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溺子戏
这?还是季云安第一次到顾家来,行走时,步伐极快,一身红色官袍翻飞,也是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自家女儿不在,季云安抱了抱拳:“将军不日?便?要?启程悬壁,战事紧急,将军临危受命,定是压力山大?,下官我为宜州百姓,也为南梁百姓,特来关切。”
顾青给了季云安一个眼神:“岳丈不必如此?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我既接了这?差事,定是尽力为之。”
“那下官真是替南梁百姓多谢将军了!还望将军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还我南梁太平盛世?。”季云安抱拳,对?顾青行了一揖,说完场面话,才开始套近乎,“贤婿只管安心去悬壁,宜州此?处,岳丈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你祖母和家里,岳丈定替你照顾好。”
音落,顾青忽然给了季云安一支箭,问:“岳父可会?射箭?”
季云安一愣,咽了咽口水才答:“……六艺中?便?有射艺,箭还是会?些的,只是可能不如贤婿射得好罢。”
“无事。”
顾青又给了他一把弓,“岳父只管随意射,不必谦虚,毕竟岳父此?番前来,也是带着宜州百姓的心意,这?一箭射出?去,那是宜州百姓对?悬壁战事的拳拳支持,想来定是能日?贯长虹,博云击日?。”
季云安被他这?话念得压力巨大?,面色忽然从满面红光变得发青,他抓起顾青给的弓,古铜大?弓沉得他险些抬不起手。等好容易把弓抬起来,季云安的脸已经用力得发红,花了好一阵功夫,颤着两?股,才把箭射出?去。
箭离弦的那一刻,季云安松了一口气,可却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看这?箭到底能如何,可目之所及的,他那箭还没射出?多远,就已见垂落之势。
季云安心口一揪,觉得要?丢人了,便?是这?时,一支长箭从后头追来,瞬息之间从箭羽后头破开了他的长箭!
紧接着原本已见疲态的箭忽然又活了过来,以?破空贯日?之姿凌厉地直中?靶心!
箭矢扎进靶心,颤动尾声叫季云安心口跟着发颤!
这?才是武将!这?才是射艺!
他久久出?神:“贤婿真是好技艺!”
“心意领了,悬壁战事我义不容辞,至于家里……”顾青又抽出?一支箭,往他心口顶了顶,“我的祖母我自己护,岳丈,贵府的二姑娘嫁到我家就是我的人了,您放心,这?人往后我护一辈子,不会?叫人欺了她。”
顾青说着,顿了顿,又补一句:“谁也不行。”
顾青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凉凉地看着季云安,那眼神把寒潭还深,叫季云安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手心下意识一握,却是抓了个空,心道,那些事是不是让顾青知?道了……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如他所言,人已经嫁到他家了,他那么好的女儿,已经看破了他的为人,甚至不愿在曾祖面前给他留一点颜面。
季云安尴尬笑笑:“将军说的是……”
出?征那日?,军马千里,旌旗蔽空。
顾青在城门整顿军队,赤兔马上,他一身黑色铠甲,长刀在侧,坚硬的甲胄衬得他愈发冷峻英勇,高大?健硕,他遥遥望着看不清队尾的队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带兵出?征的场景,同现在很像,又好似不那么像……
远处,日?头从东边层云中?喷薄而出?,赤红明亮,带着勃勃生机,一点一点的金光洒在人面上,把人眼睛都给点亮了,红日?升上朱楼的须臾,袅袅的箫声来和,悠扬清丽,同这?汹涌的红色连着日?风一道盘旋而上,又带着叮叮而鸣,不经意间闯进几声铃铛清音,激荡人心。
顾青抬头去看,是季卿语。
他看到她,看到她站在城楼上,又看她腰带上系着的铃铛,实现瞬间就模糊了。
他该想到的,季卿语丢过一次,不是敢自己出?门走太远的性子,能叫她不管自己是不是走得动路都要?去的,只能是他带她去过的地方。
顾青不敢想季卿语是怎么走上去的,也不敢想她是怎么把铃铛挖出?来,更不知?她在那里做过什么,她是何时把铃铛修补如初、洗净,带在身上……
这?些他全然不知?,也来不及想不明白——号角已经吹响,队伍将要?出?发,旌旗猎猎,他高坐马上,蓦然回首,这?是他第一次出?征时心带不舍。
