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昕梨
王墨染这才彻底放心,又缠着若芯撒娇。
“那姐姐得看顾着我些,你若没事就多来我这儿坐,多跟我说说你养胎时候的事,还有嫂子们,没事了就来,见了你们我可高兴了。”
三人含笑应着她。
正说着,屋里又来了一位客人,众人不觉脸色一变,原来是那位才刚进府的吕姨娘来了。
若芯上下打量着她,果然见她娇俏可人,婀娜妩媚,她穿白绫织金的裙子,戴金累丝穿珠头面,通身的气派竟是盖过了秦穆菲和王墨染。
若芯于穿着打扮上原是不通,在这府里待久了,才慢慢学了些,也知避着刘钰,在这些奶奶们面前低调着穿,方显得合规矩。
吕姨娘笑语嫣嫣的同众人寒暄后,对墨染道:“我来瞧瞧二奶奶,给二奶奶带了些东西,这是我娘家安胎用的补品,二奶奶别嫌弃。”
王墨染不咸不淡的应她:“有心了。”
虽穿的僭越,可这姨娘姿态尚可,该是个识大体的。
若芯心里这样想着,就又去瞧她。
吕姨娘察觉有人看她,也去看若芯,就见一个柔弱女孩同王墨染坐在一处,乍一看去没多好看,穿戴也一般。
第78章
平儿忙起身过去, 殷勤扶上她的胳膊,满脸堆笑道:“奶奶快坐,仔细你的身子,大爷知道奶奶这般站着可要心疼死了, 谭大奶奶你见过的, 这位是若芯姑娘, 钰二爷房里的,若芯, 这是我们姨奶奶, 我们爷心尖上的人呢。”
一面说一面捏起帕子掩嘴笑,众人听了她的俏皮话,也都跟着笑了笑。
若芯起身福了福,叫了声:“姨奶奶。”
吕姨娘似是被平儿的话趣儿着了, 脸上升起一丝红晕,娇羞的低了低头。见那被平儿唤做姑娘的女孩同她这般客气,真就以为, 若芯是同平儿一样的通房姑娘。
她也起身对着若芯微微一福, 却没说什么, 这叫若芯略觉尴尬, 品出一丝这姨娘身上的傲态来, 倒也没多想,许是这位姨奶奶仗着有身子就托大了些吧。
吕姨娘眼尖,一眼瞥见了放在案子上的宣纸,那孕妇十忌四个字太过醒目诱人, 她竟是没顾忌的走到墨染身边, 一把拿起案子上的纸, 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
她见那字工整, 又是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像是医馆里常见的字体,就以为是王墨染新得的上好的养胎方子,笑着问她:“二奶奶这是哪里得的好东西啊。”
墨染见她没个规矩的从她身边拿东西,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平儿抢道:“是若芯写给二奶奶的,奶奶你不知道,别看若芯年轻,已经养了一个五岁的小哥儿了。”
谭松玲在旁,静静的看着平儿对吕姨娘一通捧,那平儿话里话外,竟连个“姨”字也不带了,直接招呼那外室为奶奶。
松玲微微摇头,心里明镜似的,这主仆二人吃人不吐骨头,将这姨娘捧的高高的,指不定哪天就一尸两命的摔了下来。
吕姨娘听了平儿说的,才是正经打量若芯,撇开这女孩寡淡的面不看,那身段真真不错,生完孩子的妇人哪有像她这般纤瘦的,想来是保养的好。
不由叹道:“哎哟,姑娘真是厉害,看姑娘保养的这样好,这写的必然都是好东西呢,姑娘也给我写一篇看吧。”
说着又去看那一大篇字,脸上笑开了花。
墨染听了吕姨娘的话,脸上瞬间挂了相,她叫若芯写便罢了,这新来的竟也吩咐到若芯头上。她本就不喜妾室,这大伯兄的姨娘偏同她一起有了身子,二太太柳氏心疼大儿子,每每赏东西下来,都是一般无二的两份,恼的她就想去她婆婆跟前分辨一二,你们刘家好规矩,正室同妾室竟是一般待遇。
