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未来帝王后 第15章

作者: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沈夷光咬了咬牙,伸手去够桌上的一盏凉茶,预备着泼醒他,谁料就在这要命的时候,马车门忽然被轻轻叩响。

  江谈明显放缓的声音传了进来:“潺潺。”

  沈夷光整个人僵住。

  他在外喟叹一声:“我能上来吗?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

  萧霁月回萧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崔宁。

  崔宁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全靠参汤和重药续命,萧霁月一踏进西院,便闻到一股浓重刺鼻的汤药气味,令她呼吸不畅。

  榻上崔宁更是形如槁木,干瘦犹如骷髅一般,见她进来,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又颤抖着整理衣饰,断续问:“阿月妹妹...来了?近来...可还安好?”

  他父母双亡,家中族人尽数丧命,若说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便只有这个似妹似妻的未婚妻了。

  他望向萧霁月明媚娇憨的眉眼,不觉再起几丝生机,但低头瞧了眼自己枯瘦双手,他苦笑了下。

  他内伤极重,近来越是服药,病体就越是支离,想来真是气数已尽,唯一让他苟延残喘片刻的,便是萧家阿妹了。

  萧霁月见他形容可怖,简直不似活人,便没能掩藏得好表情,一时面露惊惧。

  崔宁灵透聪颖,见她这般神色,苦笑了下:“吓着阿月妹妹了。”

  萧霁月听他嗓音嘶哑,面貌枯槁,不觉拿他和风华正茂,青松长月一般的太子比对,心下更是又怕又厌,最后一丝不忍也散在满屋的药味里。

  她真是不甘心啊,她煞费苦心得来的一枚东珠,沈夷光却能凑成一只手串,随意挂在腕子上,她煞费苦心地伏低做小,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揣摩江谈的喜好,对他殷勤逢迎,可沈夷光什么都不做,就能勾的他为她冒雨奔往。

  明明她容貌聪慧都不逊于那些世家女,明明她才是太子的嫡亲表妹,可她第一次进宫时,那些公主贵女看着她的那种奚落鄙薄,那种看不起,就好像...她平时看着沿街乞讨的贱民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将她好不容易进宫的荣耀和自尊击了个粉碎,也让她见识到了世家和寒门之间隔着的天堑。

  她见到了,但她绝不认命。

  她垂眸沉默片刻,狠了狠心,终于笃定了心意,抬手打发崔宁房里的婢女:“你们先下去。”

  这些都是萧家下人,不等崔宁同意,便径直下去了。

  萧霁月眸光骤然锐利起来,再不复在江谈面前那般娇憨活泼的样子,她很快又是一敛,轻轻道:“义兄,你觉着,我们这般拖着,还有意思吗?”

  她在‘义兄’二字上加了重音。

  崔宁一怔。

  萧霁月知道崔宁没几日了,可是太子眼看着在沈夷光身上越陷越深,她忍不了,她也等不起了。

  她上前一步,轻轻攥住崔宁双手,美目含了层薄泪,言辞恳切:“我虽和义兄有婚约在身,可你我二人一道长大,情同兄妹,我也一向只拿你当兄长看待,如今义兄这般,我实在是...”

  她抽噎了下:“咱们的婚事,不如便算了吧。”

  兄长...这自然只是托词,想到之前他一直不信的,有关萧霁月和太子的流言。

  崔宁自嘲地笑了下。

  他就如被斩断了所有生机一般,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慢慢地倒在了床榻上。

  萧霁月心头猛地一沉,尖叫了声:“义兄!”

