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昕梨
刘钰越发生气, 方才听常胜交代, 他走了这半月以来府上的事, 说若芯一路送齐宏毅出府, 那小厮虽一句带过,可刘钰听了只觉五雷轰顶,醋劲上来,哪里坐的住,不顾小厮阻拦,一径来了长春馆。
此刻,他见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一副心虚模样,直气的火冒三丈,抱起若芯就去了床上。
若芯大惊,吓的挣扎:“你发什么疯,这是太太院里,老爷还在主屋歇着呢。”
刘钰手上不停:“我发疯,我就是疯了才会日日想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他行事极猛,又带着羞辱的用上力气□□她,几番下来,若芯整个身子都被撕裂开了,僵在那里,忍不住打颤,心里更觉屈辱难忍,又想着,明日怎么有脸面对这院里上上下下的人,一行哭一行愤恨的抬头,狠命的咬上刘钰的脖子,直咬出一排牙印来。
刘钰吃痛,这才缓缓放开她,看着若芯受惊带泪的脸和嘴上的血,皱眉依依不舍的起身套了衣裳,心里也在想,明天要怎么跟刘斌和康氏交代,一时烦躁,也没了方才强要她的恨气。
莲心在东厢外,冻的哆哆嗦嗦,好半天才见刘钰终于出来,忙跪下磕头:“求二爷别打姑娘,求二爷。”
她这一嚷,满院子的人都能听见,刘钰抬脚踢上她,骂道:“蠢货,你嚷嚷什么,给老子闭嘴,进去看她。”
转头瞧见康氏屋里也掌了灯,不免头疼,风一般的回了钟毓馆。
——
钟毓馆里,秋桐淳儿等人见刘钰回来了,忙的伺候起来。
月影听人说二爷带伤回来了,慌的跑去正房看,眼里带泪,含情脉脉道:“二爷这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可吓死我了。”
淳儿捧过一杯茶来递给刘钰,见刘钰头发微乱,那衣裳胡乱的穿在身上,脖子上还带着女人的牙印,心里没什么不明白的。
秋桐见月影这般没规矩的跑到主屋来,一脸不悦的瞪了瞪她,想这丫头也没个眼色,大半夜的跑过来作妖,还不自称奴才,只怕连累了她们。
果然,刘钰看了看月影,怒道:“谁让你过来的。”
月影一脸怨气的福身就要出去,刘钰却突然叫住她:“站住。”
她心里一喜忙的回头,却见刘钰眼睛盯着她的腰瞧,指了她腰间的一个锦鲤吊坠问:“这是哪来的。”
刘钰记得清楚,这吊坠是他给若芯的,当初还亲手给她系过。
月影看着那坠儿,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玩意,怎么倒被爷看见了。
她不敢扯谎:“这是翠云给我的。”
刘钰转头看向秋桐:“是谁?”
“是一个三等的小丫头,管烧水的。”
月影忙将那锦鲤解下来递上去:“二爷,这,这莫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
刘钰接过,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锦鲤,秋桐亦看清了那是若芯的物件,忙道:“二爷,这个坠之前一直放在若芯姑娘的匣子里的,前几天我收拾东西才发现不见了,怎么,怎么到了月姑娘手里。”
她只这样说着,心里却一刻不停的琢磨着怎么回主子话,若芯姑娘的东西那么多,比这贵重十倍的也丢过,都不曾见二爷过问,却对这小东西上了心,心里直打鼓,可别发落到她头上,急的看向淳儿,就见淳儿也吓白了脸。
月影听了秋桐的话,大惊失色,急道:“二爷,我,我也不知道那丫头哪得来的,竟还给了我。”
屋里众人都各怀心思的等着刘钰发作。
刘钰倒没多在意那物件,只觉心烦,眼前的丫头不安分,怕是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原还想着康氏给他挑的人必是好的,又见她识文断字,读过两本书,便是抬举了也无碍,没想到,她同府里别的丫头无异,都是一朝登天便争强好胜的货色,想了想问:“那个叫翠云的是伺候你的?”
“不是。”
“那她送你东西作什么?”
月影道:“我,我差她去给我办过事,办的好,就赏了她些钱,她这才与我亲近,送了我这个。”
刘钰原想再细问下去,可又实在烦躁,懒的同她多说。
可她到底是他母亲和老太太抬举的人,长辈在上,若她生出什么事,长辈面子上也不好看,只得耐着性子敲打她:“太太当初叫你过来,是因为你本分老实,你可别会错了主子的意,识不清自个儿的身份,爷虽说不管这院子,可也不瞎,今儿敲打你,是为了你好,爷眼里不揉沙子,叫我知道你坏了我院里的规矩,不管你是伺候过的还是没伺候过的,一概打发出去,听明白了吗?”
