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家小桥
冯嘉幼明白了,另一派是主和派,主张诏安。
而且主张诏安的肯定更多。
二十年前的南疆王叛乱,折了大魏太多良将,元气大伤,尚未休养回来。
崔少卿道:“虽然我看不出来,但沈指挥使亲口盖章此人是位顶尖高手,之前之所以束手就擒是因受了严重内伤,你见他时小心些。”
冯嘉幼躬身:“是。”
等崔少卿进去议事厅,冯嘉幼趁着谢揽得好一会儿出不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往牢房。
经过劫狱,及确定谢临溪的身份,他被换了个牢房。
此牢房位于地底,只囚禁了他一人。
冯嘉幼拿着腰牌轻松入内,再见到谢临溪时,他背靠墙壁休息,脚腕手腕都带着镣铐,人也比先前憔悴了许多。
谢临溪抬头见是她,微微惊讶:“谢夫人?”
冯嘉幼听到这声“谢夫人”,内心复杂至极,她喊道:“谢公子。”
随后小心翼翼朝外望一眼,像是在看外面有没有人偷听,她又做贼般的蹲下来,压低声音道:“谢揽,我夫君让我来给你传个话……”
说话时,她紧盯谢临溪的表情,听到这声“谢揽”,他果真露出错愕的表情。
随后谢临溪道:“他都告诉你了?”
冯嘉幼仅存的一线希望彻底破灭。
谢临溪旋即瞳孔紧缩:“你诈我。”
冯嘉幼抚着额:“他冒名顶替你,你还替他认罪,你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他手上?”
谢临溪拖着镣铐站起身:“谢夫人,不存在什么冒名顶替,他确实是谢揽。”
冯嘉幼:“你不说实话,我要怎么帮你?”
谢临溪问:“谢夫人知道多少?”
冯嘉幼不答反问:“你有家人被他拿住了?”
谢临溪也不回答,他望着冯嘉幼明显憔悴许多的脸,良久才道:“谢夫人难过,是因为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嫁错了人?”
认错了人是真的,但对于冯嘉幼而言,她还没去思考是不是嫁错了人。只知不能嫁,也不敢嫁。
谢临溪见她敛着长睫伤感的模样:“你特意跑来是想救我?”
冯嘉幼是想明白始末,更想知道谢揽派人劫狱又坐实谢临溪的身份,到底想干什么。
她害怕他干的是造反的事儿,那自己整个家族就完了。
冯嘉幼正想回答,谢临溪拖着铁链靠近她一步:“你整宿没睡,是为我担心?”
冯嘉幼蹙眉,向后退了一步,隔着铁栏望着他。
他虽依然是那副冷清淡淡的表情,眼中似乎多了一抹笑意。
“你是猜出来的?”谢临溪忽地换了个话题,“也正常,他这人偏爱单打独斗,不会轻易付出信任,可一旦认可你,几乎不设防备。我早猜他与你成婚后,要不了多久就会露陷,却没想到竟这样快,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聪明。”
“你很了解他?”冯嘉幼问。
“自然。我二人同名同姓,十四岁相识至今,年年相聚,感情甚笃。”谢临溪又向前一步,“放心,事情没你想的那样复杂,他来京城只是想闯架格库,查他家族被流放的案子,我恰好收到吏部的文书,便让他代我入了大理寺。”
听他说得一派轻松,冯嘉幼的心口是真的开始吃痛:“那他到底为何来向我求亲?”
冯嘉幼是心动,想要与一棵树苗一起成长,希望对方能替她实现改革法制的理想。
可她是有自尊的,且更偏向于顺其自然,没打算强行纠缠。
前一晚他信誓旦旦说不娶,她死心了,谁知第二天一早他又主动过来提亲。
这不能全怪她自作自受,明明是他先选择了她啊!
谢临溪稍作犹豫:“这怪不得我,是令尊。是他求着谢揽去娶你。”
冯嘉幼手指微颤:“我父亲?”
“令尊当年不是失踪,是去了黑水城。”谢临溪将此事和盘托出。
冯嘉幼认真听着,震惊之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之前书楼内的贼人。
难怪他的出现处处透着古怪,竟是她父亲!
“事情大抵如此。”谢临溪条理清晰地讲完,看着她道,“令尊想用谢小山保护你,也想用你来慢慢诏安谢小山。”
“他疯了。”冯嘉幼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冯孝安竟会疯成这样。
谢揽是什么身份,半步反贼。
她死只是死一个,牵扯上他,九族都会被诛!
“不牵扯也无用。”谢临溪轻轻叹气,“你爹现如今的身份是十八寨的二寨主。你猜谢家父子一旦自立,你的九族将会如何?”
冯嘉幼是真有些站不稳了,伸手扶住铁栏:“难怪他躲着不出来。”
看来她从小对父亲有股仇视,真不是不孝。
这个自私的男人,不但夺走母亲对她的爱护,如今还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谢临溪看她的目光带着些怜悯:“可惜了,躲着不出来也是无用,他和沈邱早被我的老师盯上,逃不掉的。”
冯嘉幼倏地凝眸看向他,一早察觉到了他不对劲。
老师?
