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小岚ya
他连自己的宗族家人都抛弃了,再冲着他父亲的所作所为,他该是恨极了那些人,如今既然改名换姓,应该也是个要与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了断的意思。
要不是疑心他总往自家跑会是居心叵测,沈阅其实也并非是个喜欢深挖旁人隐私之人。
徐惊墨莞尔勾唇。
他终于再次回转身来看向她:“十七,该是比你要略略年长一些的。”
这一刻,他的笑容已经完全恢复成了清澈磊落的样子。
沈阅心中有几分揭人疮疤之后的不安心,就也不由的跟他露出了笑容:“嗯,那是要年长我一些的。”
那么就算四年前那会儿他才刚离家出走,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那就开始孤身闯荡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当然,这所有一切的前提是——
他口述的这段所谓身世得要都是真的!
徐惊墨很知分寸的,也并未再就着两人年龄的问题开玩笑。
他只是看了眼天色道:“时间晚了,微臣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沈阅颔首,并未多说,只示意冬禧送他。
这徐惊墨是跟随司徒胜的,而司徒胜众所周知是皇帝的人,所以,对方今日所言她暂时的确是听听便罢,彼此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好。
“徐小大人请。”冬禧也暂时压下心中的惊诧,客客气气引路送徐惊墨往大门口的方向去。
沈阅则是独自先回了后院。
彼时的皇宫之内……
皇帝回了承乾宫,却是难得的失了耐性与以往的深沉稳重,当即询问林如喜:“太子他们呢?是一早就回东宫去了吗?”
沈阅在御花园当众告了秦绪两夫妻的刁状,现在这一桩丑闻必定已经在皇室宗亲之间传开了,并且天一亮也会外散出去,再次闹得人尽皆知。
虽然皇帝当时一语未发,林如喜却十分清楚此事的利害关系,一早便不动声色叫人注意太子的行踪了。
他立刻便回:“之前太子妃身体不适,昏死了过去,太子殿下又伤了手,便将她带去了正阳宫传的太医。司徒太医亲自过去处置的,太子殿下受的只是外伤,说是并不严重,请陛下放心。不过因为太子妃身子虚弱,之后殿下就打发人先将她护送回了东宫。”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殿外方向:“至于太子殿下……他人一直在正阳宫,这会儿……该是见过皇后娘娘就会过来?”
事发到现在,有将近一个时辰了。
即使后来秦绪没去御花园,沈阅单方面告状的消息他也不可能不叫人去盯着。
所以,他会滞留宫中不去,应该是会自觉来给帝后二人交代的。
林如喜道:“要么奴才过去迎一……”
话音未落,就通过敞开的殿门看见秦绪出现在院子里。
年轻的太子殿下阴沉着一张脸,气色明显不怎么好。
林如喜便躬身自觉退了出去,快走出门迎了秦绪。
错身而过时,他低声提醒:“殿下快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
秦绪面露一点感激的微微颔首,径直进了殿内。
林如喜在背后关上了殿门,亲自在门口守着。
秦绪也知自己与柳茗烟又丢了皇帝脸面,进殿之后不等皇帝发难,直挺挺便跪了下去:“儿臣行事不当,又再连累父皇与母后蒙羞,特来请罪,请父皇息怒,莫要为了儿臣的琐事气坏了身体。”
皇帝回来之后还未落座,这会儿索性也不坐了,居高临下看着他,反问:“你管这叫琐事?”
