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今霜
陈惜春哼了一声:“往年都来的,今年嫁了人却不来了,不是见色忘义是什么……”
温以娴不再说话了。
等到她们腰酸腿软地回了府,才发现幼莲早就派人送来了礼物。陈羡春和陈惜春各是一套头面,温以娴这边除了首饰,还有作画用的娟帛,以及一块上好的潞州墨。
她露出一个温软的笑,问丫鬟道:“娇娇可有说什么话?”
“江夫人说,上元节那日,要约您一同出门呢。”
温以娴没太意外,笑着点了点头。
明方阁里,江有朝听见幼莲吩咐小厮的话,看了她一眼。等到其他人都退下后,他才开口道:“上元节……你要同温小姐出去?”
幼莲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呀,阿娴都好久没出门了,好不容易过节,我当然要约她出来轻松一下。”
老待在国公府里,不是帮陈国公夫人做这个,就是帮陈氏姐妹做那个,还不如和她出门逛一逛呢。
江有朝抿了抿唇,没说话。
幼莲方才家宴上喝了两口果子酒,现下觉得有些燥,推开窗吹了会儿风,才觉得好些,便和他商量起回国公府的事。
京城的习俗是正月初三这一天,出嫁的女儿要带着夫婿回家。幼莲不清楚江有朝知不知道这件事,怕他有别的安排,特意提了两句。
江有朝颔首:“这是自然。”
就算没有这个习惯,他也是要带幼莲回去的。令国公府众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这么些天没见,她肯定也想家。
“左右正月里也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国公府住一阵。”他自觉忽略了零星几个会上门拜访的人。
幼莲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二哥哥忙着专心读书,我还是不回去打扰他了。”
若是她回去,虞青竹肯定要带着她好好玩几天,再不济也会想方设法给她找些新奇的玩意解闷,反倒耽误了读书这件正事。
“等到放了榜,我就回去帮婶婶筹备大哥哥的婚事,夫君觉得如何?”幼莲问他。
江有朝从来不在这方面干涉她,点头道:“都可以。”
过年大家都精神好得很,深夜里幼莲还能听到屋外丫鬟小厮们走路的声音,她攀在江有朝肩上,贝齿紧紧咬着朱唇,一句娇吟都不敢露出来。
她身上披着江有朝的墨狐皮大氅,靠在外间的柱子上也不觉得冷,薄薄的眼皮泛着红,眼睛里闪着水光,手指在他肩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幼莲完全不知道这人的一身蛮力都是哪儿来的,方才在床榻上闹了两次,现下还抱着她不松手。
江有朝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脸,身上却火热滚烫,一双大手将她抱得稳稳当当,冲撞的间隙里,还亲了亲她泪盈于睫的眼睛。
到了最后,幼莲已经无力抱着他了,整个人松松地挂在他身上,眼睛哭得通红。
她仔细想了半天,才琢磨出一点意思来,小声问道:“夫君是不是不高兴了?”
江有朝抬了抬眼,嗓音低沉:“为何这样问?”
幼莲哼哼两声,才不信他的话:“那你还问我是不是要和阿娴一起过上元节?”
她思来想去,觉得晚上只有这一件事没顺了江有朝的意。她当时没觉察出来,后来被按在身下翻来覆去的时候,才发觉他话里的那一点醋意。
幼莲伸手搂住他的腰,小脸蹭了蹭,半撒娇半哄人地开口:“夫君想什么时候同我出去逛逛都行,阿娴却还得和陈国公夫人商量,出来一趟不容易……”
江有朝本是想着和她一起看灯的,突然被打乱了计划,还要看自己的小妻子去陪旁人,肯定说不上多高兴。
但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生气:“没事,改日也一样。”
他伸手把她凌乱的发丝整理好,轻轻拍着幼莲,隔着被子,力道不重。幼莲被闹了半宿早就困了,没几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月初一,夫妻俩一同去正院拜见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给孙辈一人发了一个红封,江二叔和梅氏也是同样,幼莲则给罗氏殷氏送了礼,最后还不忘给莹莹送了一只纯金的长命锁。
细长的链子挂在脖子上,莹莹握着长命锁冲她笑,露出两个深深的小肉窝。
用过膳以后,江有朝就带着幼莲去祭拜江氏夫妇。
他跪在蒲团上,抬头看着高高的牌位,神色有些黯淡。幼莲跪在他旁边,安抚性地握了握他的手。
“好像……没怎么听夫君说起父亲母亲的事。”她看着他眼里的怀念,声音也不禁放软了些。
江有朝低头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他们去世的时候,我和莹莹差不多大,很多事情,都是祖母告诉我的。”
他对母亲唯一的印象,是午后闲适的阳光里,她看着他的时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祖母说,有次我哭着闹着要和他们一起去送货,途中却遇上了流寇。父亲为了保护我们去世了,母亲和我被好心人救了下来。后来,母亲因为伤势太重,没能保住性命,随着父亲一块儿走了。”
他那时太小,对这些惨烈的记忆没有半分印象,大多是听祖母说起来才知道这段往事的。
幼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紧紧握住他沉稳有力的大手,陪着他在祠堂里待了许久。
*
过年这段时间,普通官员都是有休沐的,江有朝作为执掌御林南军、护卫皇城安全的人,反倒不得闲,初一下午就进了宫。
换衣服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柜子里那件天青色春衫上停顿了许久,最终伸手把它取了出来。
宫里,李承霁正哀声连天:“我原先初一还能舒舒坦坦地待在家里呢,现在升了官,反而要站在这儿吹冷风。”
年前皇上提拔了一大批官员,其中就有李承霁,他如今已经从正五品升到了从四品。升官以后,他还在他爹济恩郡公面前好好显摆了一番,不过最后也被按住教训了一顿。
他看着江有朝颇有种难兄难弟的风凉感:“您说其他官员,比如我爹,就能躺在家里浇花逗鸟,咱们就得在这儿喝西北风。”
江有朝随手将大氅解下来,放任他一个人叭叭叭吐槽。
李承霁:“我都想好了,趁我还身强力壮的时候,赶紧给锦娘挣个诰命。等以后我俩老了,也成天在府里躺着,等着儿子伺候……”
他摇头晃脑的,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美好生活,余光扫到江有朝身上的衣裳,顿时惊了一下。
“寒冬腊月的,您怎么就穿上春衫了!我还穿着夹袄呢。”他用手碰了碰江有朝的手臂,确认里头没有夹层的时候惊讶极了。
江有朝顿了顿,由着他在自己面前转悠了好几圈,拍掉他试探着过来摸他暖不暖和的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好看吗?”
