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 第18章

作者:鱼曰曰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打脸 古代言情

  慕迟没有应声,只强忍着反感咀嚼着蜜饯,肺腑似也被这股甜腻裹挟住了。

  他还是个孩子时,太傅曾给他带过一块蜜饯。

  那是他七年里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可当那些见风使舵的太监们将蜜饯扔到地上,还大笑着叫嚣让他吃时,他便极为厌恶了。

  即便那些太监早已经死了。

  “慕迟?”乔绾唤他。

  慕迟看向她。

  乔绾突然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琉璃盒子塞到他的手中:“给你。”

  慕迟低头,期盼许久的解药如此轻易地便得到了。

  而眼前的乔绾却还以为这是在治他的不痛之症,以为他会爱慕她。

  太可笑了。

  可慕迟这一次没有笑,只是抓着琉璃盒子,看着她,许久突然道:“为何?”

  “嗯?”乔绾不解。

  “为何要这般做?”慕迟再次问,目露迷茫。

  她分明也需要雪菩提,不是吗?

  若他是她,即便他不用,也绝不会给旁人,毕竟,旁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乔绾眨了下眼,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扬眉一笑,目光落在他右手的虎口处。

  当初她刻下的那个“绾”字,还在,只是有些模糊。

  “你是本公主的人啊,再说,”乔绾笑,“你以为我白白给你雪菩提?”

  “还有半月便是新正,你须得陪我一起。”

  “不对,应当是在本公主厌烦你前的每一年新正,你都得哄本公主开心。”

  大黎的新正,是一年最为隆重的节日。

  民间张灯结彩,皇宫焰火漫天,孩童又添新岁,大人喜迎财神。

  慕迟看着她飞扬的神采及眼中的期待,没有应声。

  “你听见没有?”乔绾皱眉问他。

  慕迟沉默片刻:“好啊。”

  乔绾满意了,人也逐渐疲惫。

  慕迟并未过多停留,转身出了寮房。

  院外的守卫轻蔑地看着他从公主房中出来,冷哼一声将他带去了隔壁寮房中。

  慕迟对守卫的不屑全不在意,只安静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他沉默了几息,自袖口将冰冷的琉璃盒子拿出,放在桌上,安静地看着。

  良久,他不轻不重地嗤笑了声。

  还真是蠢。

  他都已拿到了雪菩提,她才提了要求。

  他随口应下后再反悔,她又能如何?

  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短兵相接的声音,继而有人低低地闷哼一声,再无声息。

  司礼穿着方才那位守卫的盔甲,悄然走了进来:“公子,咱们的人已出了锦城,囤于陵京北城门外三十里处。”

  慕迟低应一声。

  司礼望见桌上的散着寒雾的琉璃盒子,迟疑道:“这里面放着的是……雪菩提?”

  “嗯。”慕迟声音依旧冷淡。

  司礼欣喜:“恭喜公子,公子终于能离开了。”

  这段时日,他将公子对长乐公主的嫌厌与反感看在眼中,看着公子对其虚与委蛇,自己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如今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慕迟闻言微怔。

  因着雪菩提,他强忍嫌厌与她温柔相对,不得不忍着她的刁蛮假意周旋,还有虎口这个屈辱的“绾”字。

  如今终于快解脱了。

  吃下雪菩提,一切就都结束了。

  “公子?”司礼小心唤他。

  他本以为公子会喜悦,可却在公子的看中看到了迷惘。

  慕迟转眸看向他,迎上他不解的目光,陡然笑了起来。

  “是啊,终于能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山贼

  般若寺的寮房不比公主府豪华,床榻也硬邦邦的,处处弥漫着宁神的沉香味道。

  乔绾这一夜睡得并不好,胸口燥热闷痛,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

  恍惚中,她又梦见了宫变那一晚。

  一切就像是走马观花飞快划过。

  肃杀的皇宫,萧瑟的雨夜,弥漫不绝的血腥味。

  还有那个面容模糊、手执长剑的男子,乔恒死不瞑目的头颅,胸口那个十字形状的暗红伤疤……

  一幕一幕,压抑且窒息。

  可乔绾却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次不同了。

  那只掐着她脖颈的手慢慢收力时,她感受到的不只是窒息,还有心口处沉闷闷的痛。

  痛得她挤出一大滴泪珠,砸在那人的手背上。

  那只好看的手轻颤了下,这一次,她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就此死去,周围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

  “公主,公主。”外间传来倚翠轻声唤她的声音。

  乔绾深吸一口气怔忡地睁开眼,额头早已升起一层汗,胸口的闷热躁动不安,好一会儿才低应了一声。

  倚翠低声道:“是慕公子那边的守卫说,慕公子好像身体不适。”

  乔绾瞳仁微张,彻底清醒过来。

  慕迟是在服下药引后一个时辰吃下雪菩提的。

  吃进去的瞬间,除了一阵刺骨的冰寒外,再没有任何感觉。

  内力仍被压制着,身体虚弱万分,依旧是那个不知疼痛的废物。

  一直持续了近三个时辰,直至天色渐暗。

  就在慕迟绝望时,体内那些被毒药压制住的内力像是逐渐被解冻开来,依旧冰冷,却如同有寒水在艰难地流动,一点点地冲刷着他的经脉。

  可不过片刻,那股冰冷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只觉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漆黑的冰窟一般,血被冻住,肢体被冻僵,明明不痛,指尖却忍不住轻颤。

  甚至……眨眼之间,他能感觉到睫毛上泛起了一层寒霜,关节处僵硬万分。

  明明房中燃着旺盛的火盆,却没有丝毫暖意。

  司礼察觉到什么,闯了进来,看到他说了句什么便惊惶地跑出去,他也听不清了。

  就像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李慕玄第一次发现了地牢中他的存在,那是一个冬日。

  二人相似的容貌,相似的身形,体内相同的血,甚至连身上的伤都无差别。

  还有那个“双子为大凶之兆”的预言,让李慕玄怕得不能自已。

  没有皇命,无人能杀他。

  但一个太子,要折磨一个低贱的“囚犯”,太简单了。

  地牢的门被人锁住,牢顶唯一的天窗被封死,火盆被浇灭,太傅被拦下,每日送水与吃食的太监也不见了。

  他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地牢中,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食物,没有水。

  也许五日,也许十日。

  恰如今日,又冷又漆黑,死一般沉寂。

  慕迟逐渐分不清究竟是未来的自己梦见了过去,还是幼时的自己窥见了未来。

  只是整个人难以克制地瑟瑟发抖着。

  不知多久,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

  慕迟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撕开了黑暗,朝自己奔走而来,身上火红的狐裘像是在漆黑里燃烧的火焰。

  而后,那狐裘张开大大的怀抱,将他用力地抱住了,抱进一个热烈的怀中。

  在这一瞬间,光似乎眷恋了他。

  慕迟忍不住用力地扣紧身前的纤细身影,蜷着身子缩进她的肩窝,拼命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她似乎在唤他的名字。

  可慕迟听不清了,他弓着身子紧紧地贴着她,甚至仿佛听见了她细嫩脖颈处,血脉里的血在奔涌的声音。

  十二岁那年,独自一人在地牢内待的第四天,他也听见了自己手腕间的经脉里血在奔涌的声音。

  如被蛊惑一般,他做出了和当年同样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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