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咦,怎么好端端的就不高兴了。
余清音心里犯嘀咕,刚要问就看到老师进来,只好给堂哥传纸条。
余景洪其实脑海里一团乱麻,但没想清楚要不要说,干脆一本正经写上“好好学习”四个字推回去。
余清音更加觉得他心情很糟糕,却也表示尊重,认真地抬头看老师。
得亏是她把心思收回来了,不然下一秒粉笔该丢她脑袋上。
老师意有所指敲敲黑板:“最后几节课,都给我坚持到最后。”
物理本就是初二才开始学的科目,一年时间里的知识点不多,因此不会上到开学。
不像数学,叫人望不到尽头在哪,有时候看着书都绝望。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着急,叫人操心的是余景洪。
余清音虽然好好听课了,放学后仍旧立刻关心。
她倒没有追问,只是说:“哥,咱俩永远是一派的,真想倾诉我绝对是第一选择。”
余景洪觉得得自己好好想想,握着自行车车把:“晚上停一节课就行,我想打会游戏。”
忽然之间,余清音觉得他有多年后的成熟模样,点点头:“行,那咱们明天见。”
也不知道余景洪怎么排解的,反正他不肯讲,只是更加有学习的劲头。
余清音觉得是件好事,心想世界上再亲密的关系之中,都要保留一丝秘密。
因此她放松对堂哥的照看,把注意力放在弟弟余海林身上。
即将开学的日子,余海林整天吊儿郎当骑着自行车到处跑。
一整个暑假让他黑得刚从非洲挖矿回来差不多,连肚皮都不例外。
反正余清音是没见过别人这样,这天特意把人喊到自己房间。
出于做弟弟的敏锐性,余海林低眉顺眼地站着,脑子里思考着先承认最近哪件错事的死亡率最低。
只看他眼睛滴溜溜转就知道没好事,余清音拍一下他:“行啦,别一肚子黑主意了。”
什么黑主意,余海林撅着嘴:“男人黑黑的才有气概。”
才十一岁,天天男人男人的。
余清音又拍他一下:“最近是不是很开心?”
最近放飞翅膀的鸟儿都没有余海林自由,但他品着这话意思有点不对,小心翼翼:“其实也没那么开心。”
余清音编好的话都没法往后接,只能点破:“你往年快开学的时候会这么开心吗?”
当然不会,余海林一般是一边补作业一边哭,补不完到学校被老师打一顿再哭。
这年头农村小学可没人在乎体不体罚,家长还会让打得再用力些,老师就显得更可怕。
因此他连连摇头:“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余清音要的就是这句,说:“所以你看,早做完作业是不是很轻松?”
原来是这个啊,余海林一口气松下来,挂上笑容:“没错。”
实则觉得每天被姐姐催着做作业也挺难受的。
但余清音料不到他的腹诽,自觉有了良好的启发教育,很是满意:“那开学后每天到家的第一件就是做作业,好不好?”
居然用好不好,仿佛有可商量的空间。
余海林又不傻,知道只有答应的份,但借机提要求:“那考好能让二哥带我玩游戏吗?”
世界上错的从不是游戏,就好像余清音原来考不好也不能全怪言情小说。
她心知肚明原因在哪,爽快答应:“行,他还可以送你道具。”
余海林乐得直蹦哒,几乎是对天发誓自己肯定会做到。
余清音也就且相信,只看他日后的表现。
第十章
余海林的表现嘛,是暂且看不到的。
但余清音和余景洪整个暑假的学习成果,倒是即将有见证。
八月二十号,县中的初三学生们开学的日子。
余清音照例早起背书,眼看时间差不多换好校服吃早餐。
大概是女儿穿着旧衣服,范燕玲忽然觉得她穿着宽大许多,伸手一笔划:“你是不是瘦了?”
余清音还是新陈代谢良好的十五岁,只要戒掉垃圾食品体重就能往下掉。
她一点也不震惊,只是凑近给她妈看:“还不长痘了。”
范燕玲定睛一看,摸着下巴思索:“怎么好好读书还有这功效。”
她原来熬过的中药都白瞎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余清音嘴角抽抽:“那书还真是能治百病。”
范燕玲心想书肯定是不行的,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钞票可以,今天考试要认真。”
难得这个不重视教育的家里,还能听见和学习有关的话。
余清音觉得是自己的改变带来的连锁效应,揣上牛奶拎上包说:“走啦!”
