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嫔 第158章

作者:抒鹤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以前在薛家村,每次不舒服,薛氏就给她熬一碗滚烫的姜茶,喝了之后随便睡一觉就会好。故而这次也没在意,喝了两盏姜茶自己也没当回事。

  也许是人就是不能娇气,从前没什么依靠,有点小毛病很快就好了,现在有这么多人陪伴关心,反而没从前能摔能打,说话声音越来越哑。

  薛氏有点担忧地说:“要不跟谢管事说一声,让他请个大夫给你看一看。”

  昭蘅摇头说不要,明天书琅哥哥休旬,不用去老先生院里念书,他昨天就让牧归告诉她,今天打算带她去鹿门山上游玩。

  要是他知道自己病了,肯定不会同意她出门。

  她挽着薛氏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奶奶,我没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薛氏知道她早就惦记着要出去玩儿,给她做了一锅梨膏糖,让她带在身上,嗓子不舒服了就吃一块。

  昭蘅刚吃过早饭,停下筷子,就听到盈雀的声音在院外传来:“公子。”

  她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匆匆扯了条帕子擦了擦嘴就跳下凳子往外面跑去。端方少年迎面入内的路上碰到奶奶,抬手与她做了一揖,眼角的余光瞥到雀跃而来的小姑娘,弯眉轻笑,唤了声她的名字:“阿蘅。”

  昭蘅眨了眨明亮的圆眼,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的全是李文简的样子,她小跑着到他面前,伸出白皙的手指勾住了他,声音甜软:“书琅哥哥,你这么早就来了!”

  李文简沐浴在太阳底下,眉眼被太阳的光照晒得微微眯起,揉了揉她的发:“小懒猫,我寅时就起来了。”

  昭蘅抿着唇角,扯出浅浅淡淡的笑意。

  同薛氏告别后,李文简牵着昭蘅的手往后院走去。

  颍州地处南方,水系发达,他们暂居的宅院内有一弯内湖,和外界的河流相连,从内湖中可以直接乘船到府外。

  久未住人的宅院,内湖驻船的地方荒废已久,长满了茂盛的植物丛,河道在茅草深处,几棵鲜红的野果子从河畔伸出挂满果子的枝条,火红的果子沉甸甸的坠在枝头,几乎快要垂入河中。

  他们到的时候,魏湛几人早已到了。魏晚玉听到脚步声,拨开草丛朝昭蘅挥了挥手,她喜得加快步伐朝他们跑过去。

  李奕承等了许久,逐渐没了耐心,抱怨了两句:“还好阿蘅年纪不大,要是长大了等她梳妆,说不定等到天黑也出不了门。”

  话音方落,额头就挨了李文简重重一点。

  李文简抱着昭蘅跳到船上,把她放下,就走到船头拿起船桨调试了几下。

  李奕承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跟只炸毛的猫一样,气鼓鼓地跟魏湛告状:“魏大哥,你看阿兄。我有什么说得不对吗?”

  魏湛情不自禁揉了揉他的额头,说:“男儿嘛,就该有点男儿的心胸,等等姑娘家怎么了。喏,你多向小四郎学学……你看看人家。”

  正在试桨的李文简闻言看过来,只见昭蘅正趴在船头和魏晚玉凑在一起看画册,安胥之怀里抱了一大把莲蓬,坐在她们身边,一边和她们看书,一边剥了莲子,魏晚玉一颗,昭蘅一颗……

  李文简想到那人没心没肺,还曾惦记着要嫁给小四郎,脑瓜子顿时有些嗡嗡的。

  “阿蘅。”他抿了抿唇,唤道。

  昭蘅立时放下手里的画册,往船头走去,仰面看向摇橹的李文简,娇声娇气:“怎么了?”

  “你看我的口袋里有什么?”李文简侧过身,将袖口转向她。

  昭蘅伸到他的袖子里,指尖触碰到一个凉凉的铁盒,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盒什锦糖。

  “方锦记的糖?”昭蘅意外地惊喜,“我在槐树街看到有店在卖,可是好贵。”

  李文简情不自禁地摸摸她冰凉柔顺的发丝:“徐大夫说你的牙不好,不能吃太多,每天只能吃两颗。”

  “只有这一盒吗?我省着吃!”昭蘅挑了颗梨子味儿的塞到嘴里,跟只小猫似的坐在他膝边,软声说。

  “吃完了再给你买。”李文简一边划船,一遍说。

  “可是这里离京城很远。”昭蘅掰着手指,“每块儿糖都比京城的卖得贵多了。”从前在京城时寻常的小零嘴,到了这里变得昂贵无比,她现在又不能靠帮人写功课赚钱,实在捉襟见肘。

