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送来的信儿是这么说的,”龚拓回道,下颌微扬,“他的右腿其实还好,不算严重,只是被左腿连带着,大多时候不好行动。现在,御医在帮他治左腿,到时候回到京城,你去看看他。”
“我可以见他?”无双知道,凌子良现在被安排的很隐秘,除了皇帝的人,旁人根本见不到。
龚拓点头:“可以。”
只要她想的,他无论如何,都会帮着办到。
无双道了声谢,遂低着头,身下的枣红矮马迈着蹄子前行。这是那晚,他说送给她的,现在是真的准备带到京城?
“别动,”龚拓突然一声,“你头发上有只虫儿。”
闻言,无双下意识僵住肩背,头不敢动,只拿眼睛斜着看龚拓:“是蜜蜂?”
她以前被蜜蜂蛰过,是记住了那个苦,开始皮肤红肿疼得不说,后面要好多日子才能消下去。为此,她十分畏惧这小东西。
龚拓没有回她,弯腰往她靠近一些,随后手落上她的头发。
无双试到头发被轻碰一下,便侧过脸看他:“赶走了?”
“没有,”龚拓摇头,把攥着的手送到无双面前,“我把它抓到了,你要不要?”
无双下意识后仰腰身,躲着那只手,满眼的不可思议:“你抓了蜜蜂?你拿开,我才不要。”
这是脑子里想什么,给自己找蛰吗?
“你连看都不看?”龚拓笑,发觉逗她这样有趣,现在声音都变了声调。随即,他攸地皱了眉,嘴里“诶唷”一声,脸色也变了。
无双有些同情的看人一眼,得,真被蛰了。能说什么,有些人就是作。百姓认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蜜蜂可不认。
“扔了呀,你还攥着?”她提醒一声。
龚拓眼神复杂的看着无双,轻道了声:“捏死了,现在我手心里可真是精彩。可好,身上还没带帕子。”
无双听了,往两旁看了看,也没有可供洗手的溪流池塘之类。想了想,干脆自己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你帮我擦,我这只手要拉马缰。”龚拓示意着左手里的缰绳,眼神恳切的看着无双。
无双往前面队伍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回头看,这才松口:“我看看。”
男子的手白皙细长,此刻还是松松攥着的,根根骨节分明。无双看着手慢慢松开,然后看到了栖息在他掌心中的彩蝶。
蝶儿双翅微动,展示着色彩斑斓的花纹。
没有蜜蜂,更没被他给捏死,他给她捉了一只蝴蝶。指尖用着合适的力气,控制蝶儿不会飞走。
“很好看吧。”龚拓问,在无双的眸中,同样栖息着一双蝴蝶。
说实话,以前他不在意这些东西,如今和她一起看着,才发现有些东西那样美好。追逐冰冷权利的路上,他终究错过了很多景致。
无双收回帕子,不说话。突然怀疑,眼前这个真的是龚拓,那个冷清淡漠的伯府世子?
“大人这是做什么?”她闷闷一声,可又忍不住去看那蝴蝶,着实艳丽。
“这么不明显吗?”龚拓嘴角淡淡的笑,阳光下一张脸十分好看,“我在逗你开心。”
这话说得猛然又直接,无双垂下眼帘,双颊有些微热:“大人莫要胡说。”
说着,她轻轻夹着马腹,枣红矮马走得快了些。
“无双,你说这只蝴蝶做成什么好看?”龚拓仍旧跟着,眼睛观察着手里的蝴蝶,似在思虑着什么。
无双没走成,随便道了声:“不知道。”
一只蝴蝶,只能欣赏罢,做不成任何东西。
龚拓点头,像是赞同她的意思,忽而话锋一转:“要不,用它给无双做一朵簪花?”
“不可能,”无双摇头,蝴蝶娇贵得很,一点点的力气就能毁掉,“放了它罢。”
“能。”龚拓很是肯定,然后手一收就把蝴蝶攥进手里。
无双看得清楚,这次他的手是真收紧了,那只蝴蝶估计已被捏死:“你放了它就好,为何捏死它?”
果然,这人还是那样恶劣,什么时候都顺着他自己的心意来。
说完,她转头,骑着马就想往前快跑。
“好了,好了。”龚拓动作麻利,提前一把拽上无双马脖颈上的皮套带,将马拉住,阻止人冲出去。
无双秀眉一蹙,抬脸瞪了一眼:“大人松手。”
“你先看看啊。”龚拓紧攥的右手松开,送在无双面前。
那只彩蝶已经不见,取而代之躺在他掌心的是一枚彩蝶簪花。簪花精致,栩栩如生,蝴蝶簪头会随着风儿扇动,镶嵌有各色的宝石,两页尾翅下各坠着粉色珠串,阳光下熠熠生辉。
“让我想想,”龚拓手中捏着簪子,然后看去无双发间,“适才,我是在这里抓到它的,便还是放回这里罢。”
他把簪子轻轻送进女子乌黑的发髻中,顿时将那张娇媚的脸衬得更加妖艳。
“我不能要。”无双可记得他昨日里都说了什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说着,就抬手去发间,要将簪子取下来。
龚拓适时出手,攥上无双手腕制止她:“这么多人,不要让他们看见咱俩拉拉扯扯。”
“明明是你抓着我的手。”无双抽手,这到底是谁在拉扯?她才是不想让人看见的那个。
“这样吧,再给你一样东西。”龚拓笑了笑,眸底印着暖意。
说完,又往无双手里塞了一个细长的盒子,近两尺长的样子,雕花、木制刷红漆,拿在手里有些分量。
把东西送出之后,他收回手,这下无双就腾不出手手去拆下发间的蝴蝶簪花。
无双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攥着盒子,不知该说什么。在伯府时,龚拓也会这样胡闹,但是仅限在房中时,不过那时她不能反对,更不能生气拿眼瞪他,只是乖顺的谢恩。
“大人这是做什么?”
