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 第29章

作者:青酿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你——!唉,算了,看在你这些天代我陪瑜媛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赵修偃妥协地挥了挥手,一边重重叹息,“不过,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任性顽劣,辛苦你了。”

“哥哥!”赵瑜媛不满地捶了赵修偃一下,脸上飞起一抹羞赧。

“没有,我觉得挺开心。”沈乾夕笑着摇了摇头,“瑜媛既是你的亲妹妹,在我心里,就和我的亲妹妹一样。”

“总感觉皇家的便宜,都被你占尽了。”赵修偃嘟囔道,一手拉着赵瑜媛,一手招呼沈乾夕,“明天你就走了,一起吃顿晚饭吧,我吩咐了御膳房,有你爱吃的莲花露。”

“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乾夕走到赵修偃另一侧,三人一并向前走去,然而此时,赵瑜媛心底,却正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弥漫开来——他说,她像他的亲妹妹一样,可她心里,却不觉得开心。

她还不明白这份感情是什么,但他和哥哥是不同的——她不想成为他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虽然确实没花多少笔墨来写,但串一串背景也能发现,公主真的太惨了……

第44章 、番外&恩情

俞州, 松亭郡。

织凤楼第二任楼主,沈东城,正坐在飞春阁雅间内饮酒, 同坐除孙长老之外, 还有飞春阁的两个花娘。

“那沈楼主, 就这样说定了,定金稍后给您取来,待锦衣完工, 我们会再付余下银两。”一个身着深红绢衣的花娘曼声开口。

“好, 和朱娘谈生意,一直都如此爽快!”沈东城一口应道,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飞春阁在朱娘治下, 这些年是越发繁荣了。”谈妥生意, 沈东城心中放松不少。

“这可要多谢沈楼主一直以来的照顾。”朱娘掩唇轻笑, 问道,“沈楼主今日, 也不打算在此留宿么?”

“谢过朱娘美意,但天色尚早,喝完这壶酒,就向朱娘告辞了。”沈东城摇摇头, 玩笑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如果身上脂粉味太重,怕是拙妻要呷上一缸酸醋了。”

“您真是爱开玩笑。”朱娘笑着伸出手, 又为沈东城和孙长老各自斟了一杯酒, “既然如此, 您可千万尽兴而归。不是朱娘自夸,飞春阁的忘君酒,虽然不比竹醉酒,但也是世间少有的美酒佳酿了。”

“那是自然,朱娘若不介意,在下其实打算带两坛回织凤楼,让楼中弟子也尝一尝这忘忧忘情之酒。”

“当然,有生意可做,哪有和银子过不去的道理?”朱娘眉眼俱弯,巧笑嫣然,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婢女,“快去给沈楼主拿几坛忘君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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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结束,沈东城与朱娘道别,离开飞春阁。弟子牵马跟在身后,沈东城随意向前走去。

上次来俞州,还是六年之前,也并非这样的深秋时节,仿佛到处都透着萧瑟的冷意。一眨眼,乾夕也五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阿静……沈东城默默念着亡妻的名字,忽然听见旁边一条小巷里传来了咒骂声。

“不是我偷的,就不是我偷的!”说话的是一个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孩子,他衣衫褶皱肮脏,跌坐在冰凉的石砖上,却一脸倔强,仰起头,不服气地反驳。

“不是你?那这东西为何在你房间里?”一个小厮挥动右手,手里似乎握着一个钱袋,“你倒是给老子解释解释?”

说完,他满脸轻蔑地往那个小男孩身上吐了口口水

“那,那柴房,大家都能去!”小男孩极力争辩,但他毕竟年幼,心里又着急气愤,更是难以解释清楚,“跟我没关系!我没见过,不是我偷的!”

“你个小兔崽子,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那小厮似乎渐渐失去耐心,不想再纠缠,直接抬起右腿,就去踢那个小男孩,“看来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你是不肯承认了!”

小男孩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却无处可逃,只好本能地抬起双臂,护在身前。不过,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巷子一端响起:“这位兄台,请脚下留情。”

沈东城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咄咄逼人的狠戾,然而那小厮听了,却下意识地一阵心悸,赶忙收住了脚。

“这位大人,”那小厮不知沈东城身份,但看衣着气度,也知道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便躬下腰堆笑道,“这小……孩子不懂事,手脚不干净,小的只想略施惩罚,惊扰大人了。”

“嗯。”沈东城应了一声,转头望向那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也正抬头向他看来,双眼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恐惧,蓄满了泪水,然而他却紧紧咬着嘴唇,硬是没流下一滴眼泪。

沈东城不禁好奇心起,上前两步,蹲在小男孩面前,温声开口:“你住在这里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男孩怔了一下,继而却垂下眼,“我住在飞春阁,我,我没有名字,他们……他们都叫我小子。”