见若芯竟一脸尴尬的应了她,更是不忿,明明若芯才该是刘府里最体面的姨娘,倒叫这新来的压上一头,她到底小孩心性,又怀着身子,恨铁不成钢的撇了若芯一眼,冷冷道:“一口一个姑娘,姨奶奶来府里这么些日子了,也不知同人打听打听,这满府里,可有一人敢将若芯姐姐当成个姑娘。”
丫头们喊姑娘是尊称,她一个正经奶奶尚且喊若芯叫姐姐,你才多大,却唤她姑娘。
吕姨娘被墨染说的愣怔,她的当家奶奶还没说她一句,这位二奶奶倒端着奶奶的款儿来训斥她,也冷脸恼了。
“我不过叫这位姐姐帮我写一篇字罢了,姑娘还没说什么,二奶奶怎就这样不忿了,若芯姑娘若嫌我劳动了她,也不会应我,既应了也是一片好心的念着我有身子,想是二奶奶不愿我叨扰若芯姑娘,是我唐突了。”
说着拿眼去看若芯,指望若芯说几句话来缓和缓和。
谭松玲偷笑了笑,这妾室脑子里缺根弦,竟没抓住墨染话里的意思,真真是作死。
秦穆菲平儿主仆互对了一眼,她们就是要这女人作死,看着她得罪府里一众女眷,好借刀杀人。
王墨染说的清楚,若芯在这府里不是一般的体面,算是给她提了醒,间接帮了她,可她竟认为,是这二奶奶同若芯交好,才那样帮她说话。她被秦穆菲捧的飘飘然,又被刘铎院子里的通房姑娘们一通巴结,就觉得,那些个通房自是见大爷宠爱她,都来同她交好,既是通房,也就比寻常丫头体面一点,都是没要紧的人,竟也这样想到若芯身上,轻视之心尽显,还话里话外要若芯说些从旁周旋的话。
若芯性子寡淡,倒没生气,对上她瞧过来的眼睛,淡淡道:“这不过是我瞎写出来的,姨奶奶身子要紧,正经的,还是请医正来开方调理身子,若是不嫌弃想参考参考,叫人腾一份也就是了。”
也没狠心将这姨奶奶孤立出去,又道:“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不过是一篇字,说不到叨扰上头去,姨奶奶坐下歇会吧,站了这半天,身子该吃不消了。”
又回头看墨染:“说了这半天该渴了,你吃些暖胃的茶水。”
若芯没同墨染一般发作起来,秦穆菲脸上就显出不悦,只一瞬间又藏了起来,给平儿使眼色。
平儿忙又笑着去搀吕姨娘:“奶奶快坐吧,也吃些茶水。”
谭松玲却起身要走:“这大半天了,我得走了,你们说话吧。”
若芯赶紧跟着起身:“我同大奶奶一道。”
谭松玲有意看了吕姨娘一眼,心道,方才若芯已然给她留足了面子,没叫她当众难堪,这原是若芯为人良善,不想与她为难。可她也看出来了,这姨娘已被穆菲捧的不分好坏,不见得会知若芯的情儿,她竟是莫名心软,生出了日行一善的心,想给这姨娘提个醒。
“好,娴儿姐前儿还同我说呢,说好久没见你了,怪想的,我就问那丫头,可是想叫你小婶婶教你写字了?你们猜那丫头怎么说,她说她想吃桂顺斋的水果了,小婶婶在府里时,二叔叔日日叫人送进来,婶婶一天不在,就苦了娴儿的嘴儿,什么都吃不到,你去我那儿坐一坐,那丫头见了你,指不定多高兴呢。”
屋里人听了松玲的话,俱都一惊,王墨染单纯,只吃味刘钰待若芯好,嫌着刘钏不体贴,秦穆菲平儿又是互看一眼,这谭氏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脸又开始难看起来,最最吃惊的是吕姨娘,她依着话里的意思,先惊叹于若芯体面,转而一脸认真的低头想事,为什么这些人说的她一个也不知道。
松玲话说到了,也就没再多说,同若芯一起出了林湘园,她原该坐视不理的,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些,不由叹口气,对若芯莞尔一笑:“也不知她能不能听懂。”
若芯:“大奶奶宅心仁厚,将来必有福报。”
“你这丫头,好好的恭维起我来了,我可没钱赏你。”
“奶奶,这秦大奶奶到底要做什么?”