  李文简忍俊不禁:“没关系,再贵也给你买。”

  “真的吗?”她抬起小脸,弯眉轻笑,“那你不许骗我。”

  李文简点头:“这是当然。”

  几盒糖罢了,她要多少不能给她呢。他希望她能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得到承诺的昭蘅高兴地勾住了他的手腕,想到怀里还塞了个莲蓬,剥了两粒,顺手递到李文简唇畔:“书琅哥哥尝一尝,这是小四郎新采的莲子。”

  李文简张嘴将那颗饱满青涩的小果子吃入口中,昭蘅仰头看着他,只见他牙齿咬了一口,脸色却一直淡淡的。

  昭蘅问他:“好吃吗?”小四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新鲜莲蓬,脆生生的可好吃的。

  李文简随即眉头轻轻皱了下:“不好吃。”

  昭蘅闻言讶然:“怎么会?”她剥了颗塞进自己嘴里,觉得味道很清甜,怎么会酸呢?

  她重新剥了一颗递到他唇边,紧张兮兮地盯着他:“这颗呢?”

  “还是酸的。”李文简摇头,薄唇紧抿,一脸酸得不想说话的表情。

  这时魏湛过来,见昭蘅正在喂李文简吃莲蓬,咧了咧嘴嫌弃地看向李文简:“你手断了?要人喂吃的。”

  李文简眯着眼睛笑,没理他。

  昭蘅看到魏湛腰间系着酒葫芦,知道他们又要喝酒,就把糖揣进怀里往船尾继续找魏晚玉看画册去了。

  到了船尾,魏晚玉不满地挽着她的胳膊抱怨:“怎么书琅哥哥老是缠着你?”害得她们想好好玩会儿都不行。

  昭蘅说:“没有啊,他给我买糖了。”

  说着,她大方地掏出怀里的什锦糖,揭开盖子,给他们一人分了几颗。

  倚靠在船头的李文简,手里捏着酒壶,眼角的余光瞥到昭蘅正喜滋滋地给安胥之分糖,他眉心微微蹙了下,不经意地往船沿歪了几分,小木舟猛地晃动,激起水花砸到安胥之身上,他张新德那几颗糖都被打湿了。

  他愤怒地看向李文简:“琅叔!”

  罪魁祸首扯出一抹笑,语气轻飘飘:“对不住,没看见。”

  安胥之敢怒不敢言,狼狈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愤愤然地转过脸不搭理他。昭蘅唇角抿着笑,递上帕子给他擦水。

  李文简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安胥之对着昭蘅傻笑的脸上,喉结不自觉滚动,这个小四郎,都重来一世了,还跟阿蘅这么亲近,应该想办法,尽早将宁宛致从梅州弄回来才是。

  只可惜如今天下正乱着,宁宛致的爹爱女如命,她才六岁,宁将军肯定舍不得将她独自养在别处。他暗暗算了下,上一世宁宛致是在八年之后回的京。

  八年,他还要这么防着小四郎八年。

  绿色的芡实叶大片地浮在水面上,几乎绵延到了看不见的远方,将绿水清波全然掩住,只在船只破水的时候露出清澈的河流。小船儿摇摇晃晃,沿着河道缓缓出了府,李奕承趴在船舷,伸手去拨动水面上漂浮的芡实。

  他抓了一把上来,剥开底下的硬刺,竟然发现里面有满满的果实,他脱下外衫,跳到水中。昭蘅瞪圆了眼睛,中途看他很久没浮起来,正准备叫人,他忽然就冒出一个脑袋来,举着一条大青鱼叫李文简:“阿兄!”

  李文简转眸看过去,也朝他笑了笑:“多抓几条,等会儿我们去岸上烤鱼吃。”

  李奕承高兴坏了,又高兴地一头扎进水里。

  可把安胥之给羡慕坏了,他也不跟着昭蘅和魏晚玉看画册了,蹲在船沿看着李奕承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两只眼睛都泛着光。

  时而可怜巴巴地看向李文简,时而无比艳羡地望着水里。

  李奕承游到船边,趴在船沿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袋上,活像个水草精,他蛊惑安胥之说:“小四郎,快下来玩儿啊。”

