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余清音毅然决然:“下一件。”
成吧,范燕玲又试了件绿色的。
窗外的那棵树跟她比起来都稍显黯淡,余清音嘴角抽抽:“妈, 素一点的有吗?”
范燕玲酷爱花红柳绿, 争辩着:“穿得灰不溜秋的,太难看了。”
她柜子里压根没有黑白灰之类的色系, 打开看半天说:“就这些。”
余清音凑过去看, 勉强抽出一件牛仔裙:“这个吧。”
范燕玲摸摸肚子:“我腰太粗了,穿上不好看。”
余清音看过她妈的旧照片,里面的人在未生育前也是窈窕淑女,还大胆地穿着吊带裙。
抛去最亲密的血缘关系,站在同性的角度来看, 她无端有些鼻酸, 说:“哪里会, 你配这个外套就行。”
范燕玲按照她的话搭配一套, 对着镜子转一圈:“我觉得没那么好看。”
合着别人的意见压根不想采纳,余清音收回刚刚的错杂的情绪,沉默两秒:“你还是穿红的吧。”
怎么叫她干点事就这么不耐烦的样子,还说女儿贴心呢。
范燕玲嘟嘟囔囔:“小白眼狼。”
余清音当作没听见,把带回来的被单塞进洗衣机里。
读书的孩子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范燕玲很少叫她做家务,这会立刻抢过去:“我来我来,你弄不好。”
无非是倒洗衣液按个键而已,余清音:“我又不是我爸。”
连找个酱油都费劲。
范燕玲看他们姓余的都差不多,说:“冰箱里有仙草吃不吃?”
余清音打开冰箱看,骂道:“余海林又用勺子挖着吃,回来我就揍他。”
什么坏习惯,简直是找抽。
都是自家的娃,范燕玲无所谓:“你从另一边吃,中间的留给我。”
余清音本来就不是特别馋,这会彻底失去食欲。
她回到房间拿睡衣,洗头洗澡后在客厅吹头发。
老式吹风机都恨不得把人的头皮烫熟,噪音也很大。
本该是吵闹声的部分,变成余清音现在最喜欢的东西。
没办法,宿舍的条件就是自然风干,赶上晴朗的日子女生们都纷纷洗头,在阳光底下晒干。
可是南方的十一月,太阳也吝啬得很,一天就出来那么三两个小时。
多数时候,大家都靠大风吹。
余清音的偏头痛都快吹出来,捂着脑袋:”妈,房子要下学期住是吗?”
说起这个,范燕玲:“人家当时给便宜的五千块钱,说好过年搬的。”
又问:“你是不是又跟景洪吵架了,怎么你二伯母说他要住宿。”
天地良心,余景洪想住宿纯粹是个人选择。
余清音摸着发尾:“我要是寸头,我也无所谓。”
女孩子就是没有男孩子能吃苦,范燕玲:“那他要是不住,大房间就给你。”
说得好像是多么照顾,余清音:”将来分这套房的时候,我能占大房间的额度吗?”
范燕玲没好气:“咋,我跟你爸是明天要死了,马上要分家产了?”