沈东城顿了顿,还未开口,那个小男孩突然探身,紧紧抓住了沈东城的衣袖。沈东城的手略微一动,但他什么都没做,目光安静地听小男孩急切地说:“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了。”沈东城柔声打断他,看着他眸子里的盈盈泪光,伸出手摸了摸他脏兮兮的头顶,“我相信你。”

小男孩十分震惊,他怔怔地看着沈东城,甚至忘了该说句感谢的话。一旁的小厮也一脸惊讶:“这……”

“去和你们朱娘说声,这个孩子,被织凤楼带走了。”沈东城却直接拉着小男孩的手站了起来,“不过,看他衣衫容貌,你们应该不会在乎这个孩子吧。”

“是……是,沈楼主。”那小厮这才知道面前之人的身份,他不敢多言,弯着腰,看着地上一大一小两双靴子,慢慢消失在了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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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长老看见沈东城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回来,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未多问。沈东城也没有解释,带小男孩去洗了澡,换了新衣,最后带他去了酒楼。饭桌上,沈东城问起他的身世。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小男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我从小只有娘亲,可是后来娘病了,每天咳嗽,我们也吃不饱,她带着我,走了很远才到飞春阁。后来,后来,她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沈东城点点头,又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想……”小男孩转转眼珠,目光渐而流露出期待的光亮,“我想变得更厉害,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看不起我,说我偷他们的东西了。”

“哦?”沈东城饶有兴趣地眯起眼,“变得更强大,就只是为了不被人瞧不起吗?”

“嗯……”小男孩又想了想,语气染上兴奋,“我还可以帮助那些受欺负的人,就像伯伯您帮助我一样!”

“哈哈,你年纪虽小,想法却不简单。”沈东城笑了几声,竟开口发出邀请,“想不想随我去织凤楼?男孩子在飞春阁,既不能做管事,更学不到武艺,织凤楼虽然不比南青剑派,但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的力量,织凤楼都能给你。对了,我有一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说不定,你们能成为朋友。”

“我,我真的能去吗?”小男孩满脸惊讶。

“当然。”沈东城温厚地笑笑,“既然你想变得强大,正好,有个十分贴切的名字,你以后,就叫凌恒吧。”

“凌恒,凌恒……”小男孩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心中漫起从未体会过的温暖,“谢谢您,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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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东城带凌恒回到织凤楼时,沈乾夕正在后院小亭里,和白长老一起下棋。不过,与其说是一起下棋,不如说,白长老正在教他棋术。

“乾夕。”沈东城远远唤道,带着凌恒,向小亭大步走来。沈乾夕听见父亲的喊声,急忙放下手中棋子,匆匆迎着沈东城跑去。白长老紧跟在沈乾夕身后,双手护在他身侧,似乎怕他跑得太急,会不小心跌倒。

“爹爹。”沈乾夕稚嫩地叫着沈东城,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沈东城蹲下身子,摸了摸他头顶,将他拉到凌恒面前,“乾夕,这是你的新朋友,他叫凌恒,你们以后就一起读书习武了。他第一次来织凤楼,你带他去楼里熟悉一下吧。”

“啊。”沈乾夕眼睛一亮,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凌恒。他比凌恒略矮一些,因此凌恒不得不微微低头看向他。两个小孩子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沈乾夕咧开嘴笑了,他向凌恒伸出手,“凌恒,你的名字,我猜一定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思。织凤楼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看吧?”

“好。”凌恒听不懂那句诗的意思,只好先将它默默记在心里。他伸手与沈乾夕相握,沈乾夕笑得很开心,拉着他走了。

一路上,沈乾夕兴致盎然地向凌恒介绍各处庭院和楼宇,不时有楼中弟子经过,向沈乾夕躬身问好,沈乾夕便停住话头,笑眯眯地回应。两人逛了大半个院子,秋日西斜,云霞流丹,沈乾夕觉得有些累了,就带凌恒到一处廊下小坐。

很快有侍女端来茶水糕点,沈乾夕一手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一手拿起另一块,递给凌恒:“别客气,织凤楼有许多好吃的,不过,反正你以后一直都在,倒是不用着急。”

“那个……”凌恒接过桂花糕,有些犹豫地开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当然。”沈乾夕又咬了一口桂花糕,他个子矮,坐在廊下,双脚够不到地面,就在空中摇来摇去,“我的名字,是‘朝乾夕惕’中间两个字,不过,我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他蹙起了小小的眉头,“爹爹说,等我长大,就会明白了。”

“唔,是这样。”凌恒点点头,但他也不明白,只好依然默默记在了心里。

“你不用这么拘谨。”许是看出凌恒的不自然,沈乾夕又笑着说,“这里大家都很好,你就当作是自己的家吧。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凌恒怔了怔,看着沈乾夕清澈的双眼,反射着秋日温暖的夕光。心中又有细密的温度蔓延开来,他郑重地点头,仿佛承诺:“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注19:沈东城:取自晏几道《玉楼春》 雕鞍好为莺花住。占取东城南陌路。……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和之前出场沈南陌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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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娘得知一个小男孩被沈东成带走之后:“一个男人而已,沈楼主既要,送他就是了。不值钱的东西,不用事事都来汇报。”