顾青抬头望她,只觉得自己还是对?不住她,没有叫她认清楚,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人……但此?刻他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再闻一闻她身上的清甜,他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他手按着人的后颈,去闻她发间清香,之前他不敢说的话,如今敢了,呼吸缱绻:“等我回来。”
他等不及她的回应,捏着她的后颈催促,然后听她的声音散在风里。
季卿语说:“顾青,我得死在你后头。”
第68章 大山大川
顾青走了?, 带着?季卿语这句话,心口熨烫,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从前对阿奶说过, 只要阿奶在家?等他,他便会回来。他失去了?阿爹,又没了?阿娘, 从沉甸甸来到世上到忽然孑然一身……他有时会想,干脆身赴黄泉罢,打仗太累,活着?太苦,身上的伤太痛, 就这般躺下吧, 就这般停下吧,以天为棺,以地为椁, 日月连壁,星辰珠玑,万物?赉送……这些念头想起过许多次,但顾青最后都放弃了?, 他握着?刀,目光比刀锋尖利,那些念头就像他眸中闪过的星点,每颤动一下, 流星划去,又在别的地方落地生花——
他不?是一个人?啊, 还有人?在等他,虽远在千里, 但的的确确是在等他归家?,不?管他身往何处,逢年过节的桌案上总有他一双碗筷,他并非孑然一身。顾青听懂了?季卿语的意?思——我会死在你的后头,所以,不?要怕,永远有人?在等你回家?……
顾青策马跟上,盔甲下,是难得一见的柔和,鹰目潇潇,是连绵的春水不?断——
日色在他身侧渐渐变成?星光,越往北进,寒风越是冷冽,仿佛风也能磅礴而下,白驹过隙,北风不?止,他的脸色从温和变成?冷酷,闯进这汹涌的风里时,不?知是风还是寒霜,已然将他眼底的那点温存冲刷得消失殆尽。
战报频传,自辛帅重伤后,战前主将便换了?人?。
临阵易将军心不?稳,这些日来,悬壁的战况艰难,胜有之?,负更多,端端十日,他们?便被打掉了?两翼的精锐,损失惨重。
顾青是在暮色沉沉时赶到了?大军营帐的,他个头极高,还没下马就夺去了?营地里大部分人?的目光,残兵败将,无精打采,看着?顾青的眼神?都是无光。只幸好?这群人?中,还算有清醒的人?,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怔怔矢口道:“顾将军……”
“顾将军。”
“顾将军!”
“是顾将军来了?!”
“咱们?有救了?!”
一瞬之?间,像是往油锅里扔进了?一滴水一般,訇然作响,将士们?欣喜若狂,都围上来看顾青,而顾青却只是点头示意?,便直接掀帘,进了?营帐。
营帐中辛责成?正在换药,他赤着?上身,可以看到后背有一道极长的刀疤,光是解下止血的布条,都能见到血光喷溅,顾青瞬间皱眉,快步进来:“师父。”
闻言,辛责成?转头,看到他展了?点笑:“来了?。”
顾青掀袍跪地:“徒儿不?孝,害师父受难了?。”
辛责成?不?好?动,只能用一支手将他虚扶起:“说什么呢,这跟你又有什么干系?”
顾青不?敢劳动辛责成?力气,主动站起身来:“若当初……”
“不?提当初,莫说你不?愿在京中待着?,便是我与你师娘不?也如此?旧事不?必提,来谈如今悬壁战事。”辛责成?叫人?拿了?堪舆图。
“西戎久居北境,对北方的地形与环境极为熟悉,他们?的朝廷又极重军事,虽然人?数上不?敌我们?,但比起咱们?的民兵土兵,可算得上各个精锐,如今我们?缺的不?只是一个□□的将帅,还缺能用的兵,况且……”辛责成?话音未落,就听外头平地惊雷,大地震动三声——
“是火石!”
“西戎攻城了?!”
“快去禀报将军!”
顾青一走,季卿语的日子忽然闲了?下来,除去平日里到祖母那请安,陪祖母说说话、隔三岔五到辛府陪陪师娘,日子算得上闲庭信步。只这日子从前好?像经常过,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顾青一走,平淡如水的生活好?似一下子寂寞了?不?少,她去书房看书,翻开书页已久,到底是一字未读,少时读书习字时,曾祖常夸她心静,只这会儿,怕是有负曾祖褒奖。
季卿语站在西窗前,看目下不?亮的天色,不?知为何,心口烦闷,便是看不?下书,心头密密麻麻的烦乱着?,不?知顾青如何,也不?知悬壁战事如何……
心烦意?乱间,镇圭忽然在身后叫她:“二娘,二土写好?了?。”
季卿语回神?转过身去,镇圭已经在临三字经了?,但他如今还在纠正写字的习惯,一次练不?了?太多,季卿语也不?着?急,就一点一点看着?他写,勉强算是烦闷里,一点点的喘息罢。
季卿语又陪他写了?会儿,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镇圭想不?想去学堂念书?”