  安胥之觑了眼李文简的脸色,他早两年的时候下水差点溺水,从那以后李文简便不许他轻易下去。

  李文简在和魏湛喝酒,瞥见安胥之可怜巴巴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朝河面抬了抬下巴。

  安胥之高兴地脱下外衫,“扑通”一声,跟着李奕承跳进水里。

  河面上溅起一团团白色的浪花,落到船上,打湿了魏晚玉的鞋子。她圆乎乎的小脸顿时鼓了起来,不甘示弱地掬了把水泼在他身上。

  李奕承玩心大,立时拍动水面,溅出更大的水花,这下连昭蘅也未能幸免。她走过去帮忙,两只小手在水里不停地划拉,可她们两条瘦胳膊,哪敌得过安胥之和李奕承。

  不一会儿就浑身湿哒哒。

  魏湛看不下去了,抄起船桨在水里拼命搅动,掀起大浪,打得河里那两人到处乱窜。

  大仇得报的魏晚玉和昭蘅看着他们狼狈乱窜的样子咯咯笑个不停。

  他们俩在水里逃得很远,又游了一会儿就回到传上来,这下老实多了,乖乖地捉了好多的鱼,送回船上的鱼篓里。正是水草丰茂鱼儿肥沃的时候,没一会儿,他们就抓了满满一篓。

  李奕承坐在船头上拧衣摆上的水,一边拧一边叨叨:“魏大哥偏心,只帮着她们俩。”

  魏湛打量了一眼水鬼一样的李奕承,嘴角勾着笑,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酒壶递过去。李奕承耷拉着嘴角,没有接。

  “男子汉大丈夫学不会喝酒,成何体统。”魏湛嫌弃地说。

  日光如金,荡着河道两岸偶尔划过的树影,在李文简脸上浮动。他微微眯着眼,看向不远处正噘着嘴拧衣服上水渍的少年,莫名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

  子韧少时饮酒浑身就会长红疹,故而前世他们在一起时,每次子韧只有喝茶看他们喝酒的份。

  可是后来子韧归京后,他惊奇地发现他学会了喝酒。浮玉告诉他,魏湛才死的那段时日,他每日酗酒,醉得人事不省。每天醒了喝,喝了醉,醉了睡,数度反复,身上长满红疹也不理会。

  之后在边关数年,为了抵御北狄游兵,他大大小小受伤无数,又靠烈酒缓解身上的疼痛。就这样,一个滴酒不沾的少年硬生生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看着眼前这个仍在恼怒的少年,李文简笑了笑,抬手把酒囊凑在唇边,深深地饮了口。

  “好了,别担心。”李文简笑着靠回船舷上去,“既来之则安之,不会喝酒就不喝酒嘛,大不了以后找个厉害的娘子,处处帮你挡酒好了。”

  “阿兄!”李奕承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

  魏湛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

  *

  这日游玩回来之后,昭蘅就病了一场,她本来就害了热症,晒了太阳湿了衣裳,温度一高一低,晚上吃饭都没有力气爬起来,薛氏一摸她的额头,烫得被吓了一跳。知道李文简最近课业很忙,薛氏也没有惊动他,禀告谢管事请了大夫来,给她开了药吃。

  第二天魏晚玉又过来找昭蘅一起去玩儿,结果惊奇地发现她生病了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顿时慌了,不顾薛氏的阻拦跑去找李文简了。

  屋外艳阳高照,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早上刚下过雨的地面被太阳一晒就干了,枝头的蝉聒噪地叫着。

  昭蘅被叽叽喳喳的蝉鸣声吵醒,慢悠悠地睁开眼,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令她体内翻涌的燥热缓解了些许。

  “要喝水吗?”一道清凌的声音传来。

  抬起头发现是李文简,她喉咙干得厉害,一开口声音都是沙沙的:“要。”

  李文简起身走到案前,提起水壶给她倒了一碗温水,再走回床边,轻手轻脚扶起她,将碗递送到她唇边。

  昭蘅太渴了,她烧得有些发昏,就着他的手,乖乖地把一碗水喝完。

  “还渴吗?”李文简看着空荡荡的水碗,问她。

  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喝了。”

  “那你再眯一会儿,盈雀在给你熬药,吃了药之后再吃饭。”李文简声线低柔,温声对她说。

  昭蘅听到他的声音,心口像是有暖流淙淙淌过。

  “嗯,我都听你的。”

  服地闭上了眼睛,又听到李文简在说:“最近天气大,你中午不许和晚玉一起出去了。”

  昭蘅眼皮子耷拉了些许:“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