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将军宠妻日常 第63章

作者:溺子戏 标签: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顾青开口,声音里却是带着哽咽:“打猎去了,不小心滚到山崖底下。”

  这话一说,阿奶和阿娘瞬间心疼起来,连忙把人看了又看,顾青就说自己只是伤了腿。可?阿奶更是心疼,连忙叫他走两步,见他还?瘸着腿,难过不已。

  顾青陪阿奶和阿娘说了一会话,四处张望了下:“阿爹呢?”

  阿娘一愣,才说:“你阿爹找你去了,好久都?没?见人回来,你是不知道?,这几?日你阿爹日日出门寻你,着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那我现在就去找阿爹。”顾青立马说。

  不知为何,顾青总觉得看到全家人都?在,便是回了家,也是一点不安心,像是什么东西没?来得及握住,就会让他溜走了……

  “你这腿能去哪里哟!”阿奶拦着人,说是自己去找。

  可?顾青一直摇头,顾不得阿娘和阿奶的阻拦,找了根硬长树枝就出门了。

  只谁也没?想到,这夜直到天黑,阿爹都?没?回来。

  快两日了。

  顾青心慌不矣,坐都?坐不住,刚答应了叫大夫来看看,就又出门了。他点着火把,把整个村子翻了遍,却已经找不到阿爹的踪影,他又挨家挨户地问,直到村头,才听?到一个阿叔说,见他爹往山上去了。

  顾青又连忙往山上找。

  第?一日没?找着人。

  第?二日没?找着人。

  第?三日,依旧没?找着。

  顾家一家人的脸色这个月便没?好过,甚至开始担心阿爹是不是也同顾青一样,找人时没?注意路,摔下山去了。

  “同顾青一样”的字眼直戳顾青心口,惹得他整个人一颤,他顾不上吃饭,扔了筷子便往山上去,他一直走,不回头,甚至走到了自己掉下去的地方。

  周围凌乱的痕迹让顾青心口空落落的,甚至不知该从哪里找,空气中杂然的青草味和一点点血腥气惹得他心口不断地往下坠,顾青发了疯似到处翻,山洞、陷阱,他一路摸到悬崖边下,树影重重的绿中,一个刚堆好的坟突兀地扎人眼球,很新,没?有立碑,让人不知道?里头埋的人是谁,就跟,就跟顾青给薛名和薛无问堆的一样……

  顾青双腿无力,失神地跌坐下来,看着面?前这座坟,它明明一无所有,跟个土包一般平平无奇,但顾青却冥冥觉得,这是他爹的坟——

  他没?救薛名和薛无问,见死不救,像个懦夫一样,只会像狗一样逃,这是他的报应,也是他的代价,他失去了父亲,在袖手旁观的时候,这是他罪有应得。

  顾青茫然地跪了不知许久,像是一座雕像一般,不知已经有几?只麻雀落在过他的肩头,可?他不为所动,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坟,直到鸡鸣三声,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如梦方醒地站起身来。

  他撑着木棍,走出几?步,不知在杂然的青草堆里踩到了什么东西,很坚硬,甚至还?有轻音在响,顾青咬牙用力,把它往更深的地底用力踩,直到那铃铛陷入地底,被土层和青草掩埋,像是从没?出现过。

  他回去了。

  并没?有带回父亲的消息,失魂落魄的样子,叫阿娘和阿奶担心急了,可?他却还?安慰阿奶和阿娘:“阿爹兴许真同我一般,也是摔下山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罢了,等阿爹养好身子,能走动了,一定会回来的。”

  阿奶和阿娘察觉到了什么,心口猛沉,但嘴上却不断地重复这句话,仿佛只要应和,便真成了念想。又许是顾青面?上的表情太瘆人,叫阿奶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附和:“对对,我们再?等等,阿惟很快就会回来的。”

  “对,再?等等,阿青不就回来了?”