月影还没走出正屋的门,就听见刘钰斥责秋桐:“明天叫紫嫣一早来见我,她越发会当差了,把若芯的东西都拿出来查点查点,再少了什么,你们也都别伺候了。”
月影回去之后,呜呜咽咽的哭了半天,想那顾若芯都走了还阴魂不散的连累到她,又恨翠云手脚不干净乱拿东西,一想到那满屋子的衣裳首饰,阁楼里堆了各色物件都是顾氏的,心里越发气闷,可被刘钰敲打过后,却真的老实了。
次日,刘钰见了紫嫣,兜头责骂她不用心当差,紫嫣虽知刘钰昨夜敲打过月影,可也不敢多说那小蹄子的是非,想她到底有太太赏的体面,万一哪天得了这位爷的欢心,或生了孩子,她自己怎么也是个奴才,别阴沟里翻船才好,思来想去还是若芯好伺候,便转了矛头,小心翼翼的对刘钰劝道:“二爷还是早些把若芯姑娘和咱们小哥儿接回来为是,二爷总不在家,咱院里有若芯姑娘和阿元少爷在也算是有主子,院子里的下人也会有个顾忌,而且,而且若芯姑娘在太太院里也不好。”
刘钰听了一愣,问:“如何不好。”
紫嫣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刘钰知她是个人精,涉及康氏,她肯定不愿多说,想了想,遣小厮叫了莲心来问话。
莲心一早伺候着若芯梳洗,出门打水的工夫,就被小丫头拽了出去,见是田七在长春馆外一脸焦急的等她,不耐烦道:“我忙着呢。”
田七夹了她一眼:“姑奶奶,您等会儿再忙吧,二爷找您老人家呢,麻利儿的快跟我走,二爷不痛快,去晚了,没好果子吃。”
莲心昨天夜里挨了刘钰一脚,一早起来又见若芯身上添了伤,心里直没好气:“走就走,喊什么,怕旁人不知道你体面,是来给爷办事的么。”
“我说姑娘,我什么时候喊了,您气儿不顺,冲我嚷几句就算了,一会儿见了爷,可悠着点儿。”
.......
二人一行走,一行互怼了一路,田七看着莲心气鼓鼓的样子,进门前还不忘拉了她一把:“好妹妹,你听哥哥的,一会儿小心回爷的话,你那脾气我不放心,可别惹了爷。”
莲心转头看了看他,挣开他的手,低声道:“知道了,啰嗦。”
刘钰正坐在外书房椅子上发愣,见莲心来了,道:“爷知道,你是她身边忠心的,说说吧,这些日子里都出了什么事。”
莲心没想到二爷竟这样问,还当爷找她问若芯姑娘的什么不是,瞬间喜出望外,话匣子就打开了,一股脑的将众人如何怠慢若芯,翠云又如何算计若芯,绘声绘色的说给刘钰听,末了,还不忘添油加醋的说若芯姑娘委屈的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刘钰听着莲心的话,眉头越皱越深,那话虽有些水分在,可他只觉心口堵得厉害,打发走了莲心,便依旧坐在那里怔怔的想,那些狗奴才拜高踩低怠慢她,这并不奇怪,也在情理之中,看主子脸色行事罢了,她搬离钟毓馆时什么都没带,手里也没什么钱去梳拢下人,更不是会讨好人的性子,身边又只有那一个蠢丫头,寻常惧怕他母亲,更不会跟他母亲提她受了这些委屈,虽说此番叫她受点挫折尝些冷暖也好,正好磨磨她那性子,可又不禁心疼起来,心里着实害怕她因此灰心丧气。
第48章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不受用, 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他是真想不通,为什么她受了这么长时间委屈,却还是躲着他, 跟他置气不肯见他, 真想把她脑袋砸开看看里边都想些什么, 恼的一拳砸到桌子上,嘴里哼道:“还真是个能忍的, 你忍的下气, 爷可忍不下心来磋磨你。”
又将紫嫣叫到跟前骂了两句,继而吩咐她:“你去太太院里,拿爷的名头给那些狗奴才每人送些银子。”
紫嫣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刘钰为了若芯, 竟巴巴的嘱咐她给康氏身边的下人送银子,这,这算怎么回事。
