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晚照
可这兼任建极殿大学士,便是正式的入阁做阁臣了,还上来就是个次辅,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的首辅根本压不住他。
更不用说元康帝这次还直接给了个詹事府少詹事的官职,詹事府那是掌管东宫的,现在还没有太子,元康帝这一举动便不言而喻。
正当众人还在震惊谢尘到底立了什么功,当得了这样的提拔之事。
元康帝的第二道圣旨便到了。
太后戚氏与昌王勾结逼宫谋反,行倒行逆施之事,念其与先帝的夫妻之情,只禁足慈宁宫,永生不得出,以示警效。
而第三道圣旨的内容,则更是简单明了。
戚国公府嫡长子,辽东军参将戚长威与昌王勾结,通敌于阿速部,即日起将戚国公,戚长威一并押入刑部,着命大理寺,刑部,协同吏部尚书谢尘主审彻查此案。
三道圣旨一下,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京城变天了。
·
戚国公府。
押解戚国公入狱的圣旨已下,外面很快被兵卒围了起来。
戚国公脸色惨白的听着刑部的官员念完了圣旨,旁边的薛夫人,戚三爷已经都吓得两股颤颤。
那宣旨的官员将圣旨合上,态度显得有些轻慢的道:“国公爷,这些个兵卒粗鲁的很,待会儿您可别见怪。”
戚国公脸色发灰,但还是强撑着塞了厚厚一沓银票过去。
“我不求别的,只请大人宽限盏茶时间,我交代些事情。”
那官员摸着手里厚厚一沓银票,不情不愿的道:“那可得快着些,您可是谋反重犯。”
戚国公陪着笑道:“马上,马上就好。”
那官员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往远处走了些。
戚国公赶紧转头低声交代着薛氏:“我走之后,想办法联系昌王的人,在我书房桌下第二个抽屉里,有一封信——”
他还说完,忽然有丫鬟急急的过来道:“夫人,不好了,大姑娘自尽了!”
丈夫儿子都要被关进大牢,薛氏本就心乱如麻,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心神欲裂,哪还有心情听丈夫交代什么话,顿时跟着丫鬟往内院跑。
戚国公气的脸色煞白中透着铁青,正要追上去,却被那刑部官员拦下来。
“哎,国公爷,你可不能走啊。”
官员不悦道:“国公爷,你可不带这么为难咱家的,行了,也别耽搁了,赶紧的吧。”
戚国公一张脸越发的白了,随着那官员的一声招呼,立刻有几个士卒过来,将他压着就往外走。
而他身后的戚三爷看着戚国公被押走的背影,吓得脸颊抽动着,忽然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实在顾不上其他, 爱女心切的薛氏一路小跑,慌慌张张的便随着丫鬟去了国公府的内院。
跑到戚白玉住的院子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在了丫鬟身上, 那年纪不大的丫鬟被她丰腴的身躯压得险些昏过去。
被一众丫鬟婆子搀扶着站起来,薛氏鬓发散乱踉跄的冲进了房里。
进了门,只见里面屋顶木梁上悬着一根白绫,白绫下一张正歪倒的板凳, 吓得薛氏心突突的。
板凳旁的地上, 戚白玉一张瘦削的脸庞此时泛着青灰, 双眸紧闭, 嘴唇发紫, 正躺在丫鬟云香的怀里。
云香脸上也满是惊慌,正不断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
“姑娘,你快醒醒啊姑娘!”
薛氏一见女儿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吓得几乎六神无主。
她一边冲着身旁的丫鬟大声喊着去找大夫, 一边跪在戚白玉身前,又用尖着嗓子跟云香怒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让你们看着姑娘么?”
云香也被吓坏了,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姑娘刚刚听说了门外来了许多侍卫把国公府围了起来, 还有圣旨下来,再加上前两日就有风言风语传谢尘已经高升, 好多人都说之前咱们要和离的事情折了他谢府的面子, 他定然不会让国公府好过的,姑娘可能是一时想不开, 刚刚让我去打听消息, 又让墨香去厨房, 把我们都支开之后就自缢了——”
云香话还没说完, 薛氏听着心里就已经遭不住了, 眼泪哗一下落下来。
“——还好我半途赶回来叫人来了——”
云香话才说道一半,薛氏已经扑在戚白玉身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呼嚎着:“我可怜的玉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夫、夫人你别急,姑娘还有脉呢,已经叫了大夫了。”
云香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了,只可惜这最后的两句已经淹没在薛氏那惨烈的哭嚎声中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怎么就不替娘想想啊,你这让为娘可还怎么活啊!”
薛氏依旧趴在戚白玉的哭喊着,一边哭还一边用手不断拍打着戚白玉的身体。
也不知是拍到了身上的哪一处,手下的身体忽然一震,薛氏还没反应过来,身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戚白玉被母亲压在身上,不断的咳嗽着,脸色从青灰渐渐转为紫红,看着倒有了血色了,只是五官显得狰狞而扭曲。
一旁云香欣喜的叫道:“夫人,姑娘醒了,你快看,姑娘醒了!”
