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昕梨
史家的婆子下人见爷发了雷霆之怒,吓的跪了一地,史钟不管不顾,对着几个为首的一阵踢打:“作死的东西,惯会坑害主子,姑娘们好好的逛着,引着去那塘边做甚,老子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骂完尤还不解气,指着跪在史佩妍身旁的碧香,怒道:“你跪那么远做什么,打量爷看不见你,就不知你成日家不教你姑娘好么,滚过来。”
碧香忙跪了过去,史钟抬腿又是一脚,史佩妍见状,吓得就要哭出来,抖着唇轻声喊道:“哥哥。”
想劝他哥哥别再打她丫头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刘钰听见有人唤了声哥哥,这才抬眼去打量那原本要同她做亲的女孩,此前,他只远远见过她一回,早忘了长什么样。
史家有两个姑娘在,可刘钰只扫过去一眼,便知哪个是史佩妍,他只见那女孩低头站在那儿,一行一动一颦一怔间竟全是若芯的影子,不觉微怔,那纤瘦挺拔的身段尤其的像,他早听人说过,这姑娘是闺阁小姐中极善舞的。
刘钰心内生愧,想他母亲竟是这般用心的给他议亲,知道他喜欢若芯那样的,巴巴的找了这女孩来,还叫若芯亲自出来相看。
他想着父母的用心,不自觉敛了些怒气,确实不该闹的太狠,留着些颜面才是。
史钟见刘钰面色渐好,才是松了口气,他打骂的累了,便就坐下来,喘了喘,对刘钰道:
“世兄莫怪,没管束好这起子下人,才出了这腌臜事,改日,改日我必登门赔罪。”
史佩妍见她哥哥在刘钰面前这般低声下气,更委屈了,她从没想过要攀刘家的高枝,明明是他们家先来她家提的亲,说想娶她,却又这般打她的脸。
她尤还记得那日隔着屏风见着刘钰时的场景,同此刻的阴厉不同,这男人一脸英气,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家客室里,看的她脸红心跳,待刘家人走后,她父亲和哥哥就高兴坏了,极尽奉承的对她又哄又捧,她就以为,佛光照了她,她得了上上好的佳偶姻缘。
史佩妍此时心如死灰,哪还妄想什么姻缘,只觉心里绞着的难受,诚如若芯所见,她为人大度虔诚,府里头不管多低下的人都能得她照拂一二,莫不是夸她赞她,她谨守闺阁本分,谨言慎行,这才得了个好名声,不想名声这东西也会害人,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觉无地自容,那来求娶她的男人不是为着喜欢,竟是为她大度能容下他的妾室,当真可笑。
刘钰没再追问到底是谁推了若芯下水,瞟了眼内室,又看了看低头站着的史佩妍,虽缓了面色,却仍旧虎着脸,冷冷道:“想来是路滑,奴才伺候不周,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世兄客气了。”
他见史钟当场发落了下人,到底是冷静下来,没再追究,这事细说起来,刘家也有错,若芯受了委屈,亲事便就做罢了,这当口,也不好同史家闹翻,惹恼长辈暂且不说,那史钟做淮扬运道指挥使,官不大却掌河运命脉,他只好忍气认了,认了是若芯不小心跌到了那塘子里。
康城见刘钰不再追究,心里一松,上前笑道:“表哥,前儿铺子里才刚送进来几颗上好的山参,我叫人送到你府上给小嫂子压惊,小嫂子太瘦了,该补一补才是。”
康家同史家是世交,夹在刘家史家中间,只能尽力说和。
康云琅却察觉她哥哥说的不妥,一脸诧异的看向他,那姑娘瘦不瘦的,也不是你一个外男该说的吧。
刘钰瞪了康城一眼,没搭理他,起身去了内室。
康云琅见刘钰走了,走到史佩妍身边,轻声安抚她:“姐姐,今儿这事真真是赶寸了,我知道,姐姐最是无辜受牵连的,姐姐这样好的人,将来必会得个好姻缘。”
史佩妍听见姻缘二字,哇一声哭了出来,她什么都没做,她悲天悯人,不在乎议亲前同妾室应酬的窘迫,更殷勤想同若芯交好,也喜欢那个能给她光环的男人,可却阴差阳错的落得这般,怎能不哭。
“这样好的姻缘我无福消受,原也知道,知道那家人为何要来提亲,偏是这般要强,在乎那害死人的名声,也是痴心妄想,舍不下那富贵体面,我不怨别人,只怨我自己,不该走这一趟,从此以后,我只信一句,若那提亲的人不是一心为我,我便是死了也不嫁的。”
说着,哭着跑出去了,史钟忙跟出去,劝他妹妹。
这一趟出去,闹得不欢而散,康氏的头疼病又犯了,若芯也没能如愿回东京去,她落了水,刘钰更不可能放她独个儿回去,只又哄着她,叫她耐心等着。