内宅里的心机手段, 刘钰虽也见过, 却不屑花心思打点, 惹急眼了直接撕破脸, 大家难看, 此时却不得不细心打算起来,他是能不管不顾的发落两个下人,杀鸡儆猴,可若芯怎么办, 她还在那院子里住着, 下人若怀恨在心背地里来阴的, 吃了亏可就晚了, 越想越后怕,罢了,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可还是气鼓鼓的不受用,对紫嫣道:“把银子都给到他们,爷倒要看看,有没有那给脸不要的,尤其是厨房上的人,她本就单薄,那群瞎了眼的,再不识相爷回头扒了他们的皮,还有,钟毓馆里有个叫翠云的丫头,爷瞧着不老实,让她老子娘领出去。”
紫嫣领命,满面含笑的和秋桐一起拿纸笔合计了长春馆的人头数目,又去库里取了碎银子,高高兴兴的朝长春馆去了。
才进了长春馆的门,就在右手廊下碰见了娟娘,紫嫣也不避讳,当着院里众人的面把五两银子塞到她手里:“二爷差我给姐姐的银子,若芯姑娘这些日子住在长春馆里,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太太也不发话,还得再住下去,少不得劳动姐姐多看顾,别叫那起子小人作践了才是。”
娟娘看着那明晃晃的银子,着实惊了一惊,这银子是接还是不接,她踌躇着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婆子丫头小厮都窃窃私语起来,想这二爷为了若芯竟肯出头叫紫嫣给她送银子,且看着紫嫣的做派,这银子只怕不止给她一人,转而又想,莫不是因为翠云的事,康氏恼了若芯,她那会儿子直愣愣的回了绿屏的话,守着康氏打了若芯的脸,刘钰借故拿银子来敲打她,这样想着便忙拉过紫嫣到一旁,小声问:“回去告状了?”
紫嫣道:“就那性子还告状,不跟二爷置气就不错了,二爷叫莲心去问话了,不是我说嘴,你们院里的人也是,太没眼色了些,正经主子不巴结,倒巴结那不相干的。”
娟娘念了句阿弥陀佛,叹了口气,啐道:“呸,谁巴结那个了,不过是个奴才,做了姑娘还能跟若芯比不成,我的乖乖,还是头一回得了爷求我办事的银子,这银子多少不打紧,倒是二爷的脸哪个敢不给的,这五两可是我一个半月的月例,我这心里不踏实,倒觉得这银子烫手,尽心照顾姑娘我能,可别出什么事惹毛了二爷才好。”
紫嫣安慰她:“你踏实收着,旁的事不与你相干,二爷手里的钱大发了,给你们院里的这点不算什么,你用心别再叫她受委屈了,她那性子什么都不肯多说的,你忙,我去找旁人。”
说罢,在长春馆里待了大半天,给众下人婆子小厮还有厨房上的人都一一送了银子,又客客气气的连哄带吓的说了好些闲话才走,那些怠慢过若芯的,虽得了银子,心里却直打鼓,只怕二爷听了什么,回过头来找他们秋后算账。
若芯坐在妆台前,等着脖子上的药膏干了,好上妆,莲心一大早给她梳完头就不见了,她也不找莲心,只怔怔的坐在那里发呆。
仿佛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看了看镜子,见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神情萎顿,方才被莲心硬插在头上的簪子松松的挂着,她越看越不顺眼,抬手便将那簪摘了下来,狠狠的扔在了妆台上。
又过了一会,摸着那药膏渗进去了,这才拿起脂粉赌气似的的盖在那药膏上,那一抹叫人羞愧的红便隐去了。
她缓缓起身准备去正屋,日头已然上来了,再不过去,康氏就该遣人来叫她了,出了东厢的门,若芯沿着回廊慢慢的挪到主屋门口,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总觉得身边的丫头婆子在嘲笑她,她心里难受,头低的更低了。
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的丫头异常高兴,欢声笑语的聊着,什么大老爷的姨娘同二老爷的姨娘好的,府里小姐又新作了诗传出美名的,待她打了帘子进去,屋子里忽的静了下来,都不说话了,若芯见状,尴尬的冲她们挤出一丝笑来:“怎么了?”
