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喃喃果
“二位施主,阿弥陀佛。”
跪坐在蒲团上的僧人,听见脚步声便起了身朝他二人看来。颈间的佛珠微微晃动,发出轻响。
“普玄方丈。”谢蕴道。
阿妩也连忙同方丈打招呼:“普玄方丈,初次见面。”
入目是一位身着宝衣的僧人,怎么说呢……极为符合阿妩对得道高僧的想象。眉眼和善,胡须花白,面上隐有普度苍生的慈悲感。
“二位施主不必客气,唤老衲普玄即可。”
方丈又看向了阿妩:“不知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我姓唐。”
“唐施主。”方丈对她施了一礼,不着痕迹地看了二人的手腕一眼,最后笑着望向了谢蕴。
只一个眼神,却含着千言万语。
阿妩耳根微微发红,凝着自己的鼻尖。人家什么都没说,自己解释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与此同时,腕间的力道竟然更紧了一些。
她不由轻轻一动,挣脱了些力道。
方丈捋着胡须,仿佛没看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贵客盈门,不若先在寒舍饮一杯茶水如何?”
“却之不恭。”谢蕴低声道。
方丈将二人引入内室。
一个方正的木桌上,四下散着几个蒲团。阿妩坐在了谢蕴的右手边,恰与普玄方丈面对面。
待坐定之后,方丈亲手为二人斟了茶。清香袅袅的茶水漫入木杯之中:“二位请。”
“多谢。”
谢蕴接过茶杯,片刻之后剑眉微蹙:“雪山银针?”
方丈朗笑道:“正是!”
“知晓施主要来,老衲怎会不提前准备?这茶一年拿出来几回,回回都是招待谢施主。”
阿妩闻言,也多看了两眼茶杯。
原来这就是世子最喜欢的茶。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方才的猜想是错的。方丈并非是因为谢蕴身份高贵才亲自招待。相反,他们之间更像是经年的老友。
好奇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世子,普玄方丈,你们从前熟识么?”
谢蕴垂目:“与大通寺间有些往来。”
“淮安王府,可是敝寺鼎鼎有名的香客。每年都要在点上成百上千盏往生灯,怎会与谢施主不熟识?”
往生灯?成百上千?
往生灯是祝死去之人往生而点的。每年点成百上千盏……阿妩的心中忽地有了一个猜想。
她不由望向了谢蕴。
“是为战死的西北将士而点。”
阿妩一声轻叹,猜测得以验证,她也说不清是何感想。淮安王府已经与西北阔别许久,却依旧牵挂那片土地上的人。
然而,除了大通寺的方丈,或许再无人知晓。
不识谢蕴之时,单单听他的传言,阿妩会忍不住揣测,世间是否当真有如此完美之人。
认识他之后,却觉得那些传言犹有不及。
眼见场子有些冷了,方丈又笑道:“不知唐施主今日来贵寺是为了什么呢?”
“唔。”
阿妩来大通寺本是一时心血来潮,还当真没有想好要做什么。但方丈既然问了,她也随口编了个缘由。
“昨日偶得了个贵寺的护身符,今日承蒙世子相邀,便想来游玩一番。”
“护身符?”
方丈闻言,神色一瞬奇异了起来:“不知是何种模样的护身符,唐施主带在身上了没有?可否给老衲一观?”
“带了。”
阿妩从荷包中,倒出晁正和送她的铜币:“就是这个。”
方丈接了过去端详了片刻,忽然笑道:“让唐施主见笑了,不知是哪个顽劣的弟子,用化缘而来的铜币冒作了佛前的供物。”
“啊……”
阿妩一瞬脸色通红,尴尬不已。
方丈说的话已经足够留面子了,还说是顽劣的弟子干的……翻译过来,不就是说这玩意是假的,她被人骗了么?
“唐施主不必,这实在是敝寺的不是。”
方丈叹了一声,眼中的愧色不似作假。
“信众们的求佛之心是真的,倒是让有心人利用了这份真心,滥竽充数。大通寺对此,到底有监察不力之责了。”
阿妩忙道:“方丈不必自责!”