  这一等,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

  阿娘在地里种稻时摔断了腿,如今只能在屋里躺着,明明药在吃,荤腥也在补,可?就是不见起色。顾青看着阿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愈发沉默寡言,有时连阿奶都?不敢同他说话。

  冬日到了,风雪渐盛,大夫从满屋飘着药味的房子里出来,摇了摇头,叫顾青在雪地里站了一宿。

  这一年,阿娘还?是过了个新年,只是没?能走出那个满是炮仗味的年夜,走得热热闹闹,也静静悄悄。

  顾青给阿娘守孝时,不过十四,却没?掉一滴泪,村里不少人骂他,说他没?心没?肺没?心肠,生儿?子到底不如女娃贴心,至少还?会哭孝。

  顾青无动于衷,随他们说,这一切,不过他罪有应得罢了。

  好好的一家人,一个大年夜后便只剩两个了,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村里开始传出什么晦气的谣言,说是顾青中了邪,丢了一回,开始克爹克娘,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克死他阿奶。

  顾阿奶当着他们的面?呸呸呸,一盆脏水泼出去,关上门。

  顾青愈发沉默寡言,种田越发卖力,个子比田里的水稻长得还?快,却结结实实的,有时候阿奶都?怕他长得太快,可?荤腥又补不过来,将来要亏身子的。

  只阿奶的千操心万操心,都?烂在肚子里,没?同顾青说一句,那日之后,自家孙子便不一样了……

  直到一日,顾青从外头扛着锄头回家,钻进厨房找她,第?一句话就是:“阿奶,我想从军!”

  顾阿奶看着他面?上难得的光彩,没?多就同意了,她不懂阿青想做什么,但只要是他想的,她就支持,儿?子死了,儿?媳妇没?了,她就剩一个孙子了,只要孙子能开心,比现在多一些人味,她这个老?太婆有什么不行的?

  顾青就这样离开了家,入了伍,从了军。

  可?当兵不好当,也不是每个刚入军营的人都?能上战场的,像他这种乡下出身,没?有门路的,给人守城门都?多余,多数时候都?是干苦力,修城墙,倒粪水。

  但顾青力气大,没?干过久就被小旗注意到了,他有了守城门的资格,还?得了一把刀,似然那把刀薄得连他的菜刀都?比不上。

  守了三年的城门,顾青才立了第?一个功,那是他第?一次拿到军饷,夜里他靠在城墙上看着这一两银子,这是他花了三年才得到了,可?太慢了,守城门并不是他想要的。

  顾青又开始卖力起来,除了守城,什么事都?干,整日往小旗、总旗大人跟前钻,跟人倒茶,听?差事,不要命的事情他干,别人不干的他也干,好像只有忙得脚不沾地时,他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后来,顾青听?说军营里来了位姓辛的大将军,军中有不少人叫他战神,他不懂这人是谁,但他听?薛名讲过此人的名字,便去拜了这人为师。

  因为薛名的名字,顾青很顺利成了辛责成的徒弟,提拔得飞快。

  顾青好几?次午夜梦回时都?忍不住笑醒,觉得自己不是东西,明明害得别人命都?没?了,却还?要踩着别人的尸骨,沾别人的光。

  他笑了许久,把睡在他身边的人都?笑醒了,可?那人翻过身来要骂他时,却被顾青的一脸肃杀吓得魂魄离体。

  顾青浑浑噩噩地跟着辛责成到处打仗,受过的伤越多,军功越是累累,朝廷还?给他赐了封号,人人都?叫他将军,接到圣旨时,顾青以为自己会很开心,谢主?隆恩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皇上这么近,可?庆功宴上的觥筹交错并不叫他觉得快乐,他明明做到了,但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一直没?合上。

  直到那日,在同西戎打仗的战场上,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所谓的太子。

  顾青是没?见过太子的,但他知道?,自己同太子很像,因为薛名和薛无问说过,这是老?天爷在赏他饭吃,他也记得薛名说过天子剑的职责就是保卫皇上和太子。

  所以那时千钧一发之间,顾青想都?没?想,用薛无问在他面?前展示过的轻功,飞身一跃,替太子面?前,挡了一剑。

  那一剑,让顾青伤得很重,甚至差点殒命,可?顾青倒下时,却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安心,好像多年的亏欠,终于还?清了。