他坐在月稍院二楼的鸳鸯拔步床边儿,摸了摸若芯还在生气的小脸,叹了口气。
“若芯,爷知道,你恼爷没提前告诉你那事,可太太叫你去应酬,说到底,也是一片好心,你同爷使气就罢了,太太面前可别摆脸子,她虽默许了史家那般,可也绝不会想叫你落水。”
若芯瞪他一眼:“爷哪只眼睛见我同太太摆脸子了,你自己心虚,可别将这事引到太太身上去,我倒要问一问爷,你是想叫我念着太太的不是,就忘了爷是怎么诓我骗我的,还是打量我不敢同太太使气,好将这事赶紧揭过去呢。”
刘钰闻言,先是一愣,忽就笑起来,心情大好的将她抱在怀里揽着:“你这小脑袋越发灵光了。”
“二爷谬赞,妾身不过是被贼人算计狠了,再不替自己说上一句,就得被人抽筋扒皮榨干了。”
说着从他怀里挣出来,翻过身子,将后背给了他,来刘家这么久,她不是不能看出这狗男人的狭隘秉性和阴厉手段,也拿捏着几分他的喜欢,只不屑同他耍心眼罢了,因着五年前的那桩事,她一直活的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养了四五年的谨慎心性,断不会因刘钰的宠爱就任性妄为,她信因果,怕报应,当初的事不过是个意外,可她时不时回想起来,竟是没来由觉得,是她自己没能约束好言行,大晚上的偷溜出去,才惹出那祸事,每每思及此,更打起十分小心来过日子,可那背后的男人却是同她截然相反的心境,他不怕报应,活于当下,喜欢就给,不高兴就打,脑子里似是从没生出过小心二字,自然了,他是男人,也不需要小心。
刘钰抬手从后搭上她的腰,轻轻揉捏了两下,又哄她:“爷这就去把手头的事赶紧办完了,好带你回去。”
“快走,别来烦我!”
她这样闹脾气,刘钰反而不想走了,刚想趟下来同她亲热一番,就听见一楼来了人,楼下莲心道:“姑娘,铎大奶奶来了。”
若芯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套了件衣裳匆匆下楼,刘钰从后跟着她。
她将秦穆菲引到堂屋椅子上坐下,又着人给她上茶。
穆菲笑道:“哟,二爷也在呢,太太叫我来瞧瞧若芯怎么样了。”
若芯:“劳太太惦记,我没事。”
她说的不咸不淡,刘钰在旁,心道,她这明明是恼了太太,脸上就有些不高兴。
“没事就好,这以后有水的地方可不能去了,以前似是听人说起过,说你怕水,说来还是去年的事,竟是晕在了浴室里头。”
若芯没想到秦穆菲竟提起了那次晕浴的事,看了刘钰一眼。
“那回多半是因气血不畅才晕的,寻常沐浴都是打着惊醒,倒是无碍。”
她沐浴时从不多泡,也不敢贪恋那舒适的蕴气,每每不过是擦洗完了就赶紧出去。
“倒是叫人寻些偏方治一治。”
穆菲没觉这话不妥,不想刘钰嗤笑道:“这得多偏的方子才能治好她这毛病。”
这是心病,只她自己能治。
若芯斜他一眼:“二爷不是要出门么。”
刘钰便冲穆菲拱手道:“姐姐好坐,我外头有事要办,不多陪了。”
秦穆菲客气道:“你忙你的。”
康氏虽说向着若芯,叫若芯去看是不是满意那当家奶奶,可她到底默许了外人来欺负她,又怎会不恼,秦穆菲便又替康氏说了许多好话,末了,道:“太太还是疼你的,找了史家这般门户的人来议亲,否则,凭着二爷的品貌人才,没白便宜了那史家,这不,你出了事,这亲事也黄了。”
若芯感叹道:“二爷常说,他命不好,摊上我这样的,我这样的,到底把他的亲事给搅黄了。”
“那都是话赶话,说出来的气话,你这丫头,竟还当真。”
“劳烦奶奶来看我,我真的没事,也感念太太对我的好,可我横竖是个妾,太太不该这样抬举我,爷的亲事,该是长辈做主,不好叫我再掺和。”
“理儿是这个理,可二爷和府里长辈极看重阿元,这新夫人过不了这一关,怕是难进咱家的门儿。”
若芯忍不住去想,那得是多豁达之人,才能这般忍让自己夫君,娶妻,却不是因为妻子本身,又想起那史家姑娘,养的那样娇,却要放下身段来同她应酬,她能看出来,那姑娘是诚心诚意同她交好,想嫁刘钰,可造化弄人,也道刘钰命不好,那么好心性的姑娘竟是没那好福气娶进门来。
第76章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 穆菲这才叫她歇着,告辞走了。
她一路去了鹤龄堂,回了康氏几句若芯无碍的话,就出来了, 正瞧见卫林家的在门口等她。
“大奶奶, 东京传来消息, 说大爷把一个姓吕的小娘子带府里去了。”
穆菲和平儿听了,都差点没站稳, 秦穆菲抖着唇问:“东府里碰见的那个?”
