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晚照
白歌用过了晚饭,将辛妈妈端过来的汤药一饮而尽,放下碗看了一眼天色。
“小招干什么去了,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辛妈妈给白歌倒了杯茶漱口,又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儿亲手做的桔红糕。
白歌本还没什么胃口,但糕点一入口,顿时就被软绵甜蜜的口感征服了。
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就连东临阁的大厨都做不出辛妈妈的味道。
辛妈妈爱怜的帮她捻掉了唇边的残渣,看着自家姑娘被一口糕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忍不住笑了。
“她刚刚说有人找她,出去一趟,估计就快回来了。”
白歌“嗯”了一声,没忍住又吃了两块儿桔红糕。
自从辛妈妈来到她身边,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连胃口都跟着大了许多,因为这个她看谢尘都觉得顺眼了些。
填饱了肚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困意渐渐袭来。
看着她有点迷糊的样子,辛妈妈劝了一句:“姑娘去睡会儿吧,眯一会儿再起来。”
白歌也是困得不行,站起身打着哈欠进了卧房。
辛妈妈这边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厨房再给自家姑娘煲个粥,晚点起来喝。
刚掀了帘子,就见小招正站在廊下,冻得直哆嗦。
她疑惑的走过去,问道:“小招,你在这儿干什么呢,瞅你这冻得,赶紧进屋去暖和暖和。”
小招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通红,冻得青白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辛妈妈被她这神色吓了一跳, 连忙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招看见辛妈妈,顿时好像是有了依靠,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辛妈妈,我,我有点事儿想和你商量。”
辛妈妈见她这样,便明白她定是遇到大事了, 连忙将她拽到后院的小屋里。
“你先别哭, 说说怎么回事?”
小招显然是有些六神无主了, 拽着辛妈妈的袖子道:“我, 我刚刚去见了红杏姐姐。”
见辛妈妈一脸迷茫的样子, 她又强自镇定的将这几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边。
辛妈妈越听越是手脚发凉,直到小招讲到红杏刚刚逃出来,找到她说的那一番话,这位将白歌从小带大的妇人, 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她面容抽搐着,紧咬着牙道:“一群畜生,虎毒尚不食子, 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小招哭的抽抽噎噎,用袖子抹着脸, 哽咽着问:“红杏姐姐让我把这些话跟姑娘说, 可,可现在姑娘都五个月的身孕了, 这说了还有什么用啊?”
辛妈妈抹了两把脸上的泪, 定了定神道:“这事先不能和姑娘说, 尤其是苏姨娘的事, 只是风言风语还没有实质的证据。”
小招犹豫的道:“可是不告诉姑娘, 那不是眼看着姑娘被这些人利用嘛,这孩子生下来,可就塞不回去了啊。”
辛妈妈怎么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心疼的道:“可姑娘现在这个月份,最是受不得刺激,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那恐怕就是一尸两命,哪怕瞒着先把孩子生下来,姑娘在做打算也好过现在冒这么大风险。”
“可是——”
小招红着眼睛想要反驳,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辛妈妈的话是对的,她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确实是为姑娘着想的,可她依旧觉得不得劲,浑身都难受,憋屈的好像喉咙里都塞了什么东西似的。
想到姑娘被自己的父母利用,被这些禽兽一样的欺压,可现在她们明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不能告诉她,还要替那些恶人一起瞒着她,这算不算背叛了姑娘呢,姑娘若是知道了该多绝望啊。
辛妈妈叹了口气道:“哪怕姑娘以后恨我们,也比我们眼睁睁看着她送了命强。”
她毕竟年纪大些,经的风浪也多,一边安慰她一边又细细的交代了许多最近要注意的。
“行了,你先回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姑娘已经睡下了,你别着急收拾好了再去见姑娘,别叫她瞧出什么破绽来。”
辛妈妈推着小招出去,接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回了白歌的屋子里。
·
裴桓踩着一地的积雪下了马车,他紧了紧衣襟,这冬日的风冷硬的往脖领子里钻,着实难受的紧。
他刚从翰林院回来,翰林院几位老学士都十分欣赏他的才华,还在前些日子将他引荐给了沈太傅。
沈太傅桃李天下,满朝不知多少学生故旧,更是当今三皇子生母沈贵妃的亲祖父,可谓是为高权重。
言谈之间,这位太傅对他也是多加赞许,让裴桓不禁升起一丝希望来。
也许那位救了他的恩人说的对,以谢尘的权势,如今孱弱的他根本无法抗衡,只有卧薪尝胆,想办法借助其他的力量,才有可能将白歌救出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自己门口走。
一旁小厮正准备上前去敲门,忽然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角落里冲出来,直冲裴桓而去。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将那人拦下,近距离一看,竟还是个女子。
他顿时来了气,皱眉斥道:“哪里来的女子,竟如此放浪,敢肖想我家少爷!”
