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晚照
但她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我听谢府的老人说,谢老夫人生了两子两女,但小儿子七岁落水身亡,小女儿活到四岁就夭折了。”
她顿了顿,“大儿子便是谢府的大爷,好像也是进士出身都入朝为官了,又刚娶了媳妇,但是还没等留个子嗣,就遭了一场病没熬过来,这不就只剩下四姑娘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白歌轻“啊”一声,觉得这谢老夫人的命着实有些苦,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的道:“那朝哥儿呢,他不是谢大爷的儿子吗?”
她上次在谢老夫人那吃饭的时候,明明就看见大夫人周氏牵着五六岁大的谢明朝一起来的。
小招摇摇头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谢家大爷十多年前就没了,如今的这位小少爷是谢老夫人从谢家旁支中过继来的嗣子,听说关系还有些远,反正不是谢家嫡系的血脉。”
白歌听她这么说,忽然就怔了一下。
这么说来,谢家大爷没有留下子嗣,谢尘与戚白玉这么多年也没孩子,整个谢家就没有血脉纯正的下一代。
白歌的手抖了抖,她终于明白了。
难怪,戚国公府下这么大力气,宁可做这么不齿的行径,也一定要戚白玉名下有个孩子。
她这个孩子只要一出生,就是谢家如今唯一的正经子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了他,谢家和戚家就彻底被绑在了一座战车上。
白歌抚着自己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她可能会孕育一个极讨厌的人的孩子,还是为了满足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的野望,这让她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只是又别无选择。
小招没注意她的神色,回想着自己在厨房里听到的八卦,一边极有兴致的分享着。
“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吧,谢尘也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庶子,他以前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来着。”
“什么?”
白歌震惊的看向小招,无论在她看来谢尘性格如何恶劣阴险,仿佛披着人皮的恶鬼。
可他到底看上去是清风霁月的,又有着滔天权势,作为今科主考,学识也一定差不了。
谁会想到他这样出众的人,居然会有着一个私生子这样提起来便觉耻于谈论的出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嘿嘿, 我也是跟厨房的一个仲家婶子混了好一阵,她才说与我的。”
小招见白歌一脸诧异,摇头晃脑的道:“她可是在谢府做了半辈子的老人儿了, 听她说谢尘的亲娘应该是个舞姬,当年谢家老爷在同僚家中过夜,就是那舞姬伺候的,结果后来那舞姬竟怀了孩子还生了下来, 找上门来要谢府认下, 谢老爷还因此被御史弹劾, 官降了好几级呢。”
白歌光是听了这番不知真假的叙述, 就觉得其中有些阴谋味道, 但她到底不明真相,不好妄作猜测。
小招叹息说道:“这事儿当年闹得不小,谢老夫人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应下这母子俩,结果那舞姬也是个命苦的, 没等进府人就没了。听说谢尘被谢老爷送到道观里好些年,后来还是谢老爷过世,谢家大爷才给接回来的。”
“又有谁能想到啊, 这位谢家三爷的生母居然是个贱籍女子。”
白歌听了这些总觉心中五味杂陈,便似谢尘这般看上去风光无限的人物, 竟也有这样不堪的过往。
不想继续听小招八卦谢府的陈年旧事, 白歌有些烦闷的转移了,看着桌上的早饭忽然没了胃口。
就着晨光给自己沏了壶上好的春茶, 白歌开始翻阅起那卷《凤池图》, 对着棋盘演练起来。
茶香四溢间, 她原本烦乱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正想到关节处, 忽然外面脚步声响起。
“姑娘, 大姑娘院里来人了,说要见您。”
白歌举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自戚白玉生病后,倒是很少主动派人过来寻她了。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熟悉的女子身影走进来,是戚白玉的大丫鬟云香。
云香轻福一礼:“七姑娘,今儿府上的四姑娘要回来,老夫人在兰若居设了家宴,夫人特意叫我过来嘱咐您一声,晚上一道过去。”
白歌略微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淡淡应了一声,便将她打发走了。
她现在并不像和谢家人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只是这样台面上的事总是要装一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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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兰若居。
白歌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戚白玉也刚到院门口。
抬眼略打量了一下久病中的大姐姐,见她面容憔悴微黄,身姿照以前也单薄了不少,时不时就要捂唇轻咳两声。
见了白歌,戚白玉强打起精神,道:“几日不见你了,我这身子不好,也不敢总让你过来怕过了病气,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找我院子里的人,没哪个敢为难你的。”
白歌略垂下眼眸,道:“姐姐不必忧心我,我什么也不缺的,姐姐还是尽快养好身体才是。”
戚白玉咳了两声,苦笑摇头:“我这是心病,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好。”
她似不经意间扫了白歌的小腹一眼,又道:“上次太医开那方子妹妹喝了也有一阵子了,等这两日大夫问诊的时候让他给你再瞧瞧,是不是得换个方子吃了。”
白歌笑了笑,也没说话。
两人往兰若居中走,很快来到正厅。
一进正厅,便见一个穿着杏黄春衫的年轻女子倚坐在谢老夫人身边,正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娇声说着什么。
她容貌并不出挑,只能算中上,眉眼与谢老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在做这般撒娇情态时又显出十分的娇气可怜。
而向来严肃端正的谢老夫人,此时也露了两分慈爱的笑意,显然对这个嫡出的小女儿疼爱的很。
谢老夫人见她们进来,连忙招呼着坐下。
戚白玉显然和这个小姑子很熟,虽身体虚弱却也笑着开口招呼,
“如眉可算回来了,、登州府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是你能待的,回来就好,母亲定是让厨房做了好些你爱吃的菜呢。”
谢如眉见了戚白玉便笑着回道:“多谢嫂嫂费心,听母亲说你最近病了,还这么想着如眉,果然是把如眉放在心上的。”
“你这小丫头,嘴还是那么甜。”
戚白玉轻声笑骂一句,又指着戚白歌道:“这是我娘家妹子白歌,从江南来的,比你小上几岁,最近住在府上陪我的。”
谢如眉好奇的打量了白歌一眼,见她眉目清丽婉约,瞧着就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
她顿时笑着道:“白歌妹妹长得可真好看,你是大嫂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别的我是不行的,京中好吃好玩的却是能带你见识一番的。”
她还待要与白歌说些什么,忽然余光扫到人影,顿时眼睛一亮。
随后又有些拘谨叫了一声:“三哥!”