哪知众人竟团团围了上来,殷勤的问她怎么这么晚才过来,若芯一时诧异,只说起晚了,被晾在一旁的月影,浑身上下不受用,她自然知道刘钰让紫嫣给这院里大大小小的人送银子的事,她三姨在长春馆当差,那紫嫣竟还送到了她三姨头上。
如月拉起若芯的手笑道:“姑娘今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晚,快用午饭了,打算在哪用?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连翘性子直,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姑娘你若有什么委屈不好的,或有什么事要交代人办的,一定要说出来才是,可别憋在心里。”
若芯懵了:“我,我并没有什么委屈,你倒是哪里来的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连翘撇了撇嘴讪讪的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又说了一会,莲心打帘子进来了。
若芯带着恼的责问她:“你去哪了,快晌午了也看不见人。”
莲心见屋里众人都对着她笑,心里了然,她一大早被二爷叫去,回来见若芯一脸愁态,正是同二爷置气的时候,也不敢同她提,去见了二爷的事,待给若芯梳好头,就记挂着去厨房取了温药材用的笼子,正好再嘱咐嘱咐厨房的人,若芯姑娘身上不好,别给她送了辛辣的吃食来,却被厨房的人拉住了,一拱劲的讨好,不得脱身。
莲心撅嘴道:“姑娘别恼,我去厨房取姑娘要的笼子去了,那些大妈大娘嫂子们拉着我不叫我走,一会儿问姑娘想吃什么,一会儿问姑娘身上哪里不好,要给姑娘对症调节饮食的,我瞅着不对呀,大娘们平日里忙的紧,又要给眉姑娘做汤,又要给月姑娘预备点心的,怎能这般劳动她们,再说了,姑娘你平时吃上头确实省事的,又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我就直说没同她们客套,挣着要走,可他们就是不肯,非要我说出个菜谱来才罢。”
屋里众人听了,哄的笑起来,若芯却还一头雾水,愣愣问:“这,这是为何?”
连翘似乎抓住了要点,忙的问:“姑娘身上怎么了,哪里不好了。”
若芯听这不知房事的小丫头,如此直愣愣的问她,面上一红,又羞又恼的低了头,崔妈妈早听众人说笑了半天,见若芯恼了,上前骂连翘:“你这小蹄子瞎问什么,整日里没心没肺的,改日就让太太把你嫁出去,我也好安生几日。”
连翘见崔妈妈斥责她,又说嫁人的话,气道:“我担心若芯姑娘呀,哎呀,妈妈你没道理的就会说我,谁要嫁人了。”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又说了一会儿,娟娘从卧室出来说太太叫若芯进去。
若芯心里直打鼓,真怕康氏恼了,跟上回似的拿难听的话来说她,低头垂手恭敬的立在康氏面前等着她发问。
康氏看着若芯,见她脸上不施粉黛,头发松松的涫着,一只钗子都没戴,身上穿着月白色家常衣裳,漏出内里的深蓝色领边,袖子挽着,俨然一副平日里做活的打扮,脑子里使劲想了想,可曾吩咐过她做什么活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恼道:“你打扮成这样,是要跟谁置气么。”
若芯惶恐的抬头:“我没,没跟人置气,这衣裳穿惯了,就没换,太太觉得不妥,我以后不这样穿了。”
她没想到,康氏竟也管束起她的穿戴。
早在若芯搬过来时,康氏便留意她打扮的一日不似一日,也恼,只没说她脸上,如今见她越发蹬鼻子上脸,穿的跟个丫鬟似的,这才没忍住说了她。
康氏到底问了问:“钰儿昨儿怎么大半夜的来敲门?”
若芯将提前备好的话说了出来:“二爷想着阿元,来问问我阿元这几日可好,又对着我教训了半日,让我好好伺候太太,看着孩子。”
昨晚的动静,康氏心里明镜似的,看若芯垂头丧气的样儿也问不出什么因果所以,夹了她一眼,安慰她道:“你去吧,你是个好孩子,知礼本分,我自会去教训那孽障,你这衣裳穿了也有好几日了,去换一件鲜亮的穿,要是这里没有,打发人去钟毓馆取,你到底是钰儿的人,这般寒酸只怕失了你爷的体面,叫人给看轻了。”
若芯见康氏发作完了,松了口气,行礼出去了。
第49章
刘钰从朝堂下来, 径直去了太子府,议事厅里,太子府的幕僚见钰二爷来了,忙的起身围上。
刘钰坐定, 接过张世忠手里的公文看了半日, 黑着脸说道:“这就是你们连夜拟出来的折子?”
张世忠答:“大人, 在下不才,此番上书举国革兵役, 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怕,只怕兵部会,会直接翻脸,那几个郡侯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该从长计议才是,不若先从几个大郡开始,循序渐进。”
刘钰也不避讳, 大了声音斥道:“先生, 我说的清楚, 此次是为了表态, 若不直切利弊, 敲死了殿下的主张,只怕陛下就要易储了。”
张世忠弱弱回道:“大人,已然分毫不差的陈述了殿下的主张。”
不远处的一个声音传来:“张老,你们写的这般势弱, 生怕得罪满朝文武, 陛下根本看不到咱们殿下的决心。”, 这人是正四品工部侍郎杨明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