“到底是我疏于看管寺中庶务,让有心人起了心思。”
方丈一霎洒然而笑:“多谢唐施主的提醒了。不过既然门下不成器的弟子骗了施主,老衲这个方丈也得补偿一番不是?”
阿妩连连摆手:“方丈客气了。我把赝品带到您面前,您都不追究,实在不好意思要什么补偿的。”
谢蕴却忽然开口:“你受了,方丈才能心安。”
“谢施主所言甚是。”
好罢。
世子都发话了,阿妩便知道再推拒便不礼貌了。可她不信佛,实在想不出要什么补偿才合适。
经书?平安符?佛前开光的供物?
忽地,阿妩灵光一现,指了指木架上的签筒:“敢问方丈,我是否能求上一签,劳您为我解签?”
方丈一怔,旋即道:“这个好。”
谢蕴也眉眼含笑望了过来:“普玄大师的解签很灵,只是一般人千金难求到一次机会。”
“是么?”阿妩摸了摸鼻子,怎么有种赚了的感觉。
谈笑之间,方丈已经把签筒取来:“施主请。”
阿妩接了过来,用力摇了摇之后,一根木签从缝隙中落出。
她缓缓念出上面的小字:“知君有骊珠,惜时亦强图,可叹鬓如许,方遇贵人扶。*”
“不错!此乃中吉之签!”
方丈笑道:“不知唐施主想作何解?解姻缘?解事业?”
阿妩想了想:“解事业罢。”
“事业?”方丈有些疑惑,不着痕迹看了谢蕴一眼。
只见他正凝视着手中的茶杯,眼中波光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是,有劳方丈了。”
姻缘,她是不敢想也不愿想的了。倒是三月之后吏部选官,也不知她会被分派到何方。
方丈没再多说,只拿着签文,缓缓道:“名利晚成,譬如袖中藏珠,光华内敛。才运皆聚、得遇贵人之时,便是一飞冲天的际遇。”
“贵人?”阿妩有些疑惑。
方丈笑了笑:“此贵人非彼贵人。并非位高权重者才是贵人。”
阿妩似有所悟:“我明白了。但凡赏识我才华的伯乐,不拘身份,皆可称一句贵人?”
“老衲正是此意。”方丈道。
阿妩迟疑了片刻,又问道:“那姻缘签呢?能否方丈一解?”
方丈道:“这有何难?”
只是他看着签文,面色却缓缓凝重了起来:“于姻缘上,可就不似仕途顺利了。此签乃婚迟之相。虽得良缘相伴,却要历经坎坷,未必能成就好事。”
阿妩点了点头:“多谢方丈。”
心底却愈发疑惑不解:婚迟之相?她哪里来的婚事?难道指的是谢蕴?如此一说,也正合此签之意了。
谢蕴确实是良人,可惜他们只有短暂的一段缘分。
缘尽之后,便散了。
倒是仕途一说的“贵人”二字,令她更为在意。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贵人,才会赏识她的才华呢?
不不不,或许以她的身份和秘密,不被人赏识才是一件好事?
前路扑朔迷离,到底令人忧心。
直到被方丈送出了大门,阿妩还一直拧着眉,思索着此事。
两人漫步于大通寺的深处。此处的香客稀少,清幽静寂。但闻木鱼声声,梵音不绝。
不时有僧人路过身侧,对他们行礼。
“可是还在忧心方才的签文?”
身畔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阿妩抬头,只见谢蕴正望着她。
从阿妩的角度看去,恰见他的下颌如刀削般利落分明。幽深的漆眸之中,波光明灭不定。
阿妩笑了笑:“多谢世子,其实还好,只是……”
她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谢蕴沉声道:“以探花郎的才学,你实在不必为他的前途担忧。”
更不必在我面前,为他担忧。
“我担忧的不是这个。”她小声辩驳道。
“那便是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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