止也颇多暧昧,实际上他眼底除了戏谑,连半分波澜都没有,说的话也是转进如风半真半假的,可见并无半分真心,别以为她瞧不出来!
因为在感情上摔过一个大跟头,沈夷光的警惕性便格外强,女人的直觉也翻了数倍,绝对不会像其他小女孩似的,被人狠狠撩拨几次,再送个药,挡个灾,就能春心荡漾了。
再说,这可是谢弥啊!那个在梦里不守诺言,欺男霸女,把各样羞辱花样都对她用遍了的谢弥啊!她就算真要找情郎,此人也是她的第一个要被她排除在外的。
为了让谢弥别再烦她,她故意倨傲道:“就算我要寻情郎,也不见得哪个男人都够格,至少得满腹经纶,诗词曲赋样样精通,你能吗?”
文化程度仅限于通读兵书,看见诗词歌赋就头疼的谢弥:“...”
她学着谢弥那讨人厌的样儿,抱臂哼了声:“就算做不到学富五车,至少也得在我跟前低头服小,事事以我为先,你又能吗?”
谢弥:“...”
他默片刻,忽的笑了,慢慢重复:“低头服小...”
不论顺境还是逆境,他自小便是一副老子最大的霸王脾气。
面对沈夷光傲气的拒绝,一股陌生的,充满新奇的,刺激的情绪在他胸口叫嚣冲撞,就像他每次一征战沙场的前夕,血液都因此沸腾起来。
这话,是对他的挑战。
他掀起眼皮盯她,头一次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侵略性,似笑非笑:“那咱们就走着瞧了。”
那目光好似要把人拆吃入腹,沈夷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不由轻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却见他主动和她拉开了距离,仿佛一个再合格不过的部曲,他还冲着她微微一笑。
他伸手递过刚编好的络子:“络子主人不要了吗?”
沈夷光还以为他偃旗息鼓了,略有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绦子施施然走了。
谢弥正要关门,沈夷光突然又‘蹬蹬蹬’折返回来,不等他开口询问,她面色严肃地道:“你发个誓。”
谢弥瞧她神色严肃至极,倒似有什么要事,扬了下眉:“发什么誓?”
她沉声道:“不准把今天偷摸帮我打络子的事儿说出去。”不然她十全十美的淑女颜面往哪搁?
谢弥:“...”
她见谢弥不动,主动竖起两指,用两国誓血为盟的郑重姿态,比了个起誓的动作:“我说一句你跟一句,若今日之事有半句泄出,我定...”
谢弥差点气笑,随口打发她:“主人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说的这种誓我不会发,我平时也不是这么发誓的。”
沈夷光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你平时怎么发誓的?”
谢弥用两根小指勾了下,用毫不掩饰地哄小孩的态度:“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沈夷光瞧出他的敷衍,哼道:“你哄谁呢?”
谢弥背过身整理床铺,闲闲地道:“不信便罢了,主人自便。”
在他当沈夷光走了的时候,小指忽的一轻,她一根细长的小指软软地缠了上来,套住了他的小指。
谢弥怔忪。
沈夷光勾住他的小指,边晃边一本正经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谢弥低头看她努力端着的小脸,心头不觉漾了下。
她正要把手抽走,谢弥却突然微微施力,紧紧勾住了她的小指。
他缠住她的小指把她再次拉近,又把拇指跟她的紧紧贴着,首尾相连。
他道:“主人既然发了誓,我可要当真了。”
......
沈皇后在国寺住了小五日,等江谈来接,她也差不多要走了,第二日便起了个大早,略收拾了一番,又用过早膳,正要出发,谁料来了个内侍通传:“娘娘,圣人到了。”
沈皇后一讶,忙和江谈出国寺正殿相迎,众人也随她出去了,在她身后行大礼迎接。
昭德帝很快走到沈皇后身畔,亲手扶她,沈皇后就势起身,笑问:“大家(皇帝的称呼)怎么来了?”
昭德帝先打发其他人下去,他眼下有圈淡淡青黛,闻言一笑:“昨夜突然梦到故人,心有不安,特来祭拜。”
沈皇后似有不安,勉强一扯唇:“这么多年,难为大家还记得。”
昭德帝一叹:“是啊,这铱誮么多年过去了...那事过去多少年了?十八?十九?还是二十?”他摇了摇头:“她若要有孩子,当与太子一般大了吧。”
沈皇后身子一震,昭德帝才意识到自己突生的一句感慨惊到她了,忙安抚:“朕没有旁的意思,皇后随朕进去祭拜吧。”
沈皇后沉了沉心,颔首应了,只是心下到底不安,总想唤个亲近之人来陪着:“让潺潺来抄往生经吧,她亦是精通佛理的,待抄好之后,我和大家把经书和纸钱一并烧了,也算是咱们的心意。”
这不过须末小事,昭德帝笑着应了。
帝后方才已把其余人打发走了,身畔服侍的皆是积年心腹,并不担心这次谈话会外传。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昭德帝方才进来的时候,站在沈夷光身后的谢弥匿在阴影里,目光如出鞘的刀锋,将他自上而下扫了一遍,又一寸一寸地收回视线,回刀入鞘。
......
沈夷光听昭德帝和沈皇后唤她去抄经,不免心生诧异,帝后祭拜的到底是何人?居然这般重视。
不过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正要前去大殿,忽然就见谢弥走过来:“主人。”
他步伐虽急,眼神倒是挺悠闲:“方才忙乱的时候,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绣春在四处找我...”
他自己倒不是不能处理,不过江谈自己犯蠢,有现成的卖惨机会,他还替江谈藏着掖着不成?
沈夷光眉头一皱。
江谈记恨着谢弥当众顶撞他,所以要趁她忙碌的时候,把谢弥叫去惩戒,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谢弥也不是个好的,不过和江谈一对比,还是谢弥顺眼点,沈夷光当即解了自己的牙牌给他,哼了声:“你先去我的马车上躲着,谅绣春也不敢在我车上拿人。”
谢弥唇角一勾:“多谢主人。”
沈夷光这经书,一抄就是两个时辰,都快把谢弥的事儿忘了。
等她钻进自己的马车,见到有个大活人躺着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
谢弥似乎是等的太久,此时正斜靠在马车上小憩,他把佩刀放到一边,外衣也解开了,前襟敞开一截,凤翎一般的长睫低垂着,他姿容丰艳妖冶,酣睡时倒透着一股纯然无害,那是跟往常截然相反的风情。
不过沈夷光半点欣赏睡美人的心思都没有,谢弥这个死人,脱衣裳睡她的马车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盖她最心爱的小猫扑蝶的毯子啊啊啊!!!
沈夷光上前去抢夺自己心爱的小毯子,一边压低声音唤道:“你快起来。”
谢弥不知道是不是睡的太死,连眼皮子也没动一下,被她吵的烦了,猝然伸臂一勾。
沈夷光腰肢被他勒紧,身子像一截软缎似的,也被他拽进那毯子里,因她踉跄了下,鬓发上的珠钗都乱了,如墨云一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马车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人同躺在一张毯子底下,一个衣衫不整,一个鬓发蓬乱,宛如偷情一般的场景,若是让人瞧见了,她就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