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他启齿,重重地咬了下去。
不同于他的冰冷与低贱,她的血清香而温暖。
“你是狗吗?”耳畔,清脆的女声抱怨着。
慕迟没有应声,忍不住舔舐着冒出的血珠。
身前的女人安静了下来,而后道:“是你先诱惑我的。”
慕迟困惑,可很快他的肩头被人不甘示弱地咬住了。
没有痛意,甚至还带着密密麻麻地痒,有冰冷的血流了出来,却被柔软滚烫的舌尖卷了去,她甚至用力吸吮着,“咕咚”咽了几口。
慕迟呼吸一颤,那种失血的眩晕及滚烫的体温令他格外舒服,鼻息间忍不住发出重重的喘息。
体内的寒冷被一点点地驱散,反而撩动起陌生的欲望,一点点地下坠着,坠到腹下……
前所未有的胀热,像极了痛,惹得他低吟一声,眼睫染了雾气,松开了唇齿,紧闭双眸紧紧贴在她的颈侧。
也是在这一瞬,紧绷的情绪彻底放松,整个人陷入一片漆黑宁静之中。
乔绾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倒在自己肩上的慕迟,又看向他的肩膀,那里有一个被自己咬出的极深的齿印。
她也不知为何,闻着慕迟身上的寒香,体内的闷痛燥热舒缓了许多,他的血都好像是灵丹妙药一样诱惑着她。
眼下她的口中还满是铁锈味。
“公主?”门外,倚翠小声唤她,“您没事吧?”
乔绾回过神来,摸了摸侧颈的齿痕,不算太痛,应该只渗出了些血珠:“无事。”
她说着,将慕迟放在床上,裹紧锦裘走了出去。
只在离开前,乔绾忍不住看了眼前慕迟门外的守卫,守卫垂着头,恭敬的模样全无异样。
待到乔绾的身影消失,司礼方才闪身走进房中,看见慕迟的脸色逐渐恢复这才放下心来。
慕迟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好似从未睡得这般安稳过。
身体依旧冰冷,却已不像昨夜要将人冻僵一般的寒。
原本压制内力的毒也悄然化无,那种时时刻刻如被巨石压身的负重感和如坠深渊的失重感消散,躯体轻松了许多。
慕迟活动了下手指,即便仍不知疼痛,却比之前好受太多。
“公主还是不要在外面太久。”
“无事啦,我刻完这个便回房。”
“公主……”
“好啦,我现在的脸色不是好多了!”
“……”
门外隐隐传来熟悉的女声。
慕迟想到昨晚那些似梦非梦的画面,抬手覆向左肩,那里的齿痕已经上了白玉膏,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慕迟停顿片刻,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今日天色阴沉。
院外不远处有一株极高极粗的杏树,枝叶早已枯损,绕着丝丝缕缕的红线,挂着些许丁子色的笏板,在冬日的寒风中徐徐飘荡。
而杏树下,穿着胭脂色云纹裙,裹着雪白锦裘的乔绾正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裘帽裹住了纤颈,手中拿着刻刀雕着什么。
她刻得仔细,连他出现都未曾察觉。
待到慕迟走近,方才发现她同样在刻着笏板,上方是早已刻好的“乔绾”二字,而她正在刻的……
慕迟微抿薄唇,目光复杂。
她在刻他的名字。
“慕公子。”倚翠抬头见到他,忙叫了一声。
乔绾也飞快抬头,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沾了几口慕迟的血,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好受了许多,眯眼一笑,贝齿莹白,煞有介事道:“慕迟,我觉得你离了我可能会死。”
慕迟想到昨夜,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的侧颈,狐裘将她的小脸彻底包裹在其中,也挡住了侧颈的红痕。
他的喉结不经意地动了下。
见到慕迟不言不语,乔绾莫名,伸手显摆着自己手里的笏板,得意地问:“如何?”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交给一旁的守卫,边吩咐其挂到树上,边解释道:“听闻这是姻缘树,很灵验的。”
慕迟看着守卫搬来梯子,吃力地挂上去,又扫了眼光秃秃的树枝,低声呢喃:“灵验吗?”
不见得。
“你说什么?”乔绾反问,扭头看向他,随后想到什么,目光灼灼,“你有……”本想问有痛觉了吗,到了嘴边却生了怯意,变成了,“你感觉如何?”