  他并非胆小,他也不怕死,他只是还?没?有那个能力,但如今他有了,他们想保护的人,他替他们保护了。

  他自以为如此,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时甚至都?没?有忐忑,他心安理得地疗伤,不管能不能治好,便是之后再?拿不动刀也无所谓。这是顾青十年来最快乐安宁的一段日子,他甚至偷偷想过以后,若是太子殿下不嫌弃他做个天子剑,他愿意留下来,愿意像先前薛名和薛无问同他说的那样,保护皇上,保护太子,把这当成一生的荣耀和使?命,愿意为他死,也可?以为他活。

  不过,留下来之前,他想先回趟合安村,阿奶还?在等他,他要把阿奶接来,也把阿爹阿娘接来,若是可?以,薛名和薛无问也该重回故土,他们在外流浪太久了,他也流浪太久,不知茅草屋前的榕树有没?有替他照顾好他们……

  顾青已经开始在设想未来了,直到他听?宫女说,有贵客来看望,直到他听?到那位被称作五皇子的贵客对他说:“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季卿语牵着他的手,一直看着顾青。

  那是一张极其硬朗的面?容,双眸明亮,眉骨挺阔,凌厉的线条像是能破开一切黑暗,求得光明,可?忽然之间,她又觉得这样的硬朗里藏着不为人知的软弱,这个肩膀宽阔,胸膛坚硬的男人并不是无坚不摧。

  顾青握着季卿语的手,用力又松开,松开又用力,像是反复挣扎,其实他早已发现,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毕竟这十年过得太苦——决定被贬的时候,他就想过,百年以后,埋进地里,见到薛名和薛无问时,就同他们说:我认错人了,但人情还?了,认错人我也没?办法。

  他说得干脆,甚至还?学着薛名耍无赖,在贫嘴里自得安然,一身轻松。

  离了那纷乱的朝堂,回到故乡,顾青娶上了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姑娘,他带着她重回故土,再?次来到他们的坟前,明明和说好的一样,练过千百回的话分明可?以张口就来,可?是真真到了这里,他却发现,自己根本磕不下这个头……

第63章 自荐枕席

  季卿语感受着他握自己手的力度, 握紧又?放松,放松又?握紧,像是他的心跳般, 季卿语乖乖地任他牵着,轻声问:“将军真的逃跑了吗?”

  她不等他回答,反复问着:“将军真的觉得?自己逃跑了吗?”

  “将军说起当?时这般肯定?, 可?那时候明明是慌乱的,将军是如何确定?没人?再追的?将军知道薛氏父子不敌众多的杀手,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把药碗摔碎,将军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所以, 是真的没人?追杀,还是将军已经先入为主地把当?初那事?怪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觉得?那个陡然摔碎的碗根本没能引人?注意, 没人?会?追自己?”

  季卿语的话声轻柔,像是春日的风般和煦,只要她愿意,似乎冬雪里也能开花来, 淡淡的,绽放着花香,她像在述说,根本没有追问, 也是因此,让顾青觉得?郁结多年的心事?, 好像也不过如此,冬日总会?过去, 明年的花依然会?开。

  “当?初若真无性命之?忧,拖着一条断腿,将军真的能跑那么?远吗?”

  顾青在季卿语的一言一句里,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攥着放在心口,让她感受他渐渐剧烈的心跳,他凝着她的眼睛,没说话,可?这份无言里,却又?夹着千言万语,他与季卿语十指相扣,掌心亲密相接,把她的手背抵在额上,半晌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季卿语便?露出了很浅的微笑。

  他牵着的手回家,可?刚走几步,顾青又?倏然顿住了步子,他仰头看这蒙蒙亮的天色:“……我?知道这是阿爹的坟,在这个位置,在那时,我?看到了我?爹从不离身的银铃,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安葬的,但无数次想刨开那个坟,证明我?的认为是错误的,我?分明把它踩到土里,任青草杂陈,可?每次走过,我?都觉得?,这一块的土地,比别处硬上许多,它长成了一块疙瘩,就在这里,我?每次走过,都难受得?发痛……”

  季卿语踮起脚,抚着顾青的侧脸,轻柔有力地说:“都过去了。”

