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今霜
新鲜的牛羊肉切成薄片,蔬果点心摆了一桌,旁边还放了几盘厨房烤出来的肉,一看就是长风送回来的猎物。
幼莲转头和罗氏说话,正好看见他进来,站起身凑到他身边:“夫君,你回来啦!”
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先拉了拉他冰凉的大手,又催促着他去洗手吃饭。
“这也是夫君带回来的猎物吗?”幼莲低头看见他另一只手里的竹笼子,“苦夏,把它一并送到厨房里去吧。”
苦夏接过笼子往外头去了。
江有朝顿了一下,想要解释两句,看着幼莲全无所知的笑脸,又轻轻挑了下唇角:“……嗯。”
江家规矩不重,今天晚上也没有分什么男女席位,围着桌子各坐了一半,就高高兴兴地开饭了。江有朝在幼莲右侧坐下,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其他人说话。
从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家里就常常是这样的热闹情景,幼莲今日高兴,连杯里的果子酒都忍不住喝了一口。
殷氏坐在她左边,脸上也带着笑:“嫂嫂拿出来的这几个方子好吃得很,和并州的味道都不太一样。”
幼莲笑了笑:“我喜欢倒腾这些,多尝尝总能试出几个好吃的味道。”
正说着话,一筷子羊肉被放在碟子里,她转头看过去,正对上了江有朝面无表情的脸。
“谢谢夫君。”幼莲笑得灿烂。
殷氏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禁有些感慨。也多亏嫂嫂是个好脾性的,否则天天对着大哥这样一个大冰块儿,肯定要郁闷死了。
罗氏在前头让丫鬟给所有人都盛了一小碗清炖白萝卜汤,开口道:“羊肉性味甘热,吃完再喝碗清热下火的汤最合适了。”
清凌凌的萝卜汤摆在面前,罗氏看过来的时候,幼莲伸手舀了一勺子,喝到嘴里又后悔了,赶紧吃了口獐子肉压了压。
桌子另一头,罗氏还在劝莹莹喝汤:“这是娘亲特意叫厨房炖了下火用的,你可得好好喝完,不许挑食。”
莹莹闷闷不乐地耷拉下小脑袋,乖乖捧着汤碗喝汤。
听见她们俩的对话,幼莲眨了眨眼睛,悄悄把汤碗往边上推了推,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和殷氏说话。
江有朝把自己的汤喝完,就瞧见了她的小动作,眉梢轻轻动了动,默不作声地将幼莲面前那一碗也拿了过来。
散席的时候幼莲还在担心罗氏看见她满满的汤碗,特意磨蹭着吃到最后,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碟子旁边只放着一个空碗,疑惑地轻咦了一声。
苦夏就在旁边伺候,小声道:“姑爷瞧着您不爱喝,就替您把汤喝了。”
“可那碗我已经动过了呀。”幼莲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江有朝方才安顿幼莲在这里等他,先把祖母送回正院,又赶紧折回来接幼莲。两人一同朝明方阁的方向走去。
幼莲坠在他后面,踩着他的影子玩儿,精致的小靴露出来,缎面上绣着寒梅傲雪,明明是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穿在她身上却活泼又喜人。
江有朝由着她闹,直到进了月亮门,才将她的手牵在手里。
两人先去沐浴更衣,穿着舒适的衣裳坐在暖榻上。江有朝随手拿起她看的游记翻了翻,纸上落着簪花小楷,字写得娟秀,只在笔锋处隐隐露出几丝峥嵘来。
幼莲还以为他在看自己写的东西,解释道:“祖母喜欢和我交流心得,我怕自己忘了,就先都写下来,再说给祖母听。”
江有朝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他指了指纸上的字:“临过岳父的帖?”
幼莲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凑到他怀里仔细看了看旁边的注解,这才答道:“学过一点,后来转学了其他的。”
她从前年少的时候还总是和华昭别苗头,在作诗上吃了亏,就钻进书房里练了半多月的字,在下一次诗会的时候扬眉吐气,压了华昭一头。
江有朝轻轻颔首,心道果然。
若是普通的簪花小楷,不像幼莲写的这样,外表文雅秀丽,内里却隐着一股精气神,最后落笔的时候才放松下来,露出自己的几分本性。
幼莲起了兴致,同他说起自己和令国公的相处来,江有朝便仔细听着。
迎春端进来一碗清热去火的薏仁米雪梨汤,等着幼莲喝完,才安安静静地退出去将门带上。
直到夜色深了,他才将人抱起来带回床榻上。被子里早就被汤婆子温热了,幼莲躺在里头也不觉得冷,反而钻进他怀里,声音里还带着娇:“夫君,我睡不着。”
江有朝躺在枕上,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耳垂,低头舐了一下。
这一撩拨就闹到前半夜,直到幼莲无力地趴在他身上,江有朝才止了动作。两人以最亲密无间的方式拥抱着,呼吸慢慢交缠在一起。
幼莲看着江有朝的下颌,嗓子还有点儿哑:“夫君给我带的雪兔,怎么不和我说?”
