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乔绾看着那华贵的如火裳裙,以金丝绣着拖曳金尾的凤凰,针针细致如丝发,外罩着嵌着金边的宽袖薄纱衣,十足奢华。
管事嬷嬷伺候着乔绾穿上华服,笑着恭维:“以往便是给皇子们赐婚,也不过是底下宣个诏,而今给公主赐婚竟要在殿前昭告天下,皇上当真宠爱长乐公主呢。”
乔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没有开口,恰逢一阵风吹了进来,将紧闭的阑窗重重吹开,连带乔绾身上的宽袖薄纱也吹落到手肘间。
乔绾朝外看了眼阴沉的天气,眉头紧皱。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乔恒定下的吉时,宫女来来回回忙碌地跑着。
乔绾不解地问倚翠:“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倚翠也不知情,走到外面拉了个小宫女问了问,回来道:“公主,好像是定国将军还未入宫来。”
乔绾一怔。
今日后,景家为表忠心,会借她的名义将兵符献上。
定国将军为何还未出现?
直至吉时已至,乔绾也不知定国将军究竟有没有出现,倒是几个宫人前来接她去太仪殿。
太仪殿前,早已有满朝文武候着,乔绾去时,正看见立于人前的景阑。
他仍穿着朱红色的圆领官袍,带着乌纱帽,神色不见以往的顽世不恭,唇角扬起一抹笑,于漫天混沌的阴翳之中,张扬且惹眼。
“长乐公主到!”随行太监高高唤了一声。
百官皆静,景阑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穿着嫣红华服的女子正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眉眼娇艳,烟雾一般的纱衣在风中恣意飞扬。
她走到他身侧,二人于玉阶之下站定。
乔恒立在玉阶之上,显然心情不错,朗声笑了一声,同百官寒暄着什么。
“乔绾。”身侧,景阑悄声道。
乔绾看了眼四周,同样小声回:“什么?”
景阑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乔绾满眼莫名。
景阑:“笑得不错。”
乔绾失语地瞪了他一眼。
景阑却轻轻笑出了声,而后道:“乔绾,今日回去,我同你说一件事啊?”
乔绾好奇:“何事?”
景阑却只笑看她一眼,再不肯发一言。
乔绾不悦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喂!”
景阑半点不为所动,看着前方闭口不语。
二人同穿朱色衣裳并肩而立的画面,落入远处一双幽沉的美目之中。
他看着他们艳红如嫁裳的衣袂因风纠缠在一块,正亲昵地悄悄说着什么;看着她伸手轻轻拉着他的衣角。
般配极了。
吉时到。
乔恒大笑了一声:“行了,孙连海,宣诏吧。”
太仪殿前,除却风声再无其他声响。
孙连海走到玉阶前,尖细着嗓音展开明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长乐公主,朕之爱女也,自幼灵敏聪慧,身份尊贵,旦夕承欢朕躬膝下,疼爱甚矣。今公主正适逢婚嫁只是,朕承圣意,于诸臣择佳婿与之成婚。”
“定国将军景荣独子景阑,仪表堂堂,未有家室,与公主天造地设,堪称绝配,朕心甚悦……”
“天造地设,堪称绝配……”宫墙之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缱绻地重复着这几字。
孙连海的声音仍继续着:
“……兹将长乐公主下嫁少将军景阑,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他的最后一字终未能说完,凌厉的破空声乍然响起。
一支长箭如闪电般直直刺入孙连海的心口。
作者有话说:
慕·野猫·迟flag:我与她再无纠缠!