“你提醒我了,”龚拓在马上端正身姿,看去前方队伍,“我该去前面巡视一下,马上进山谷了。”
然后不等无双给他往回送盒子,便架马跑了出去,留下一缕烟尘。
龚拓的马一直往前,追过了溥瀚漠夫妻的马车。
车内,凌无然狠狠哼了一声,咬牙切齿:“不能让他缠着无双。无双的那点儿心思,在他手里根本不顶用,早晚给他把人骗走。”
溥瀚漠坐在正中,手里剥着橘子,正在将橘瓣上的白筋剔除。闻言,笑了声:“那你还能看着人一辈子?”
“你在帮谁?”凌无然看去男人。
“当然是帮你,”溥瀚漠想也没想,把干净的橘瓣喂到凌无然嘴边,“王妃,请吃。”
凌无然嘴角抽了下,而后张嘴含下:“别卖乖,说清楚。”
“好,”溥瀚漠擦干净手,长臂一伸,把娇小的妻子抱来腿上,手熟门熟路的往人腰下探去,“我是说,无双有自己的主意,她已经不是那个几岁的小姑娘了。”
凌无然去抓男人不安分的手,口里咬着蜜橘:“我以前把她丢了,只是想好好护着她。那姓龚的,根本没安好心。”
“那倒是,”溥瀚漠笑着点头,舌尖去探怀里的人嘴角,气息热了起来,“男人对女人献殷勤,必然是图她的人咯。若真是两情相悦,你又何必拦着?”
像是在证明这点,他的手指勾了下,裹住她那托绵软,轻使力道,引来怀里人的战栗。
“咳……”凌无然一下将橘瓣咽下,忍不住双臂搭在人的肩上。
“阿然,坐上来一点。”溥瀚漠勒着女子细腰,嘴唇游去人的耳边,“当年,我不也是这样对你?想给你做些什么,你总是冷着脸往外推我,你是不知道,我那时候想破了脑袋想留住你。”
凌无然双颊绯红,眼神躲避的移开:“你还是帮你们男人说话,他可是你的对手。”
“就事论事,”溥瀚漠讨好的揉着她,是外人不曾见过的温柔,“若是脸皮不厚,娘子怎么娶到手?”
“全…嗯,全是歪理。”凌无然声音发颤,指尖忍不住抠着对方的肩膀。
溥瀚漠也不否认,这个小妻子,也是他费尽心思才留下的,所以,能够了解龚拓。有什么办法,谁叫就是喜欢呢?当然不可能放手。
“阿然,”溥瀚漠声音压低,手指探上某处濡湿地,沾了下,“想要这里。”
凌无然别的事都能占到上风,唯独到了这时,就毫无招架之力,每次都是一败涂地,交代得干干净净。
这厢。
无双回到车上,拆下了头上的簪花。
拿在手里,更加清楚的看到是如何精致,单拿出其中的一样,也是价值不菲。
和龚拓的关系,她现在有些无法控制。他明确的说会跟凌子良去提亲,虽然大哥不一定会答应,但是到时全京城都会知道。
想到这儿,她心里劝了自己一声,龚拓是伯府世子,婚姻是大事,家里不会任由他胡来的。
这时,无双看到一旁的那个雕花长木盒,顺手拿起来打了开来。
里面躺着一根竹笛,平平常常的毫无起眼之处。然而笛子尾端的刻字,引起了她的主意。
她从盒子内取出竹笛,凑到窗边来看,上面清晰刻着落款,赫然就是灵音坊出来之物。再看竹身,同样刻着字,那就是笛子的名字。
灵音坊老师傅,对待每一根笛子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会给它们取名字,眼前这根叫做“博简”。
无双深吸一气,手里这根竟然是当世名笛。她昨日也曾试过,与坊主商议想买下这把博简,对方一听,连忙摆手称不卖,还一口咬重多少银子都不会谈。
她看不出笛子好在哪里,但是觉得凌子良一定会喜欢。然而一想这是龚拓给的,心里又难办起来。
到了一片平坦的地方,队伍停下来休整。
无双从车上下来,先是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龚拓的影子。
龚妙菡骑马骑累了,满头汗的回来,无力的抱上无双胳膊:“双姐姐,我哥让我告诉你,他提前回京了。你有事,就去找郁清。”
“你跑去哪儿了?”无双拿帕子帮人擦着脸,心里一松,下面路上不与龚拓同行,倒是不错。
突然一想,自己有什么好怕他,还要时时躲着他?
“小王子没和你一起回来?”无双往远处看了看。
龚妙菡站直身子,嗯了声:“他和萧大人一起,一直在往前骑马。”
无双点下头,她是知道溥遂亲近萧元洲,但毕竟是宏义王的小王子,不该随意带着远离。尤其龚拓提醒过之后,她总是会多想一些。
等到开始用膳的时候,萧元洲带着溥遂回来了,两人看起来都很高兴,尤其是溥遂,一直围着萧元洲转。
“萧大人,”无双走过去,对人弯腰作礼,“小王子交给我罢。”
萧元洲道声好,随后和无双一起往营地走。溥遂看见龚妙菡,完全不知道累,迈着小腿儿就跑了过去。
“也就一百多里地的样子,会到渝京。”萧元洲开口,一身北越的服饰,袖口挽着,露出两截结实的小臂。
无双脚步一慢,往人看了看:“萧大人之前去过京城吗?”
“我?”萧元洲回了下头,笑着道,“没有,我方才是问了旁人,才知道的。”
如此,龚拓在前面一路处理,后面队伍走得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