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关山也很好奇:“就算宋三郎还活着,姮姑娘为何要找他?”
“你都不知道,我更不清楚了。”
再见窦玄是在离开徐州时,邵明姮醒酒后看见手里攥着的衣领,吃了一惊,申萝便将她醉酒后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邵明姮越听越觉得对不住窦玄,故而送行时,真诚地同他道歉,又从荷包中取出银子想要赔他衣裳。
窦玄倒不好意思了,哈哈笑着指向崔远:“他割的,他已经赔了我一件新衣,邵娘子不必介怀。”
崔远还要待些时日,便只好目送马车离开。
窦玄手臂搭在他肩上,调侃:“再送下去,你倒不如跟着一起回长安县了。”
崔远失魂落魄,“我是想跟着回去。”
窦玄一愣,“崔兄,有句话我思来想去还是要提醒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崔远与他并行往回走着,“如今她和顾云庭没有半分干系,我是可以喜欢她的。”
“崔大人同意吗?”
一句话,问的崔远面色惆郁。
“虽没人再敢议论,但崔大人必然也能轻易猜出,毕竟邵娘子在顾宅是实打实住了两年多,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关心,会是出于什么好心肠?
大抵都是腌臜不堪摆到明面上的。崔兄,我知你对邵娘子一片真心,但若不能说服崔大人接受,那便千万别去招惹。
否则,只会给邵娘子增添麻烦。”
这番话他说的赤诚,崔远点头,“我知道的。”
末了,补了句,“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惨淡一笑,他向前走去。
邵怀安写来的信,不曾说清具体为了何事,但信中焦急之态尽显,只说让她速速归来,有要事相告。
邵明姮与宋元正沿途歇了两晚,虽说时有下雪,但路上还算好走,故而十日后顺利抵达。
邵怀安走在前面,她紧紧跟在身后,裙裾飞扬,氅衣鼓开高高的弧线。
“哥哥,到底怎么了?”
气氛不对,她小跑着跟上去,扯住邵怀安的衣袖。
邵怀安看着她,目光灼灼,“阿姮,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雕花木门紧闭,兄妹二人站在门外,雪粒子不停拍向廊檐,风吹起乌发,邵明姮抬手拂开发丝,隔着门缝,仿佛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的手搭在门框上,轻轻推开。
温暖扑进怀里,她打了个激灵,不解的看向邵怀安。
“去看看。”邵怀安示意她往前走,从他的眼神中,邵明姮能看出紧张和兴奋,难以言喻的欢喜。
她走到床前,忽然回过头去,有种隐隐的期盼即将成真,大脑瞬间空白,以至于她忘了呼吸,浑身上下绷的紧紧。
邵怀安冲她点了点头。
手指抓着帘帷,邵明姮大气不敢出,随着帘帷的掀开,她的眼中不可遏制的充盈了泪水。
床上躺着的人,是邵准,是她失踪四年多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又来晚啦,而且今天只有一更,短小君。(码到比较关键的转折点,不想太草率了)
明天上午会有一更,然后明天一整天是一万二更新,等我!
第53章
◎三郎,我带你回家◎
邵明姮几乎一夜没合眼, 屋中炭火烧的噼啪作响,混着药香暖融融地熏浸入怀,她托着腮, 双目时不时沾上,又缓缓睁开。
邵怀安从外面进来,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倏地坐直身体。
“哥哥,你来了。”
“父亲是中毒。”邵怀安拍拍她的肩,挨着一旁坐下,“当年他身体不适, 却瞒着没有告诉我们,自以为是积劳成疾,不是什么大病, 却不知其实早就被人下了药, 毒/素日积月累, 表征渐渐显现,便是连我们都察觉不了异样, 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是谁动了手脚。
叛军攻城时, 父亲与宋都督手下几十个精兵突围, 或许是突遭变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令毒素迅速蔓延,宋元正使出最后一把力推他出去,父亲便觉得不对劲, 但事发紧急, 他顾不上思考, 抢了一匹马便往外冲, 但叛军发现了他....”
邵明姮咬着唇,问:“所以是宋昂救了父亲。”
邵怀安点头:“父亲说,宋都督觉察有异,特命宋昂前去支援,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宋昂赶到时,父亲被叛军砍伤,他带着父亲厮杀,拼尽全力冲出包围驾马奔离,城楼在身后被炮火炸开。”
“后来呢。”
邵明姮抹了把泪,忍不住握住邵准的手,贴在腮边。
她三岁丧母,是父亲和哥哥带着长大的,她不知别人的父亲是何模样,但她的父亲慈祥温和,与她说话从来都极具耐心,不会烦躁更不会因公务忙而敷衍应付,他总是笑盈盈的,不急不缓回答她任何问题。
邵怀安拿着帕子擦她的眼角,叹了口气:“父亲体力不支,余下的话尚未来得及讲出。”
大夫已经为邵准祛过两次毒,但他面容仍旧有些乌青,唇呈紫红色。
“我竟不知,在流放岭南时,每回遇到危险,都有父亲暗中帮助,他身体不便,却还是撑着过去保护我,邵家昭雪,我从岭南折返,只差一点便能父子重逢。
但,有人追杀我,父亲为了我的安全,留下与他们周旋,布迷障....”