  短暂的失神过后,她的心里立刻被巨大的轻松和狂喜填满,又有萧德妃的帮衬,挡在她入东宫最大的阻碍已经没了。

  自此,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离东宫只有一步之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江谈有些焦虑。

  以往他和潺潺闹别扭,都是潺潺主动来求和的,但自从那日城门他当众斥她之后,潺潺好像就彻底变了。

  江谈对她的好已经习以为常,她捧着他哄着他,但就是这么个处处嘘寒问暖的人,居然忍心这么久不理他,这让他心头被挖空了似的,简直坐卧难宁,他这才发现,东宫里处处留有她的痕迹,因他素喜莲花高洁,小池里的莲花是她亲手所植,书桌上的玉笔,是他总用不惯宫里的狼毫,她便绞下马尾一根一根精心制的...

  身畔处处是她的影子,他失落极了,他甚至觉着委屈。

  她为什么不对他好了?

  他近来已经主动服软了,她对他还是爱答不理的,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心里窝火。他知道潺潺最要面子,也最在乎清誉,可是至于吗?就为了他斥了她几句,她居然和他闹了这么多天。

  还有那个谢弥...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日何媪所言的面首之事,心中充满了不安,甚至夹杂了戾气。

  他见马车里毫无动静,蹙了蹙眉,再次叩响车门:“潺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若再不应,我便进去了。”

  沈夷光那把细腰还被谢弥握在手里,偏生他眼下仍睡的跟死猪一般,听到江谈的声音还在外面响起,她简直要魂飞魄散了。

  她想也没想就道:“不行!”

  她话音刚落,谢弥便在她身后,缓缓地打开了那双华美狭长的眸子。

  江谈以为她不愿见到自己,眉眼不觉沉了沉:“那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夷光简直要晕厥过去了,忽然肩头一沉,谢弥懒洋洋把脑袋搁在她肩上,狭长眼眸似乎还有几分朦胧睡意流荡,好像醉人的情波:“主人,说你在和我亲热,不方便出去。”

  沈夷光:“...”

  在认识谢弥之前,她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人,如今,如今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奋力推开他的脑袋,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勉强道:“我在换衣裳,殿下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吧。”

  她火冒三丈地伸出手,把谢弥敞开的领子合拢,愤怒地看着他。

  谢弥浑不以为意,又在她耳边嬉皮笑脸:“不说更好。”

  这种事怎么好大庭广众之下谈?难道让他一国储君当众哄女人吗?江谈不悦蹙眉:“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沈夷光两只手奋力扒拉着谢弥横在她腰间的大手,偏那手就跟长在她腰上似的,怎么费力也拽不开。

  她反而被他找准空隙,五指强横地插入她的指缝里,她被迫和他十指紧扣。

  她心烦意乱,说话语气也不大好:“不必了,我和殿下没什么好说的...唔...”

  谢弥这个挨千刀的,手指居然在她腰间轻轻地...挠了挠,

  她嗓音打起了细细的颤,说话声音也变了调。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腰居然...极其敏感,她花枝般的软腰无力地弯折,整个人委顿地趴俯下来,谢弥就势接住她。

  江谈还未听她说过如此狠话,当即变了脸色,一时竟未察觉她声音异样。

  他虽是萧德妃所出,但因容貌俊美,性情淡泊守礼,自小便是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再加上他才干出众,后又被立为太子,还从未有人这般下他的颜面。

  而沈夷光,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了他。

  哪怕在他已经来示好,主动给她台阶的情况下,她还是拒了他。

  她真的不怕自己弃了她吗?

  他手指微微收紧:“潺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寒声道:“出来,和我谈谈。”

  沈夷光正费心对付该死的谢弥,压根没注意江谈说了什么,不过就算她听了,现在也不会再在意了。

  江谈在外面略候了片刻,见内里并无半点动静,他怒极反笑:“好啊。”他是真的恼了。

  江谈闭了闭眼,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你别后悔。”

  车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他恼怒至极,转身欲走,忽然听见马车里环佩轻轻叩响,发出一声‘叮’,还有沈夷光极轻极轻地‘啊’了声。

  江谈脚步顿了顿,骤然回头,眼底渐渐带了一缕疑色。

  潺潺今日...好像有些古怪。

  她就算心里再恼,行事也不喜欢藏着掖着,大方说开就是了,为何今日怎么都不肯下马车?说话也敷衍至极。

  莫非...马车上有旁人?可是潺潺怎么会私会别人?她怎么可能喜欢旁人?