来禀报的侍女说:“……是个小男孩,不是男人。”

朱娘懒洋洋地一抬眼:“早晚也要变成男人。”

第45章

万籁噤声, 烛火如冥,十厢楼中,舒泠伏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面容苍白而静默。在她身前不远, 萧麟趾端坐上首, 神色沉郁地望着地上的暗灰色身影,目光毫无温度。

大殿两侧,还立着兔罝、卷耳, 以及几日前才回来的葛覃。但此时此刻, 没有一个人敢为舒泠说情,甚至没有一个人, 敢发出半点响声。

“你真是……”终于,萧麟趾冰冷的声音响起, 打破一室的死寂, “太令我失望了。”

“请义父责罚。”舒泠只稍微顿了一顿, 便再次重复这一句话。她的声音没有恐惧,平静得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你……”萧麟趾却有些犹豫, 他知道此次刺杀沈乾夕失败,绝不是因为舒泠武功不够高,而是她并未使出全力。按赤月组织的规矩,她不可能逃过一死, 然而,他却不想就这样将她定下死罪——

她毕竟是他手里,最快的一把刀。

静了静,萧麟趾再度开口, 做出最后的决定:“将她押入死牢, 择日再行发落。”

“是。”两侧有人上前, 将舒泠带下。舒泠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求饶,也没有谢过萧麟趾暂时留她一命,依旧沉默着,从侧门离开了。

舒泠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萧麟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大殿。葛覃、兔罝和卷耳仍然沉默地垂首站立,无人发出声响,萧麟趾冷冷扫视过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葛覃身上。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都下去吧。”他从椅子上起身,不再看任何人,径自转入了后堂。

大殿里再次寂无人声,葛覃、兔罝和卷耳这才各自直起身子退出。踏出殿门,三个人都觉得眼中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仿佛一瞬间离开地狱,回到了人间。

“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舒泠姐要血溅十厢楼了。”卷耳毕竟年少,阅历尚浅,一踏出殿门就长长呼了口气,似有种死而复生之感。

“是啊,我正觉奇怪,为何义父竟没下令杀她?”兔罝凝起修长的眉毛,疑惑道,“我看舒泠那样子,是不会反抗的。”

“舒泠姐比咱们都厉害,义父当然舍不得杀她。”说起舒泠的武功,卷耳满眼钦佩和羡慕。从橘井坛回来,他以舒泠为目标,苦练了大半年,却依然无法望其项背。

“这可不见得。”兔罝挑了挑眉毛,轻哼一声,嘴角勾出一抹笑,“她如此厉害,为何却杀不了沈乾夕?葛覃大哥,你说是不是?”最后几个字,他是侧过头对葛覃说的。

“我先回去了。”葛覃却面无表情道,迈开步子,越过兔罝和卷耳,很快走远了。

“葛覃大哥这是……怎么了?”卷耳和兔罝不由得面面相觑。

“谁知道,算了,不说了。”兔罝耸耸肩膀,似乎也对舒泠失去了兴致。他一手遮住阳光,抬头看着蓝天,轻声叹道,“唉,仔细想想,我已经好久没下山了,只怕最近义父心情不好,我不如去找些任务来做吧。”

“啊,那我也要去,兔罝哥,你带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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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低矮阴暗,墙壁生满青苔,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地牢一共三层,死牢是最深一层,牢房长宽不足一丈,只有一方小窗和一扇铁门,四面皆是石墙。房间里除了凌乱铺在地上的稻草,和一个用来盛放排泄物的木桶之外,再无其他。

舒泠坐在稻草堆上,盘起双腿,双目闭阖,静静调息。

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铁门下方一扇小门被打开,一个冰冷的馒头和一盘色泽黯淡,看不出是什么的菜被送进来,这之后,小门便迅速地关上了。

吃饭的时辰到了。

舒泠睁开眼睛,走到门旁,端着今日饭食坐回稻草上,面无表情地咀嚼起来。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她在死牢中度过的第几天,但大概已过去很久,久到她的内伤已完全康复,久到她快要记不起沈乾夕那温和又伤感的目光,久到她有时会觉得,是不是义父已经忘了她。

终于吃完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舒泠将碟子放到墙角,继续坐在稻草上闭目调息。青寂刀已被收走,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她,牢房里无所事事,于是她只好每日静修内功,所幸,萧麟趾并未封住她的内力。

舒泠的四肢皆以铁链牢牢拴着,铁链另一端,死死固定在石墙里。这些铁链让她可以在牢房内走动,却无法踏出牢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