邵怀安别开眼,忍着酸楚继续:“他本就在毒素未清的时候东躲西藏,才会体力不支中了箭,正是那支箭,叫他险些断送性命。”
邵明姮攥紧手指,看了眼邵怀安,欲言又止。
邵怀安捂住脸,哽咽:“是我害了父亲。”
邵明姮摇头。
“阿姮,夫妻一场,大难临头,我不恨她抛弃我,但我恨她为了自身名声杀我,杀我的父亲。”
“哥哥,是昌平伯的主意,其实高娘子她...”邵明姮如鲠在喉,根本就是难以解释的事实,但邵怀安如此恸哭,她心里更难受,“她或许为难,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邵怀安笑:“她若有了心思,大可邵家出事便答应了顾家二郎,但她没有,非要弄出这么一番动作,非要让人觉得她高洁不染,辗转害了人,又岂是无辜可以做解?”
邵明姮没有说话。
她知道哥哥憋着一股怨恨,他可以发泄,可以指责,但她不能,即便她心中就是这般认为,她也不能不管不顾向哥哥捅刀子。
“哥哥,先前你受伤时,我认得京里一位大夫,他用药虎狼大胆,小饼已经骑快马去请他,最多两三日便能回来,父亲一定不会有事。”
....
千里之外的徐州,大雪骤停。
东郊樱桃园附近,银白素裹,马蹄踏出一条路来,沿着园子附近来回逡巡。
顾云庭穿着裘皮大氅,双耳已然冻得通红,手里的暖炉只剩一点点温热,他握着缰绳,缓缓行走在密林当中。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沿途一直都有踪迹,却又断断续续,找到后来,他忽然发现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在逃离,而线索的中断其实源于这片樱桃园。
园主见过两个人,此后出现的后续线索中,则只有长者一人,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此处分开。
为何分开?
顾云庭蹙眉,慢慢在脑中梳理线索,马匹打着响鼻哈出大片白雾。
突然,他身子一歪,抬头的瞬间,马的前蹄已经没入雪中,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越来越往下沉,顾云庭被甩到地上。
刚要动,便觉出不妥。
闻讯赶来的秦翀关山欲上前,顾云庭抬手阻止,此时膝盖以下已经浸润在泥里,缓缓蠕动着似要将他扯入深处。
旁边的骏马动作越发剧烈,然而,下沉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片刻,马首已然沉入泥泞当中,留在表面的后腿,蹬了两下,再无动静。
“是沼泽。”
顾云庭淡声开口,随即解开氅衣带子,任其掉在身后。
关山去找绳子,秦翀趴在远处拂开地上的积雪,直到看见沼泽与平地的接壤处。
“郎君,把绳子套在身上。”关山确定结扣够牢固,稳稳抛过去,恰好落在顾云庭面前。
顾云庭套完绳子,关山和秦翀欲拉他,他忽然摆手,两人停住。
“等一下,”他低头,右脚动了动,冷静道:“下面有人。”
.....
宋元正站在院里,面色有些发白,他搓了搓手,捂在脸上。
邵明姮从屋里出来,诧异:“小饼,天这么冷,你为何不进屋里。”
京中的大夫刚施完针,正在开方子,宋元正往屋里瞟了眼,问:“邵大人醒了吗?”
“不会这么快,大夫说要清理几日淤毒,你跟我过来。”
两人去到小厨房,婢女刚好煮完药,往瓷碗里倒,待她端出去后,邵明姮拉过宋元正的手,撸起他衣袖。
“卜神医说你冬日最怕寒疾,我瞧你如今的脸色便有点不太好,脉搏过缓,你去屋里歇着,回头喝一碗浓浓的老参炖鸡汤。”
宋元正不自在的放下袖子,转过身去。
邵明姮知他别扭,便走到面前说道:“小饼,即便你不如从前那般强壮威猛,你也不是废人,要爱惜自己,不能糟践身子。”
宋元正吸了吸鼻子,丹凤眼中闪过失望:“小甲快回来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样子。”
“他只会心疼你。”
“那我只会觉得自己更加可怜。”宋元正一向好强,不然也不会为着旁人说他男生女相而拼命练功,每回战场都是冲在最前面。
他是个极度自尊的人,隐忍活到现在,无非有信念支撑。
找到邵刺史,找到宋昂。
如今既然目的快要达成,他心中已经没甚生趣。
邵准是半夜醒来的。
“阿姮,别找了。”
他声音沙哑,透着说不清的难受。
邵明姮呆呆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