他背后有人支持?
“冯小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自我十四岁第一次见到令尊带着谢小山来蜀中游历,我就知道他们是我一步登天的机会。”谢临溪此时已经走铁栏前,与冯嘉幼相隔半步。
冯嘉幼见他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隐忍,眼眸神采飞扬。
谢临溪道:“六年时间,我两次放弃上京考试,正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尤其是你那谨慎的父亲,是我彻底伤了我的右手,才令他相信我是真的不喜朝廷,厌恶做官。我所艰难付出的一切,等着正是今天这样一个时机。”
冯嘉幼脊背绷直:“你准备借谢揽少寨主的身份做什么?”
谢临溪不答只问:“冯小姐,我听义弟说你整日里认为他往后可以步入内阁,官居一品?”
冯嘉幼不语。
谢临溪微笑着看向她:“冯小姐这份知遇,谢某无以为报,今后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这一边,届时我会为你作证,以我背后的力量将你与冯孝安、谢小山彻底割裂,护你家族平安,不知你意下如何?”
冯嘉幼面无表情,看着他缓缓朝自己伸出的、寻求同盟的手。
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恐怖的、断裂过的伤痕。
这就是她梦里官居一品的人。
她在思考,若他真是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会如此轻易的邀请她加入同盟?
骗鬼呢。
第26章
天作之合.
冯嘉幼背过手去, 冷冷看他一眼:“我若加入谢公子的阵营,不知你都需要我做些什么?”
谢临溪淡淡道:“现如今什么都不必做,若有需要,我自会请你相助。”
“听上去倒是一桩挺划算的买卖。”冯嘉幼抬起手, 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 似乎陷入了沉思, “但是,我实在不太喜欢这种将自己九族的命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 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连觉都睡不安稳……”
谢临溪不语,仿佛留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
冯嘉幼忽地目色一凝, “以免夜长梦多,我干脆直接将谢小山杀了吧!他是十八寨的脊梁骨, 他一死,就不用担心十八寨会造反了。我爹误入歧途当个贼罢了, 怎么着也不会连累我们九族。”
“杀他?”谢临溪像是听到了笑话, “你可知道他从小身经百战, 即使你在他睡着时下手, 他的身体都会习惯性作出反制, 你小心因此丧命。”
“原来如此。”冯嘉幼继续琢磨,“那就趁他意乱情迷之时……”
谢临溪摇头:“你还是小瞧了他。”
“有办法了!”冯嘉幼挑起两弯秀眉, 一派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告诉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想试试他信不信我, 叫他原地站着不准动, 以他赠我的那柄苗刀, 他自己惯用的刀,去刺他的心脏……你不是挺了解他么,你觉着我能不能一次成功,取他这条命?”
问完,冯嘉幼好整以暇的看向谢临溪。
终于,谢临溪脸上的笑容开始逐渐收拢,看向她的眼神开始浮现出敌意。
冯嘉幼微微扬起下巴,不疾不徐的与他对视。
两人一番目光交锋,似乎是谢临溪败下阵来,恢复到往昔的温和模样,莞尔道:“看来我还是过于自负,令尊一再提醒过我,关于审疑犯这块儿,你亦是身经百战。”
冯嘉幼冷笑:“怎么了,这就装不下去了?”
谢临溪直视她:“但我仍然想要问一问弟妹,若我先前所言是真的,你到底会怎么选?”
冯嘉幼避开他目光:“你的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她私心里不愿意去想,这实在是一个难题。
谢临溪默默观察她的表情,垂了垂眸,不再逼问:“弟妹,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常理,你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坚韧能藏,不可能轻易透露给我你的底牌。”
“可是谢某承蒙冯小姐青睐,心动之下……”
“你眼中对我并没有爱意。”爱恨在眼中是最难藏的,冯嘉幼扫他一眼,“我起初还不确定,可你听说我要使计策一刀捅死谢小山,你眼中惊恐愤怒的情绪难以自控,令我确定你是在诈我。”
谢临溪摩挲着手镣:“我希望弟妹也只是诈我而已,并不曾真动过这样的念头。”
冯嘉幼没必要对他解释,问道:“我爹是打算一直躲着我了?”
谢临溪若只为试她,不会与她讲的这样详细。
尤其是她爹远走黑水城的那一段,详细的似他亲眼看见的一样。
看来她爹也知道成婚后谢揽根本瞒不了她几天,猜她会来见谢临溪,就托谢临溪将始末详细告知。
不管别人怎么看冯孝安,在冯嘉幼眼中,他就是个自私无情又懦弱的王八蛋。
“告诉我冯孝安人在哪里。”冯嘉幼必须当面骂他方可解气。
“我不知道。”谢临溪摇头。
冯嘉幼“哦”了一声:“那我闲着也是闲着,拉我夫君去练练刀,试试他到底会不会躲,瞧瞧他的皮到底有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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