(赐婚诏书部分内容有参考百度。)
第32章 、宫变
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惊了太仪殿前的所有人。
孙连海连声哀嚎都未曾叫出口, 便朝后倒去,胸口直直地插着一支羽箭,血迹一点点氤氲开来。
天越发阴沉了, 黑云翻涌着压着皇城。
“有刺客,保护皇上!”不知谁人高呼一声,禁军顷刻上前, 手执长刀将众人围护在其中。
空中飘来几声低柔的笑声, 一道颀长的人影从远处的殿门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白色云纹袍服, 披着绣着金丝的墨色披风,那张极美的脸上永远噙着一抹笑, 眉梢却像染尽霜雪,冰雕玉琢,雪肌瓷骨,冷得如不近人情的神佛。
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那名叫司礼的侍卫。
二人正一步一步地朝殿前走来。
“长乐公主的好事, 我岂会错过呢。”慕迟站定在禁军之外,目光越过冷厉的刀剑与碍眼的众人, 落在穿着火红霓裳的乔绾身上,嗓音温柔。
乔绾脸上的血色顷刻抽离, 容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样的慕迟,和梦中那个掐着她的脖颈的慕迟, 一模一样……
可不应该的。
宫变应当在十日后, 不该是现在……
景阑眉头紧锁,微微侧身上前, 挡在她身前, 瞥见她煞白的神情, 顿了顿小声道:“乔绾,你竟也会怕?”
乔绾终于从混乱的意识中抽离,抬头看向景阑,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景阑愣了下,下意识地包住了她紧攥的手。
慕迟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唇角的笑微僵。
昨日在公主府,他亲眼看见了二人一同舞鞭的画面,她脸颊通红将要摔倒,他乱了招式伸手去接。
最终,她呼吸急促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得意洋洋地说“我赢了”;他耳根通红地低低应着。
格外亲昵。
景阑说,明日乔恒便会为他们赐婚,昭告天下。
他们将成为天下人皆知的夫妻。
而这起姻亲的最初,是他一手促成,亲手将她推了出去。
慕迟只身安静地回幄帐后,一个人待到深夜。
司礼小心地问他可有事?
他能有何事呢?
不过是遂了当初的心思,终于摆脱了一个曾利用过的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他厌恶有什么超脱了自己的掌控,所以下定决心再不纠缠,如今这样刚刚好。
可是当天光大亮,听闻定国将军府在暗中收拾银钱细软后,他还是出现在了此处。
他看着她与景阑那样般配的朱色衣裳,想起了曾被他烧毁的绯红锦裘。
——仔细算来,他一次都未曾穿过那件锦裘。
他听着太监聒噪难听的嗓音,念着庄重威严的赐婚圣旨。
原来,赐婚是这样的啊。
于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接受群臣的瞩目与祝福。
他想起了雁鸣山的山崖上,乔绾未曾说完的那句“我本打算求父皇给我们赐婚的。”
这赐婚圣旨,本该是他与她的。
所以,在最后一刻,他再难忍受,随手抽出一支长箭刺了出去。
可眼下,他却只看到,景阑安慰地牵着她的手,站在他的面前,连多余的目光都未曾分给他。
慕迟笑意更盛了,眼中如淬了毒般冷冽,阴阳怪气道:“二位果真恩爱呢。”
乔绾回过神来,微微松了松紧攥的拳:“慕公子有事?”
慕迟听见她的称谓,漆黑的瞳仁紧缩,转瞬环视一遭,钉在景阑身上,笑应:“杀人。”
此话一出,禁军手中的宽刀蓦地作响,直指慕迟。
玉阶之上,乔恒的神情阴沉又惊惧:“给朕将这刺客杀了,不留活口!”说着转头吩咐身侧人,“去定国将军府请人。”而后任由宫人护送着,躲入殿中。
数十名禁军再无顾忌,一拥而上。
慕迟浅笑着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身后的司礼却蓦地飞身上前,手中长剑出鞘,冷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剑光闪烁,一名禁军已经横尸当场。
越来越多的禁军上前,血肉横飞中,慕迟只在刺客将要袭向自己时,身如飞鸿般极快地避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不多时地上禁军的尸首已有五六具,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群臣中已有文臣惊慌不已,武将手执兵刃谨慎地盯着慕迟与司礼。
乔绾茫然地站在原处,不解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乱动。”耳畔传来景阑的声音,乔绾转头,却只看见红影飞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