谢尘走进来,淡淡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问道:“晋兴呢?”
许晋兴,是谢如眉的夫君。
谢如眉端正道:“他刚调回京,事务太多,便让我先回来住几日,等他忙过这阵子再过来拜见母亲和哥哥。”
谢尘道:“你让他这两日就来找我,有事情叮嘱他。”
谢如眉忙点头:“是,三哥。”
见谢尘不说话,谢如眉也不敢主动说话,别人更是没话讲,屋中顿时陷入沉默。
谢老夫人见状便招呼丫鬟传菜,众人用上饭后,气氛才再次热络起来。
谢如眉叽叽喳喳的给谢老夫人讲着自己在登州府时的趣事,谢老夫人看着女儿,眼睛笑的眯了起来,满面慈爱之色。
待谢如眉提到在登州的酒楼里的美食,谢老夫人笑着道:“你之前最爱吃的不是东临阁的虫草甫里鸭和碧螺虾仁吗?”
谢如眉登时眨了眨眼眸,有些兴奋又带点忐忑的看向了谢尘。
谢老夫人看着女儿的模样,笑道:“明天你三哥休沐,你若想吃便让你三哥带你去吧。”
谢如眉看向谢尘,见他没反驳正想点头,却忽然又看向白歌:“白歌妹妹,之前可曾吃过东临阁的菜?”
白歌摇头,她之前也听过京城东临阁的大名,但想来那地方花费不菲,上次出门的时候自然也就没在那吃饭。
谢如眉顿时起了兴致道:“东临阁的菜可是京中一绝,尤其是虫草甫里鸭和酱香牛肉你一定得尝尝,明天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吧。”
白歌连忙随口扯了个理由,推辞道:“我便不去了,我还得照顾姐姐。”
却听谢如眉道:“别啊,那庙会哪有东临阁的美味,大嫂你说呢,白歌妹妹脸东临阁的菜都没尝过,枉来京城走一遭啊。”
戚白玉面色微僵,看了谢尘一眼,略显虚弱的咳了咳,勉强道:“是啊,白歌你也一道去吧,我这是身子不好,不然也想去尝尝呢。”
还未等白歌再推辞,却听“叮”一声响,却是谢尘放下了筷子。
他并未看白歌只冲谢如眉淡淡道:“明日午时前出发,你早些准备,莫要人等。”
谢如眉顿时乐得眼睛弯成月牙,冲着白歌眨了眨眼。
白歌只得无奈想着,明天要不要找个什么头疼的借口,推了这事。
谁知第二天,她用过早饭正想接着打棋谱,谢如眉便来了。
她似是个极自来熟的性子,尽管已嫁为人妇,身上还有些少女的天真劲儿在,看得出来是很受夫家宠爱的,并未被生活琐事磋磨过。
谢如眉被小招领进韶音阁,一边四处打量一边笑说道:“我还是最喜欢这里,在这住了十来年,出嫁那会儿我天天想我的小阁楼呢。”
白歌这才想起来之前戚白玉提起过,这韶音阁原是谢四姑娘未出嫁时的闺房。
她顿时有种鸠占鹊巢的尴尬。
谢如眉虽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却很快察觉到白歌的不自在,忙解释道:“不过我都出嫁了,就算如今回娘家小住也得住客院了,我夫君在外城也置了套宅院,我最近正天天磨着他给我改出一个二层的小阁楼来呢。”
她话说的俏皮,很快便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只是,有她在这儿,这去东临阁的行程白歌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很快,在谢如眉的催促下,白歌只得换了身衣裳,带着小招跟着谢如眉往外走。
谢府的大门外,马车已经备好,李滨正候在车外。
白歌随谢如眉上了马车,才发现谢尘竟然已经在里面了。
谢府的马车宽大,三个人坐在里面倒也不显得拥挤,只是白歌依旧心中一悸。
谢尘正手握着一卷书看着,两人上来后他的视线也未看向白歌,只是对车外的李滨道:“走吧。”
随着车夫的一声“驾”,马车离开谢府驶向了繁华的官道。
谢府门口的一棵大树下,一个小厮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影子,兴奋不已,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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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阁,二楼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