  他眉心微跳,神色挣扎,额间青筋乍隐乍现。

  他在原地静默片刻,正要强行打开车门,绣春忽然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急声道了几句。

  江谈脸色当即变了,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转身离去。

  沈夷光咬牙切齿地坐在马车里,身上还搭着那条小猫毯子,毯子上还有谢弥的余温。

  马车的后窗打开,谢弥像一缕轻烟一般,没被任何人发觉地离开了。

  ......

  江谈听闻崔宁不成的消息,没做任何犹豫,当即快马赶回了长安。

  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他到萧府的时候,萧家已经挂满了白帆,江谈心头巨震,随手撂下马鞭,大步走了进去。

  他一进萧府就听闻隐隐哭声传出,他心头巨震,大步走向西院,就见崔宁的尸身停在床上,萧家的小辈恸哭不止,其中尤以萧霁月哭的最为伤心,‘义兄义兄’的唤个不住,连江谈进来她都未曾留意。

  江谈脚步顿住,就这么定定瞧着崔宁尸身,沉默了许久许久。

  半晌,他才嗓音嘶哑地问:“致远临去之前可有说些什么?”

  江谈对崔宁极为欣赏,崔宁又是为救他而送命的,萧家人便是装,也得在江谈面前装出一副和崔宁情同手足,悲痛欲绝的神态来。

  萧家大郎萧霁空擦了擦红肿的眼眶,有意把话题往萧霁月身上引:“回殿下,致远和四娘一向亲厚,他最后的时候,是四娘陪着的。”

  江谈不觉看了萧霁月,见她哭的几近晕厥,他目光不由放缓几分。

  江谈这般日理万机的,为了处理崔宁的后事,都特地在萧府留了两日。

  萧霁空帮着整理崔宁遗物,他临去之前,为数不多的几封绝笔上,一半是在夸萧家仁厚,剩下一半多是提起萧霁月,字里行间满是忧虑,江谈见了,不觉对萧家更移情几分。

  崔宁已死,萧家人更得推萧霁月一把,萧霁空边归置崔宁遗物,边叹道:“致远自小和四娘情分最好,真拿她当亲妹一般,他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四娘了,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尚未婚配的,不光是致远放心不下,娘娘和我们也是一般...”

  江谈自是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其实类似的话,萧德妃也说过几次,不过他一概婉拒了,但这回,他并不想给萧家雪上加霜,他便静默不语。

  长安权贵们,私底下有关江谈和萧霁月的议论不少,就譬如江谈喜洁,萧霁月却跟他用同一个杯子饮过茶,就譬如萧霁月不通文墨,江谈把自己亲手写的字帖送她临摹,还有什么江谈给萧霁月描眉化妆,和她同塌而眠等等

  ...这些事虽未必能全信,不过江谈待萧霁月颇是亲厚,远胜其他表妹,这个倒是公认的,也难怪准太子妃沈夷光瞧萧霁月不顺眼。

  不过江谈自己觉着,他待萧霁月,真就是表兄妹的情分。

  大概唯一不一样的是,萧霁月性子活泼直率,和潺潺是截然相反的性情,而且实在懂他心意,和她相处,他觉得轻松自在,她就好像一朵解语花,每回和潺潺闹了什么不快,萧霁月总能及时地安慰他,并说出他想听的,他就更不愿向潺潺低头了。

  也因此,他对萧霁月格外关照了些,默许她时时跟着自己,哪怕是潺潺在的时候。在他看来,萧霁月不过是端个茶,倒杯水,说几句表兄妹之间的玩笑话,潺潺便要大发雷霆。

  这几日萧霁月因致远故去,伤心的两日水米未进,每日天不亮就他灵前守着,一派纯善赤诚,饶是江谈这般铁石心肠的人也有几分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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