李承霁:“?”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江有朝身上天青色的锦袍,点点头道:“好看是好看,只是这种天气……”
江有朝慢吞吞从他身边经过,面色不变:“好看就行了。”
李承霁站在原地,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地摇了摇头。
“还是统领的身体好啊,我还是得多练练才行……”
今日程定康程老将军也进了宫,江有朝先去参见皇帝,沉默地听着他们商议完霍成朗的安置之地,没有开口插话。
霍家的事之前就调查得差不多了,涉及此事的官员都受到了处罚。首当其冲的赵义虽然免了死罪,却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做了个芝麻小官,任凭其他人怎么求情都没用。
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霍成朗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不是当年光风霁月、一心社稷的霍家人,尽管明知这位赵大人是个替罪羊,也没办法再向陛下陈情。
事情没有再变动的余地,霍成朗本想着打道回府,结果才出了京城小半天,就被人在山道中拦着劫杀。好在程定康一直派人保护他,才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了京城。
这个年他是跟着程定康和魏严一起过的,三个孤家寡人凑在一起,喝酒聊天,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也算是乐事一桩。
程定康这次进宫,就是和陛下禀明这件事:“……对方派出的是死士,草民并未查到是什么人。至于霍大人,还是待在京城比较好。”
霍邱虽然被封了异姓王,但霍家并不能袭爵,所以霍成朗还只是当年的七品武将。
皇帝点了点头,对此事并无异议,转头对程定康说起另一件事来:“小五年纪也大了,朕想让你教导教导他。”
程定康的人品,他放心。
“草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实在担不起教导皇子之责……”程定康笑着推辞,“若是陛下有意的话,不如让伯英试试?”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江有朝,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长髯,语气并不怎么认真,似乎只是随意提了一嘴。
跟魏严相处久了,他也不自觉开始做这个动作。
“哦?”皇帝愣了愣,目光移到江有朝身上,犹豫不定地开口,“伯英的年纪,做皇子师,还是轻了些……”
作者有话说:
江有朝(穿着新衣服):偷偷开屏.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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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
◎学习岳父好榜样◎
程定康笑而不语。
皇帝揉了揉眉心,看着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头疼不已:“你倒是给朕找了个麻烦……”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程定康笑眯眯地开口:“依草民所见,兵部尚书孟繁,秉性中正,志虑纯良,亦可堪为皇子师。”
“他不行。”皇帝想都没想就否决了程定康的提议,“孟卿过于刚直,不懂变通,为臣自然没有错处,为人师长就要差远了。”
他可是听说孟家父子俩不太安生,孟繁成天被气的拿着家法追着打儿子,让他来教导小五,不成不成。
想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比起孟繁来说,江伯英的确要比他合适得多。况且他是年轻人,想来和小五也能说得上话。
“朝中武将数目不逊于文臣,可能用、好用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其中真正忠于他这个皇帝,又和世家大族没有牵扯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朕的小五,恭顺谦良,是个一心向学的好孩子。文韬武略上,也只有后者欠缺几分。”皇帝看着江有朝道,“朕并非要他做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而是要他知人善用,遇事果决。”
江有朝明白了他的意思,领旨谢恩。
等到出了勤政殿的门,程定康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有太大负担,教导五皇子的事,还有章玉成他们几个老家伙在呢。”
皇上子嗣不丰,给成年的皇子赐了皇子府住在宫外,五皇子年纪尚轻,依然在宫中接受教导,江有朝只是皇子师之一。
江有朝轻轻颔首:“师父为何不答应陛下的话?”
虽说程定康已经辞官回乡,可只要他想,陛下的圣旨明日就能送到程家去。
“退都退了,还起复做什么……”程定康摇了摇头,“若不是挂念着你这个混小子,我早就打道回老家了。”
“礼部的谢延礼,如今也在教导五皇子,你若得空,就去他府上走一遭吧。”
程定康看着身边高大挺拔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徒收成愁啊,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花费心力替自己的徒弟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