她忍不住问。
“具体做什么,怎么做,只有她们主仆自个儿知道,瞧这架势是要捧杀了她,不过话说回来,这铎大爷也是欺人太甚,穆菲还在孝期里,他便纳妾,换了谁,谁也忍不了。”
“秦大奶奶被大爷这般逼迫,也是可怜,可我瞧着那姨奶奶虽有些拎不清,也可怜。”
松玲又是一声叹:“这世道,终究是男人享齐人之福,倒叫女人来为难女人!”
女人间争风吃醋,是宅门里最常见的事,这事若芯体会不深,刘钰却深谙其道,他念着若芯是那没争抢的性子,才叫秋桐告诫月影,没事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晃。
刘铎自来也懂这里头的道道儿,苦口婆心的告诫过吕姨娘好多次,叫她自己待着好生养胎,没事别去穆菲跟前晃,惹大奶奶厌烦,可他管不住他的女人,大的小的一个都管不住。
他只能又去找刘钰,刘钰也是一心替他堂兄着急,他先叫紫嫣寻个机会,背地里给那妾室讲些道理,又叫过府里的管事一通吓唬:不管大奶奶怎么说,都不准掺和大爷大奶奶斗法的事,只当不知道。最后跟他母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母亲,这女人同东府里有干系,娘家也有人,撇开她怀了刘府子嗣不说,若这会子死在府里头,她娘家来闹事咱们不怕,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参父亲和祖父个治家不严,母亲劝劝穆姐姐吧,为了刘家忍一忍,这当口外头局势不好,若姐姐忍了这口气,咱们府上都记着穆姐姐的好。”
二太太柳氏没心计,在府里万事不管,故而,秦穆菲只听康氏一人的话,刘钰也清楚,只有康氏劝他表姐,他表姐才会听上一二,他这才去她母亲面前几番陈情,晓以利害,所幸康氏听进去了,怕穆菲下药害死那女人,叫她过来说了半日。
秦穆菲一脸委屈的从长春馆出来,脸上带着泪。
她没回梅香谢,从后园子里打了个弯,去了钟毓馆,若芯殷勤招呼她,同她说笑了半天也不见她要走,天色已然晚了,穆菲仍旧没话找话的同她说着,若芯明白,不等到刘钰回来,她是不会走的。
“就爱吃你们院里的茶,喜欢你们小厨房的点心,再给我端些过来。”
若芯不错眼的瞧着她,她明明生气了,却强撑着说笑,许是哭过,眼尾晕了红,面上更添凌厉。
秦穆菲咬牙暗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刘钰别想不回来就能躲过了她。
第79章
刘钰确实躲着她, 人都到钟毓馆门口了,又去外头转了半日,不得已,还是回来了。
他知道他表姐在花房, 故意没去花房, 去了内室炕上坐着吃茶, 不多时,若芯同穆菲二人前后脚的进来了。
刘钰看了她二人一眼, 没起身, 叹口气道:“横竖我做不了人了,姐姐说吧,我都听着。”
他从来如此,不愿浪费一句在旁枝末节上, 直愣愣的就去切那要害。
若芯却是个软弱的:“大奶奶,有什么事坐下说,二爷他吃酒吃多了, 你别同他计较。”
秦穆菲听刘钰直接甩过话儿来, 也就不同他客气了:“二爷跟你大哥狼狈为奸, 竟还好意思叫我说出来, 若芯在这儿呢, 你们爷们干的那起子糟心事,也不怕臊的慌,没白恶心了她的耳朵。”
若芯又劝:“大奶奶,你消消气。”
她不知道刘钰干了什么叫他表姐这样骂他。
秦穆菲绝不是好惹的:“是, 我是表的, 比不得你们堂兄弟都姓刘来的亲, 可二爷到底顾着些脸面才是, 你替那外室在太太跟前说项,你们兄弟情深我挡不住,也没拦着你说,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害她了。”
刘钰又叹气:“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到底怀了大哥的孩子。”
秦穆菲听罢,抬手指向刘钰,却对若芯说:“若芯你听听,你二爷必是觉着我容不下她,要背地里使那阴毒手段害死了她,这才巴巴去帮他大哥,叫太太来训斥我。”
刘钰:“她不过是妾,姐姐同她计较岂不失了身份。”