秦绪咬着牙,一声不吭直接重重磕了个头,是个实诚请罪的态度。
这一声,砸得地砖都是清脆空洞的一声。
皇帝向来宠爱这个儿子,不由的神色便是一缓。
但他语气依旧很重:“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秦绪垂眸盯着地砖,没有抬头,说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是儿臣一时无状,因为一桩小事与柳氏起了口角。父皇您是知晓的,儿臣与那沈氏之间有心结……是她瞧见了,夸大其词,刻意抹黑渲染。”
他并不想供出沈阅去,一来他重生的秘密不能暴露给皇帝知道,二来……
以皇帝对他的重视程度以及对秦照的忌惮之心,若要知道是沈阅大逆不道刺伤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他如今是有一种微妙的私心,并不想将沈阅推到政敌的立场,交予他这父皇去针对处置的。
秦绪也算准备充分,信誓旦旦了。
可——
皇帝没上这个当。
他甚至都没花时间甄别一下他这话里真假,当即便是一声冷笑:“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个柳氏,朕就确实不能容她再继续留在你东宫太子妃的位置上了。”
上回东宫宴上闹出的笑话,闹上了朝堂,导致秦绪和柳家被弹劾,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挽回了儿子的声势。
当时他虽未当面责难,心里也是给柳茗烟记了一笔的。
秦绪心头一凉,猛地抬头看向他。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
他立刻也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柳茗烟本来就不配做他的太子妃,当初皇帝之所以点头,先是被他先斩后奏摆了一道,后又受形势所迫被贺太后施压,而他都已经忍了柳茗烟的一次重大失误了……
可一不可再!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106章 别怕
秦绪也是了解自己这父皇的, 听他态度语气,就是压根不信自己的说辞。
他且在挣扎犹豫时,皇帝已经不悦的再度沉声开口:“那个柳氏有多少斤两朕知道,再借她十个胆……”
他视线意有所指, 扫向秦绪裹着绷带的手。
秦绪下意识将手往广袖底下藏了藏。
再次沉默片刻, 他心知糊弄不过去, 只得是面色铁青的咬牙道:“其实是……儿臣与沈氏之间起了龃龉……”
眼见着皇帝眼底浮现一丝寒意,他忙又解释:“这事儿是儿臣冲动了,父皇您知道,因为当初选妃宴上的变故,儿臣一直心有不甘, 今日借着酒劲儿, 刚巧遇到她就……有些失态, 拉扯了两下, 她一时也受了惊吓……”
这话说完,秦绪自己就先愣住了。
他也不知自己怎的下意识就又编排瞎话, 替着沈阅开脱遮掩了。
想要掩饰他与沈阅冲突的真正原因?这方面因素自然是有的。
但是——
除此之外, 又仿佛是掺杂了一些别的、更加隐秘的私心。
然后皇帝暴怒的声音就又立刻将他思绪拉了回去:“你就是这般的沉不住气吗?大局为重的道理,还要朕现在再重新教你?而且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这等反复无常……你是嫌现在这局面还不够乱吗?”
当初叫他娶沈阅,他阳奉阴违的糊弄他, 导致了选妃宴上的差错。
现在倒好, 沈阅都已经是安王妃了……
同为男人, 皇帝其实是能够理解自己这儿子的不甘心的。
换成是他, 他也必定为此耿耿于怀。
毕竟父子俩生来就是人上人,对这天下的一切都是应有尽有, 被人抢了女人这回事, 无异于奇耻大辱。
可沈阅如若嫁的是别人, 那秦绪出格点就出格点,也便罢了。
唯独现在对面站着的是秦照,他还这样乱来?
稍有不慎,就要授人以柄的。
皇帝从来就不信自己那个年少成名的嫡亲弟弟会是个毫无野心之人,只觉得秦照是受了先帝遗诏与贺太后压制,再加上不得机会,他是迫不得已的安分守己……
现在秦绪去招惹沈阅?
这不是雪中送炭,拱手往秦照手里塞把柄么?
关乎到他们父子的龙椅还能不能持续坐的稳,皇帝竟是少有的失态了。
秦绪心中更是有苦难言。
定了定神,他硬着头皮再次认错:“确实是儿臣冲动了,可此事若是说破,受创最大的还是沈氏,儿臣料想她是不会对安王吐露实情的。”
秦绪这话,说出来虽是为着安抚皇帝,但他心中也的确是这般认为。
他与沈阅之间,虽是上辈子的旧事了,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的了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之间有过这等不清不楚的关系。
更何况——
他跟沈阅这事儿,说出去还玄乎的很,很难取信于人。
挑拨未必挑拨的成,还徒惹一身腥,坏了她在秦照心中印象,给秦照心里埋个疙瘩?
这便是得不偿失!
以沈阅的理智精明,秦绪笃定她也绝不会为了赌一时之气就冲动的去对秦照坦白。
皇帝却也并未怀疑秦绪这话的真假,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又训诫了他一番,无非是叫他沉住气,暂时不要再主动招惹秦照夫妻俩。
最后——
他又沉下脸来,特意警告:“还有你府里那个柳氏,你最好是管束好她。一个人的好名声,要一步步筑起来不容易,可若要毁弃……她再多犯几次蠢、多在人前出几次洋相,你这个一国储君在朝臣百姓中间的声望与威严就被她毁干净了。”
如今提起柳茗烟,秦绪才是最糟心的。
他也有点没太明白,这辈子的柳茗烟怎么会这么多事儿。
他素来知道她矫情又心思重,上辈子他最后排除阻碍给了她皇后之位,她就无比感激,后来她管不好后宫,他叫了别的后妃代管,她也都欣然接受。他宠幸旁人,她私下自是黯然神伤,面上却也能做出大度的模样,尽量不落人口实的。
可是这辈子,他都先发制人,主动给予她一切她想要的了,她怎么反而越发的矫情小心眼不懂事了?
这几次三番下来,秦绪也被她整的很有几分焦头烂额。
但这人是他自己当初不惜忤逆皇帝也要娶的,他现在有再多苦水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