慕迟明白她的意思,明明只需冷言告诉她“无用”便好,话至唇边却道不出口。
恰在此时,门外守卫手执宽刀出现在身后:“长乐公主,圣上有口谕到。”
乔绾凝眉,再不愿也只得随守卫离开,只让慕迟等着她便好。
慕迟没有应声,看着她离去,直至随守卫一同消失在前方转角处,方才收回视线,下刻脚尖轻点,人如惊鸿一般飞身将方才挂上去的笏板拿了下来,落地时因着肢体仍僵硬轻晃了下身子。
他紧攥笏板,盯着上方的字,良久转身走进房中,将笏板扔入火盆。
看着火舌将笏板吞并,慕迟压抑沉闷的心方才如释重负般松懈下来。
*
乔绾未曾想到,乔恒的口谕,竟是让自己隔日便回京,甚至派来了那位叫陈启的小太监专程来接她。
可转念一想,乔绾便明白过来。
乔恒惜命又多疑,怎会放任自己在外面呢?恐怕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一旦确定了自己无碍,便接到陵京。
将她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虽心中不悦,但乔绾到底无力反抗。
那名叫陈启的小太监更是跟前跟后,似怕她跑了一般。
乔绾只得命人去知会慕迟一声,明日启程回京。
未曾想第二日一早,守卫来报慕迟的身体仍有不适,恐不能奔波。
陈启立即贴心地表示可以去请大夫前来。
乔绾只当慕迟的雪菩提还未完全吸收,又唯恐被人知晓是他吃了雪菩提,并未叫大夫,只将一辆马车和几个守卫留下,待慕迟身体好些再回陵京。
一直耽搁到午时,乔绾才坐上回陵京的马车,一路不断地朝后看。
般若寺越来越远,而慕迟始终未曾出现。
他的身子如何?很难受吗?可能感觉到痛了?
无数个念头在乔绾脑中纠缠,却又令她莫名的难受,好像……从此前路漫漫,慕迟都不会再出现了一般。
直至行至官道,再看不见般若寺的影子,乔绾才将轿窗合上,呆呆地靠着软榻坐着。
倚翠宽慰她:“公主宽心,指不定明日便又见着了。”
乔绾对她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疾驰,乔绾的身体仍虚弱无力,靠着软枕昏昏欲睡。
不知多久,马车行至青云山外,像是撞到了什么,剧烈晃动了一下,马匹长长的嘶鸣声厉声响起,在寂静萧瑟的冬林格外刺耳。
青云山上响起阵阵嘈乱的脚步声,马蹄声,以及众人的喊叫声,伴随着粗鲁的吆喝:“抓活的,抓活的!”
乔绾一惊。
“公主!”倚翠惊慌地唤她,“是山贼吗……”
话音刚落,一支长箭“嗖”的一声穿过轿窗,擦着乔绾的脸颊,刺入一旁的车壁间。
箭尾仍在剧烈地颤着。
*
般若寺。
慕迟身披白色大氅站在寺庙前的高石上,寒风吹着他的氅袍飞舞,他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一片萧瑟败景。
“公子。”司礼身形略显匆忙,他早已换下了守卫的银色盔甲,穿着一袭黑色常服,神色复杂。
“走远了?”慕迟侧首,淡淡地问。
司礼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方才硬着头皮道:“青云山上常年有山贼作祟,这段时日更是频繁下山抢劫过路人,准备大操大办地过黎国新正。”
慕迟眉头轻蹙,睨了一眼答不对题的司礼:“那又如何?”
不过抢劫罢了,便是杀人,与他又有何关系。
司礼低下头:“长乐公主在青云山一带遇上了山贼,恐有危险。”
慕迟指尖微顿,转眸重新看向远处的山林风景。
司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安静等待着。
良久,慕迟才扯了下唇角,平静地开口:“同我何干?”
司礼一怔,不知为何想到昨夜在寮房,一打眼看见的长乐公主拥着公子的画面,他本以为……
是他想多了,公子最开始便是冲着昭阳公主来的,此番回陵京,也只会去寻昭阳公主。
岂会在意长乐公主的生死。
一时间,他竟觉得长乐公主有些可怜。
“先避开。”慕迟耳骨微动,淡漠开口。
司礼不解,可身子依旧下意识地顺从着躲避到一旁的石头后方。
好一会儿,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守卫狼狈地跑了过来。
司礼在石头后不免大震,公子的内力,究竟有多高深?
“慕公子,”来人是乔绾带走的守卫之一,他对慕迟一抱拳,“长乐公主命属下告知公子,这几日先不要回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