这话是说来劝他表姐的,他其实并不认同,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自己痛快要紧。
秦穆菲似是看透了他,冷哼一声,道:“这话极对,她不过是个妾,我也没打算同她计较,今儿我就同二爷说清楚,我没害她,我信因果,怕报应,现在不害她,将来也不会害,她若有那造化,大可在这府里安安稳稳的待下去,可我是当家奶奶,我既有那权柄,我就偏要捧着她,偏要纵着奴才们来欺负她,偏要眼睁睁看着整个府里都孤立着她,我就是要争这一口气,叫你们爷们都瞧瞧,正室大娘子容不下你,你怎么在这里过下去。”
她说的激动万分,又带着委屈,倒吓了若芯一跳,她不觉皱眉凝思,想到了自个儿身上,连劝她也忘了。
秦穆菲尤还说着:“我不怕得罪二爷,便就说一句,那女人若同若芯似的厚道良善,做小伏低,我也就忍了这口气,她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不出门,不论我怎么捧她踩她都碍不着她,自己作死得罪人,叫府里人不待见她作践她,也要赖上我么,二爷,做人该有个度,你们不该去太太面前诬告我,又背地里给我使绊子,你们该做的,是去劝她,叫她最好跟做外室时一个样,谁都不见的躲在屋里不出门,可二爷不想想,她要死要活的进来,莫不是要来这府里扬眉吐气大干一场,会老实待着么。”
刘钰:“姐姐,大哥求我,我没法拒他,他不好出面同姐姐撕破脸,只能推我上前,姐姐三思,那女人若这当口一尸两命的死在府里头,除了解了姐姐的气之外,于刘家没半点好处,姐姐该识大体才是。”
穆菲又是冷笑:“得多识大体,才能如了你们爷们的意,除了她,你大哥一个姨娘两个通房好好儿的在梅香谢屋里头坐着,我善待她们,皮儿都没碰过一下,竟还嫌我不识大体?二爷做亲时,还叫若芯去相看相看呢,你大哥却是问都不问一句的将人带进来,还是在我外祖母的孝期里,你叫我怎么识大体?”
刘钰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他表姐的好口才他是说不过的,又不占理,只能怵头听着。
穆菲发泄出来,心里好受了些,见刘钰没话敷衍她了,又去同若芯说:“若芯,看好你家二爷,小心他也从外头给你领个那样的来,你还不知道吧,你二爷的外室那可是东京城里头一份,外头谁不叹一句又富贵又体面,竟比咱们府里的正经奶奶风头还足呢……”
刘钰面色大变,厉声道:“穆姐姐!”
穆菲哪肯罢休:“我院里头那个,仗着有了身子,是怎么个张狂样儿,你也见识过了,那天不还守着一屋子人,吩咐你给她抄写么,你若真摊上那样的,可要改一改你这性子,叫爷们欺负也就罢了,别也叫个外头来的给欺负了,天儿不早了,你早点歇着,我走了。”
说罢夹了刘钰一眼,出去了。
刘钰见秦穆菲终于走了,几步走到若芯面前,拉过她,急道:“你别听她胡诌,不许瞎想。”
她抬头看他,不轻不重的说:“知道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倒叫刘钰心里发慌,忙将她抱在怀里。
“你要么就使性子别说话,要么就骂爷两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
她真就不说话了。
刘钰见状,将她打横抱起,几步去了床上,着急忙慌的就去解她身上腰带。
“你……你……你这哪里冒出来的兴致,简直莫名其妙,方才同人说的那样凶,这会子竟有心思干这个了,你放开我,我没心情。”
他就实话实说:“原也没多大兴致,可爷怕你胡思乱想,就想找点事干,好给你换换脑子,大晚上的,不干这个干什么。”
她挣扎道:“你就欺负我吧,一身的酒汗味,别碰我。”
“那还不是赖你,爷的那些同僚莫不是荷包香囊,戴了一身,你倒是给爷做一个来戴啊,同你说了多少回了,爷连个荷包穗儿都没瞧见过。”
“你放开我,我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