“是。”
卫林家的偷眼瞧着秦穆菲脸色, 又道:“额……额……有身子了。”
就见这位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大奶奶大喘着气儿,此刻,她恨不得飞回东京城,把那勾引爷们的狐狸精打死。
在扬州待了大半月, 府里所有人都开始盼着回东京。
九月十一,天不亮,刘斌携了刘家众人启程回京, 自有康家人来至留亭相送。
若芯归心似箭, 回到府门口, 还没从马车上下来呢, 就见阿元从府里扭着小身子跑了出来, 叫着娘奔向她,她一把抱住孩子,柔声哄着,见儿子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 心内一滞, 悔不该丢下孩子去这么久。
刘钰回京后, 先去了太子府, 直至天色大黑,太子才将他放出来,回府后,又见刘铎正在外书房等他。
他这一天,同太子应对了半日,又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实在疲惫,十分不耐烦再同刘铎说府里的闲事。
不成想,刘铎的话吓了他一跳。
“外头那个有了身子,要死要活的非得挪进来,我也知这当口不妥当,虽是外祖母没了,可好歹是抚养你穆姐姐长起来的长辈,此番必得叫人说个孝期纳妾的话儿出来,你姐姐那儿先不计较,倒是太太,你得给哥哥搂着点,别叫太太恼了我。”
若说刘铎没私心,谁也不信,他知那吕娘子不甘心给他做外室,一心想进府做正经姨娘,可秦穆菲厉害,容不下她,他若不趁此机会把人带进来,日后再找机会就难了,他是舍不下这娇滴滴的小娘子了,既然早晚要走这一步,不如趁她有了身子,正室又不在,赶紧把她挪进来安置了,也好了结这一桩事。
刘钰抚额恼道:“大哥做的这叫什么事,太太不恼你才怪,你避开这日子,正经把人聘进来,太太问都不多问一句,偏这当口打她外甥女的脸,你这是作死你知道么。”
“我知道,所以才来给你透个底儿,只怪你姐姐死活看不上她,我若不这当口把人弄进来,便再弄不进来了,她要死要活的再闹个一尸两命,我东府里也没法交代。”
“怎么还有东府里的事?”
“她是钧儿媳妇娘家的妹妹。”
刘钰就想啐他堂兄:“外头的女人都死绝了,非得找这些沾亲带故的。”
这话说的极难听,刘铎又是兄长,便就有些讪讪不忿,羞恼的坐在那儿不说话。
刘钰也知失言,缓了缓气儿,敷衍刘铎:“我失言了,大哥莫怪,太太那儿我只能尽力,前几日,在扬州闹了些事,老爷太太对我也是爱搭不理的,我这儿也一脑门子官司理不清,既然已经接进来安置了,想来太太也不会将人撵出去,有什么事回头再商量吧。”
刘铎:“你费心替大哥周旋,我回头带那丫头谢你。”
刘钰:“大哥莫要客气,兄弟间都是应该的。”
如此这般又同刘铎应对了半日,待他回了钟毓馆,已然到了后半夜。
太晚了,他怕惊醒了人叫若芯不高兴,就没叫人伺候,只同之前一样,自去了卧室,待他脱了衣裳,掀开帐子,就急不可耐的压到了她身上。
若芯原侧着身子睡的,迷迷糊糊间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拉了一下,她便转了个身,躺平了,刘钰那重重的身子,立时便压了下来,她的手还没搂上他的脖子,他便吻了下来,这些个动作,两人俱是下意识里做着,早前刘钰这般晚回来,又这般弄醒她,她必要惊醒着埋怨他半日,完事之后还会失眠,现如今,早已被这冤家磨的,轻睡着也能应承他了。
她只轻轻浅浅的低声嘤咛。
“嗯~又吃酒了~”
“没吃~你再尝尝~”
说着又去吻她,舌头缠她更狠了。
“尝出来了么~”
“吃了~”
“爷先把你吃了~”
帐子里响起她娇喘的轻笑声儿,这笑声儿直撩的刘钰浑身燥热,衣裳还没扒完,就撞到了她身上,两人身子早已在这两年里磨的十足契合,不消一刻,便双双粗喘上来,怎一个难舍难分。
刘钰许是想挪动挪动,抱着若芯一滚,就觉压着一个肉乎乎热乎乎的东西。
阿元的哭声响起来。
“哇……”
二人吓得差点抽过去,若芯懵了,一瞬间,只觉羞愧欲死,忙用手捂了脸,懊恼的叫出了声:“啊……孩子在呢,我……我竟给忘了,我……”
刘钰也被这小人惊的身上一抖,可更叫他难忍的是,他方才就要攀上去了,竟是被当场吓停,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生出这样的事来。
若芯慌的把衣裳套在身上,又抱过孩子来哄,孩子白天玩闹的晚,被她轻轻拍了拍,又睡着了。
刘钰低声埋怨道:“怎么叫孩子睡这儿了。”
“这么久没见,孩子一直缠我同他玩,要跟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