余清音心想只要自己没有道德,就不会轻易被绑架。
她道:“不给就不给,我又不是心里没数。”
范燕玲:“谁说不给,给你存了嫁妆的。”
提起这笔嫁妆,余清音在心里翻个白眼。
攒了几十年,愣是要她结婚才肯给,甚至拿捏住她想要买房的心思,非以此逼她去相亲。
她道:“挂在嘴边又不算数的,到我卡上才叫给。”
哟,真是给她能的,还要办卡了。
范燕玲:“我发现你现在是天天谈钱。”
多有意思,余清音:“你哪年没跟我掰扯把我养大要花多少钱。”
最后再来句“我跟你爸不求回报”,其实都是骗人的。
父母和子女之的利益纠葛,远不是一本帐能说明白的。
范燕玲的心思也很复杂,她把两个孩子凌驾于自己的生命之上,却又束缚于传统观念,或者说本身成为陈旧思想的一部分。
总之说不清道不明,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吧。
所有话都掰开揉碎,又能有什么好处。
范燕玲不承认自己是心虚,只说:“等你有孩子就知道。”
上辈子余清音没有这个机会,很多事却未必要体会才知道。
她对父母的感情里也夹杂着许多无法描述的东西,耸耸肩:“我要去做作业了。”
去去去,赶紧去,别一天天的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范燕玲:“对了,你下午记得去外婆家,顺便给梓豪讲讲题。”
哪里是顺便,余清音对几个舅舅都没好感,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也不熟。
她又不是被父母指挥得团团转的人,说:“我不去,我作业都没写完。”
范燕玲强叫她不动,只好自己找个借口把娘家嫂子忽悠过去。
余清音没管她要怎么处理,一下午在书桌前没挪过窝。
直到听见客厅里的电视声,她才端着水杯走出去。
余海林本来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到姐姐下意识坐直。
余清音觉得他这阵子好像天天在长个,伸手比划:“好像比上礼拜高。”
余海林昂首挺胸:“我有一米七。”
十二岁的小学生,在班级里傲视群雄,在姐姐眼里仍旧是个小孩子。
余清音:“头发剪一剪,都盖住眼睛了。”
余海林是故意的,说:“东方神起都这么留。”
余清音冷笑一声:“可是你叫余海林。”
这样看东西都不方便,更别提写作业、上课了。
余海林无法辩驳,争取着:“把眼睛露出来就可以是吧?”
看来他叛逆期的非主流在此刻已经初露端倪,余清音替他拍照留下这一刻的黑历史:“可以,随你的便。”
余海林听不出真心假意,再次确认:“真的吗?”
反正到初中学校都会强制他剪短的,余清音微微点头:“真的。”
余海林生怕他反悔,马上要钱下楼去剪。
可惜理发师没有掌握东方神起的精髓,愣是给他剃成个二傻子。
起码余清音看着觉得他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嘴角抽抽:”多少钱剪的?”
余海林竖起手指比划:“八块。”
为了挣两块钱的回扣,真是够辛苦的。
余清音都有点同情他,前脚拿到这周的生活费,后脚分他五块。
余海林感激涕零,心想世上果然只有姐姐好,腰包鼓鼓去吃烤肠。
正在去学校的车上的余清音不知道他这么存不住钱,靠着窗闭眼休息。
范燕玲把自己的外套给女儿披上,跟妯娌小声说:“昨晚十二点才睡,你说这学校也真是的,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
李虹华看一眼侄女;“我们景洪回来就玩游戏,肯定没那么多作业。”
这礼拜没回来,那也是跟同学玩去,过得不知道多潇洒。
范燕玲半真半假的抱怨:“从来没叫她非要考好,她自己太上进,我也是愁得很。”
几十年在同一家做儿媳妇,李虹华能不知道这位弟妹的真正意思。
不过她还是配合着:“要不说女儿省心,你命好。”
那倒也不是特别省心,有些话范燕玲也不能跟她说,只能在心里嘀咕“要是能不老念叨钱就更好了”。
她的腹诽,李虹华并不知情,只说:“等会散的时候咱俩去那个什么大洋百货逛逛呗。“
难得来一次市区,总不能白跑一趟。
范燕玲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把出门的主要目的抛之脑后,讨论着下午要去哪里玩。
没怎么睡着的余清音眼皮动动,到底没有睁开,心知两位长辈都是不自由的人。
她们一方面勤俭节约,一方面又对新鲜事物好奇,想要满足后者的时候,只能用光明正大的理由说服自己。
来都来了,干脆去玩玩,好像冠冕堂皇才能理直气壮。
为了让她们的“密谋”更加顺理成章,余清音决定还是继续假睡。
她的头随着道路的颠簸一下一下撞在玻璃上,自觉牺牲也是良多。
这份苦心,范燕玲未能体会,反而小声说:“怎么睡得跟猪似的,这样都不醒。”
真不愧是亲妈啊,连自己都能说进去。
余清音无声地勾起嘴角笑笑,心里长舒口气:母女啊母女,一笔烂账。
作者有话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