她叫苦夏给厨房送兔子,走到半道上,见了长风才知道,这只兔子不是猎来吃的,是江有朝特意送她的礼物。
江有朝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淡淡:“送给你的,怎么处置都可以。”
他大概学不来李承霁哄人的本事,只想让自己的小妻子高兴一点,不论是养着还是吃了,都没关系。
幼莲娇哼一声,才不听他的话:“夫君送给我的,我当然要好好养着,吃了算什么嘛。”
软绵绵的身子还在怀里,江有朝只觉得心中熨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
*
年关一日日接近,府里的气氛也愈加热闹。廊下挂起大红灯笼,火红的穗子在风中轻轻晃着。乐秋将桃符贴在门上,又喊了藏冬来看贴得正不正。
幼莲和迎春苦夏坐在屋里头剪窗花,花样选的多,有梅兰竹菊、贵花祥鸟、五谷丰登的图案,贴在轩白的窗子上喜庆得很。
幼莲看着就觉得颇有成就感:“可惜我没把国公府那本厚厚的花样册子带过来,要不然还能再多些样式。”
迎春笑道:“如今这些就够多了,难不成夫人要把整个明方阁都贴满不成?”
幼莲忍不住笑了笑。
她剪完窗花,又把柜子里那套新做的春衫拿了出来,仔细找着上头不完美的地方,一个个的修补过去,还担心有疏漏的地方。
“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姑爷肯定会喜欢的。”迎春促狭地笑了笑。
幼莲伸手抚着缎面,想到还在宫里头当值的人,眉眼间溢着轻快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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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
◎他话里的那一点醋意◎
她女红向来了得,做衣裳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叫几个绣娘打了底子,剩下精细处的地方,都是找江老夫人讨教着动手的。
是以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幼莲将衣裳放在桌上时,还忍不住又好好欣赏了一番。
瞧瞧,她就是这样贤惠聪颖的妻子,头一次做衣裳就做的这样好,就算是宫里的绣娘,也不过如此了。
到了晚上,江有朝踏着夜色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夫人呢?”他转头问苦夏。
苦夏笑吟吟回道:“夫人现下在厨房,正和厨娘一起做长寿面呢。”
江有朝没想到一向娇气贪懒的小姑娘还会有洗手作羹汤的时候,随即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到了厨房外头,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
“这个汤溅在我的裙子上啦……”小姑娘的娇嗔从里头传出来。
厨房煮面的大锅里金黄色的鸡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幼莲一手拎着自己的裙摆,一手还拿着面条准备往锅里扔。
厨娘在旁边看得心惊胆颤,赶紧上手接过:“少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
乖乖,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煮面的,拎着面条直接往锅当中扔,不溅一身汤才怪呢。
幼莲“哦”了一声,嘟着嘴站到厨娘身后。迎春就在她旁边笑:“奴婢方才就让您在旁边看着,您非要自个儿动手……”
“那我也不能光站着吧。”幼莲低头看了看裙子上的污渍,“我先去换身衣裳,你在这儿看着,等面好了就端回明方阁。”
她有些可惜今日刚换上的新衣裳,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江有朝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厨房里烛火明亮,外头却被夜色笼罩,他就站在明暗相交的分界线上,松烟色的衣裳衬得挺拔如竹,从幼莲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将他肩宽腰窄的身形收入眼底。
她还没看清他眼底氤氲的沉沉墨色,就听见清冷低沉的声音:“幼莲,过来。”
幼莲怔了一下。
他其实很少当着面叫她,白日里有事便直接说事,入夜到了床榻上,更多是酣畅淋漓地抱着她。这样正式又缱绻地唤她的名字,还是第一次。
江有朝没发觉她的心不在焉,牵着她白嫩的小手回了明方阁。
昨天夜里刮了场风,今天就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闪烁的星子挂在墨蓝色的天际,添了几分画卷上的写意风流。
等幼莲换了身新裙子,正好迎春也拎着食盒回来,两人坐到桌前吃饭。
最近天冷,幼莲常窝在暖榻上不想动弹,前几日量尺寸裁新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重了一些,晚上就不怎么动筷子了。
今日因着江有朝生辰,她跟着用了一些,就放下筷子,捧着脸看他吃面。
她眼睛亮晶晶的:“夫君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长寿面。”
鸡是她亲自挑的,佐料也是她根据厨娘的建议放的,最后还亲手把面煮了进去。算起来,这是她为数不多进厨房的时候了。
今年令国公生辰,也是她亲手做的面,对这套流程也算是有几分印象了。
江有朝虽然没看见她前头是怎么动手的,但照刚才在门口看见的那一幕,想也知道她的手艺如何。但仅仅是这样,已经令他惊讶不已了。
“很好吃。”他抬眸看着她如花的笑靥,神情很是认真。
小时候每逢生辰,祖母也会为他做一碗面。后来入了京上了战场,他便很少过生辰了,府里知道他的习惯,也不再提这件事情。
时隔多年,又重新吃到家人做的长寿面,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幼莲颇有些自矜地弯了弯眉眼:“我亲手做的,当然好吃啦。”半分不见方才心里偷偷紧张的模样。
江有朝没诓她,桌上的菜剩了不少,一碗面却吃得干干净净。
云雨完吹了灯以后,他握着幼莲白皙纤长的手指把玩,乌沉沉的眼眸看着帐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就是除夕。
府里大大小小的仆役都忙活起来,幼莲也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盯着各处的人手,为晚上的家宴做准备。
除夕晚上宫里是有夜宴的,但前两年镇北将军府里只有江老夫人一个人在,江有朝就向皇上告了假,留在家里陪江老夫人守岁。今年二房好不容易进了京,他自然更要留在府里。
宫里头,陈惜春失落地瘪了瘪嘴:“我就猜到幼莲是个见色忘义的,都这么些天没见了,也不找机会同我说说话,反倒窝在将军府里头。”
温以娴就坐在她旁边,毫不在意地笑道:“待在家里才舒服自在,进宫一趟又累又冷的,也省的她奔波。”
令国公府圣眷优容,幼莲肯定要跟着徐春慧坐到前头。穿着厚厚的衣裳还要坐的端庄大气,温以娴都替她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