却未曾想那女子直接跪倒在地上:“裴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裴桓本不欲理会这行事鲁莽的女子,却在听到这句时,顿了下脚步。
他转头看过去,眼睛盯着她问道:“你家姑娘,是哪位姑娘?”
跪在地上的女子,斗篷上的帽子落下,露出一张带着淤青的青白面容。
“我是戚国公府三房的侍女,我家姑娘是戚国公府上七姑娘白歌。”
裴桓登时定住,脸上表情仿佛被冬日里的寒气冻住了一般。
“你说什么,你家姑娘怎么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伸手去拽那女子的臂膀。
红杏望着他,被冻得发紫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我家姑娘被骗了,被所有人骗了,裴公子,只有你能救她了,你得救救她,求你救救她吧。”
裴桓这一刻只觉得心脏都仿佛被人紧紧攥住。
他一把将红杏拽起来:“你说清楚,白歌到底被谁骗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红杏伸出手紧紧抓住裴桓的衣襟,声音快而急:“戚国公一家为了要一个谢家的孩子,做局诓骗姑娘,老爷和姨娘都知道这件事,却为了利益跟着一起骗姑娘,姑娘如今已经有了那谢尘的孩子,她是走投无路了啊!”
“什么?”
如同喉咙被紧扼住,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晕眩发黑一片。
身边小厮连忙用手臂撑住他,“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裴桓深吸两口气,对着红杏道:“你与我进来,将你知道的事都细细说与我听。”
红杏跟着裴桓进了裴家,裴桓让小厮带她绕道去自己的房间,他则强打起精神应付了裴母的一番关怀。
回到房间,他眸光沉沉的看着红杏:“把你知道都告诉我。”
红杏便从白歌被戚三爷指派到谢府说起,再讲到她偶尔听到戚白玉侍女的对话,被戚白玉送到戚三爷那关了起来,再到她听到国公府中的议论,逃出来后见到小招得知了白歌这几个月的遭遇,几乎是毫无保留的说给了裴桓听。
“裴公子,姑娘现在是虎狼环伺,都想从她身上咬一口下来,她只能指望你了。”
红杏说道这,又跪了下去,磕着头道:“只有你能帮她了。”
裴桓苍白着一张脸,手紧握着木椅扶手。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
冬日的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
谢尘披着一个玄青狐裘大氅从莫忘斋前往韶音阁时,天色已晚。
韶音阁中,已点上了烛火,柔和的光晕透出窗棂,远远瞧着,暖意正浓。
他一走进去,便见到正坐在窗边下棋的两人。
谢明朝正皱紧小眉头,盯着棋盘苦苦思索着。
而他对面,白歌拄着下巴,眼睛里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
谢尘将狐裘大氅脱下教给丫鬟,放轻脚步走到白歌身后,观察着棋局。
谢明朝是个刚开蒙的孩子,于棋艺一道也是刚刚接触,和白歌的这局棋自然是没什么看头。
小孩子冥思苦想,实在没结果,瘪了嘴正要认输,一抬眼就看见站在白歌身后的谢尘。
他顿时眼睛一亮:“三叔,快来帮我,白歌姐姐太厉害了,我这一下午一次也没赢过。”
白歌这才察觉到谢尘站在她身后,眼里的笑意顿时淡下来。
谢尘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心头微滞,但他没有表现出半分。
只是走到谢明朝身边,从他的棋篓里捻出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白歌看着他落子的位置,唇角轻轻抿了一下。
谢明朝则是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啊,这我怎么没想到!”
谢尘看着他道:“平时叫你多用心学些,明日就要入宫了,心眼多长两个总没错。”
谢明朝闭上嘴,眨了眨眼睛,看向白歌。
白歌本不想说话,此时却没忍住疑惑道:“进宫?为什么啊?”
谢尘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拾起,道:“明朝要去给五皇子做伴读,本以为是开春才进宫的,前些天皇后娘娘说让他先进宫,和五皇子熟悉些。”
白歌“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谢明朝伸着小短腿从椅子上下来,走到白歌身前对着她道:“白歌姐姐不用担心我,三叔说我不过就去半日,中午就回来了,我明日中午能不能来姐姐这吃饭?”
白歌看着眼前还不及桌子高的小男孩,笑了一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好,那我明日中午让厨房做你爱吃的四喜丸子。”
一旁正用余光瞥着这边的谢尘,拾棋子的手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