这一声是喊给隔壁听的,余景洪很快推着自行车出现。
他昨天刚去剪了个小平头,乍一看仿佛刑满释放人员,连站姿都一股流氓气。
说句实话,还怪好看的。
余清音吹个口哨:“走啦帅哥。”
余景洪大言不惭:“没错,我就是帅哥。”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余清音翻个白眼:“臭不要脸。”
明明是她先说的,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余景洪猛踩两下车,骑到前面去才道:“我们帅哥就要脸。”
居然还来劲了,余清音想着追上去,可惜实在失了先机,一大早把自己弄到汗流浃背。
余景洪在车棚等了她一会,眼看人杀气腾腾的就赶紧跑,气得余清音在背后骂他,用力锁上车进教室。
封锁一暑假的教室一股灰尘味。
余清音屏住呼吸用毛巾把自己和同桌的座位擦干净,这才到走廊去呼吸新鲜空气。
陈婷婷来得晚些,手在桌子上一抹就出来找她聊天说:“你作业做完没有?”
县中的寒暑假作业老师都不收的,况且余清音的进度也还没到初二下,因此她理所当然摇摇头。
这倒出乎陈婷婷的预料,她惊讶道:“你不学习了吗?”
学习也要讲究方法,不是多做作业就是对的,余清音解释说:“我做别的练习。”
别的练习还要花钱买,陈婷婷觉得学校发的也挺好,虽然她只字未动,捏成团打算回头卖废品,但不妨碍她发表看法:“那多浪费钱。”
余清音赞同补充:“还不环保,之后我会拿出来做的。”
反正多做卷子总没错。
陈婷婷看她有主意,转而说起暑假打工时候的事情。
虽然这个年纪是非法童工,但本地很多工厂都会招人,尤其是夏天里最旺的冰棍厂。
余清音听人提过里面的生产环境,自此对三毛五毛的小雪糕敬而远之,现在听同桌再讲一遍都直犯恶心。
她表情有些不好,捏捏鼻梁:“还是聊聊你男朋友吧。”
没错,就是男朋友。
其实县中谈恋爱的人很多,再过几年就做家长的也不少。
余清音读大学时还知道有位同届已经生三胎,当夜就梦见那个人是自己,醒来后大汗淋漓,吓得不轻。
但对陈婷婷而言,并非那么糟糕的事情。
她一脸甜蜜说:“哎呀,反正就是,挺好的。”
出于情谊,余清音还是想劝她一句:“我是觉得,其实这个年纪出去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在学校读书。”
没有学历和技术,只能在流水线上辛苦。
这个道理,陈婷婷也是明白的。
她实诚道:“我情愿出去,也读不了。”
大家都觉得学习是最辛苦的,因为眼前只有这件事,但若干年后想起来,也许此刻才是最轻松的生活。
余清音无意评判旁人的对错,因为她自己也是跌跌撞撞才醒过神来,阴差阳错得到上天的眷顾,凭什么高高在上说“你将来会后悔的”。
只是她仍旧有无力感,心想难道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她这颗小螺丝钉真的没办法改变太多吗?
思来想去,她只能承认大概真的没有,打起精神来迎接开学考。
考试座位按照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重新分配,余清音头回坐在四班的教室里,饶有兴致地左右看。
错觉之中,她好像看到命运那错综复杂的线头拽在自己手上,或者说系在笔上,每写一个字都更加坚定。
碰巧考的又是语文,整张卷子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余清音的决心也跟着大爆发,豪气干云跟堂哥说:“这一次,我肯定能考前八十八。”
怎么连排名都追求个吉利,余景洪似笑非笑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余清音才不管他怎么讲,都把这个名次作为目标,考完就等着公布成绩。
别看县中的学习氛围不怎么样,老师们改考卷的速度是专业的,排名和总分没出来就小道消息满天飞。
陈婷婷特意帮同桌打听过,神情激动说:“清音,你考得特别好。”
余清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县中也有一小撮一直认真学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