  这似乎是个不大惹人?欢喜的新年,除了年夜里恰合人?意烟火,过后的欢愉都渐渐成了淡色。从外头回来,顾青睡了很长的觉,他似乎从没睡得?这么?沉,也从没睡得?这么?安心,他扣着季卿语的手,放在眼底,像是扣住了自己的心脏,意外地安心着。

  昏阳渐落,一地的雪白被洒上了浅浅的金黄,和满地鞭炮的碎红,给原本萧索的冬日带来了些?许暖意,顾青是被外头的鞭炮声吵醒的,又?是午膳了,顾青倏然从榻上掀被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人?还有些?懵,心跳骤然剧烈,稍稍缓神的功夫,就看到季卿语端着茶从外头进来——她叫他吃茶,顾青却叫她过去。

  季卿语便?放了茶。

  顾青的手搂着她纤细的腰,一只手就能盖住她的后腰,半晌,轻轻枕在了她的肚子上,这么?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季卿语问他:“做什么??”

  “抱一下。”顾青把人?又?往他那搂紧了几分。

  季卿语面颊微热,却没拒绝:“……嗯。”

  顾青得?寸进尺:“也闻一下。”

  闻她身上的味道,是季卿语独有的,娇气精致的娇小姐就是好,都随他住到乡里来了,还是不忘熏香。

  顾青靠在她的小肚子上,大手抚着她的后腰,隔着层层厚厚的冬衣,摸到她身上的温度,莫名觉得?安心——

  忽然,外头便?响起里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季卿语脸颊发烫,连耳根都热红了,推开顾青的手,退了一步,整理衣襟,顾青不大满意,整个人?的脸上写着烦躁,等季卿语收拾好,才问镇玉:“……出什么?事?了?”

  镇玉正色道:“将军,前?方战报,西戎敌犯!已是打到悬璧边界了,朝中无将可?用,辛大帅奉旨出征——”

  顾青瞬间站起身,几个大步跟着镇玉来到了门外,阶下是牵着马,满脸风尘仆仆的将士,眼底泛着红,一看便?是久经疲惫,顾青认得?他,这人?是辛责成身边的近卫。顾青免掉了他的寒暄,开口直问悬壁战况,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岌岌可?危。

  顾青久经沙场,同?西戎交手的机会?并不少,有时候只是只言片语,他也能读懂战场局势的瞬息万变,他不再问了,只关心辛责成何时启程出征。

  “四日前?夜,大帅便?接到圣旨,算算时日,定?是已在整军,快要出征了。”

  顾青肃着一张脸,心头微乱,如果?情况不算紧急,皇上是不会?让辛责成率军出征的,悬壁的战局应该只比他想得?要查,可?师父已经这半年岁了,贸然披挂上阵,如何能叫他安心——而且,如果?不是他刻意受贬,今日之?局,该是他来支撑。

  他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可?若让季卿语跟着一起回宜州,只怕赶不上军队出城。

  心绪微乱之?时,身后来了动静,脚步轻缓,有莲花之?姿的只能是季卿语。她容貌清丽,便?是素裙寡饰也难掩华容,如今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像是遗落尘世的青莲,顾青回头看她,季卿语也微微露出笑容。

  镇玉和来时识趣地告退,一个带着马儿去吃草休息,一个去准备新的两匹快马,镇玉细心,还知道麻烦菱书给这位兄台倒茶装吃食,也歇歇脚,蹭蹭过年的喜庆。

  “战事?不等人?,将军且安心去,我?在这儿等将军回来。”

  顾青从她怀里接过披风:“我?给师父送行,就来接你回去。”

  季卿语给顾青系好披风,整好衣领,柔声哄着:“不急,我?就在这儿等将军回来,哪儿也不去,等将军来了,我?们便?回家。”

  顾青看她这么?懂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可?揉着揉着,又?忍不住把人?拥进怀里,在她颈边偷了一段香,嗅了又?嗅——

  如今战事?刚起,往后还不知道如何,可?远在故土听闻边关的战事?,还是会?忍不住让他回忆起那十年的沙场征战,回想起那时的聚少离多,命途辗转,顾青原本以为不怕的,但他现在忽然有些?怕了,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阿奶他可?以托人?照顾,可?季卿语……

  他觉得?自己托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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