薛氏这才反应过来,从戚白玉身上爬起来,哭着道:“玉儿啊,你没事儿,哪里疼你就和娘说。”
戚白玉不停的咳着,咳得唇边和胸前衣襟处都沾上了血沫子。
她一边咳着,一边用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道:“娘,你还,咳咳,还救我做什么,咳,为什么救我——”
薛氏见一向疼的和眼珠子一样的女儿如此说,心里仿佛被剜下一块儿肉来,疼的要命。
她把戚白玉搂在怀里,哭着道:“你是娘的心头肉啊,你怎么忍心让娘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戚白玉在薛氏怀里惨笑着:“我不想活着看到他娶别人,我死也不想成全了他们!”
她抬头看向薛氏,眼中闪着一种诡异的狂热:“娘,你成全我,我就是死也要是谢尘的正妻,无论谁嫁给他都要给我磕头!我要那贱人给我磕一辈子的头!”
薛氏抱着她哭道:“傻孩子,你何苦啊,咱不争了,不争了不行吗?”
云香在一旁正要劝,就听外面急匆匆的脚步走进来,正是挎着药箱的大夫。
那大夫一见这凄凄惨惨的一幕,也是愣了一瞬,不过他也多少知道戚国公府如今的情形,也不算意外,只是连声道:“快把人扶到床上去啊,这地上凉病人这身体可受不了!”
薛氏这才想起戚白玉是在冰冷的地上躺着,便赶紧唤着婢女婆子一起将人抬到了床上。
大夫给她诊了脉,又让她张嘴看了看,摸了摸脖颈处那一圈红肿的勒痕,皱着眉道:“喉咙受了些伤,又着了凉,心神也有损。”
他看了薛氏一眼,道:“病人身体本就十分虚弱,最近这段时间要好生调养着,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不然很可能会五脏俱损。”
薛氏鬓发散乱,含着泪忙连连点头应着。
大夫这才又开了方子后,心里无奈叹着气,拎着药箱往外走了。
刚出院门的时候,恰巧迎面撞上了一个脸色煞白,脚步惶急的丫鬟。
他被撞的一个趔趄,看着那丫鬟匆匆忙忙跑进屋里的背影,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脚步便缓了下来。
那丫鬟一路小跑着,进了屋里时,薛氏正轻声安慰着女儿。
“你别担心,你父亲和长威肯定不会有事的,你父亲刚刚临走前交代我了,他早就备下了后手,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遭,你先放宽心,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戚白玉勉强喝了点温水,脸色难看。
她虚弱的靠在软垫上,有些心灰意懒,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母亲莫要安慰我了,父亲刚刚不是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了么,而且谢尘如今入了内阁,权势比以前更大了,父亲还能有什么后手能钳制住他?”
薛氏看着她的神情,连忙道:“江西昌王不是已经起兵了吗,估计再过不久就能打到京城来,到时候改朝换代了,戚家就是从龙之功,那谢尘还有什么胆子休妻另娶?
“母亲说的可是真的?父亲当真这么说?”
戚白玉的眼中终于带上了点希冀之色。
薛氏赶紧道:“可不是么,所以你放心,他谢尘不敢休了你的。”
戚白玉放软了神色,“嗯”了一声。
薛氏见她终于不再一心求死,算是劝回来了些,这才松了口气,喊丫鬟赶紧去煎药,再张罗些软和的吃食来。
就在这时,门外那丫鬟急急的进了内屋。
门口云香差点被她撞上,厉声呵斥道:“什么事,这么着忙的,没点规矩了!”
那丫鬟委屈的道:“婢子是有急事要禀报——”
云香本就气不顺,此时被顶了一句,还未等那小丫鬟说完,便气道:“你这死丫头在夫人面前还敢顶嘴!”
薛氏被她们吵得头疼,喝了一声:“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那丫鬟这才有机会开口,声音又慌又急:“夫人,宫里来人了,要传圣旨给大姑娘!”
“什么!”
薛氏惊的一下站起身来。
那小丫鬟连连点着头道:“夫人您快点和大姑娘过去吧,宫里的大人正在前面等着呢!”
薛氏顿时不敢再耽搁,也来不及猜测宫里这道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赶紧让丫鬟给戚白玉换衣梳发,又在脖子上施了不少粉挡住自缢时勒出的红痕。
待收拾的勉强可以见人,这才让丫鬟们架着面色灰白病态的戚白玉到前厅去接旨。
等到薛氏和戚白玉来道前厅,前来宣旨的内监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看见一群人人进来,他皱着眉用尖细的嗓音问道:“戚国公嫡长女,戚白玉可在?”
戚白玉咳了两声,道:“我是。”
那太监站起身,抖了抖袖口道:“那便跪下接旨吧。”
一天接连来了两份圣旨,薛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赶紧拉着戚白玉跪了下来。
内监展开明黄色的卷轴,尖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戚氏女嫁为谢家妇十余年,为人凶悍忌妒,亦不曾为夫家绵延子嗣,更兼身患恶疾,不敬婆母,致其病重,实乃恶妇。朕怜谢卿德行,又有不世之功,与汝等恶妇为伍,实不堪也。今令吏部尚书谢尘休离戚氏女,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钦赐!”
内监念完旨意,看着目光木然的戚白玉和神色惶恐的薛氏,道:“戚氏,这圣旨可听懂了?”
戚白玉木然不答。
此时的薛氏也顾不得内监的脸色,急忙问道:“皇上怎么能下这样的圣旨,这臣子的家事也能下圣旨来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