“想!”镇圭想也没想就答应,应完才懵懵懂懂地问?二娘,“念书,学堂,二土能去学堂念书吗?”
季卿语也是抿唇。当初在合安村小?住时,她便同顾青说过这事,顾青说回来办,真就是回来办,还要放他们?二人?良籍。听到这话,镇玉就说要考虑,可到后来,悬壁又出战事,这事便搁置了?——其实原本镇玉已经打算去学堂,只是还没来得及同顾青说,但他来问?季卿语学问?的频率变高了?,季卿语便同顾青提了?提。
镇玉在村子里见汪家?小?子中了?秀才,虽然只是去恭贺吃席,但说不?羡慕自然是假的,若是没有后来这些事,他在汪秀才这个年纪,说不?定也能成?秀才,成?了?秀才,家?中便不?用这般辛苦,他可以在村子或者镇上办个私塾,收点束脩,能补贴家?里,想起往事种?种?,镇玉便感慨系之?矣。
可他心里是这般想,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战事突起,镇玉说什么都不?愿留在家?中,圣旨到宜州府的那夜,顾青和镇玉两人?在书房说了?半宿的话,季卿语端着?茶来,第一次见顾青对家?里人?神?色严肃。
镇玉从前不?提读书的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顾青买下来的,既然如此,那他便是顾青的奴,虽然那几两银子在现在的他们?看来不?值一提,却是那时的顾青好?几个月的军饷,镇玉记着?这事,长长久久不?敢忘记,在被顾青从一群人?堆里挑出来时,在他听到顾青没有嫌弃他还有个弟弟,便想着?从今往后要为将军做牛做马。
他知道顾青为人?,嘴硬但心又软,若他提出想念书,顾青定会放他去,可镇玉不?愿意?,他能活下来,镇圭能长到如今这模样,都是因为将军,他不?能辜负顾青的救命之?恩。
季卿语还记得那日顾青同他说:“当初艰难,你若是开口说想念书,那我是决计是要把你抽一顿,教训你这白眼狼玩意?儿,不?晓得你二爹兜里几个钱吗?”顾青笑着?,又道,“但如今日子好?了?,平日没什么紧要事,还有闵川在,你若是想,念书也无妨。”
镇玉当时听进去了?,说会考虑,顾青就把奴籍还给他,镇玉说什么也不?要,顾青就拿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顶着?这份奴籍身份,哪里是能念书的,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卿语天天说你有天赋,还说你能考状元,我看全是她的说辞。”
季卿语在外头听着?,低说了?句,她才没说过。
就听顾青道:“我们?顾家?还没出过秀才呢……”
镇玉叫顾青这句话说得抬头,他从未觉得自己算顾家?的人?,因为顾青从不?要求他和镇圭什么——
当初他和镇圭刚被带到军营时,那些大人?就说顾青深谋远虑,知道自己娶不?上媳妇,就买了?两个小?的回来养老送终,还撺掇顾青叫他们?改姓,一个叫顾镇圭,一个叫顾镇玉,好?听,说完这些胡话,又叫镇玉开口管顾青叫爹,结果都被顾青一脚一个打出去了?。顾青絮絮叨叨地架走那几个他口中老不?死的玩意?,说就是看人?可怜,买回来积德,他们?要是想听人?叫爹,那就自个养,反正我兜里没钱了?,活不?活的,就看他们?喜不?喜欢啃树皮了?……
因为顾青这句话,镇玉收下了?自己的奴籍,对顾青说,自己以后定给顾家?考个秀才,说完又觉得不?够,说自己会更努力一点,考个举人?,也当官。
顾青不?置可否,笑笑:“考着?玩就是了?,别想那么多,小?心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季卿语想到事,又看看镇圭的圆肚皮:“当然可以,只要镇圭愿意?,二娘就带你去。”
“那二土想去的,想去的!”
同镇圭商量好?之?后,季卿语又这事同阿奶说了?说,阿奶自是一口答应下来,还叫这事说得有些伤心,只阿奶一直没想到,这俩一直在她膝下承欢的小?子,竟是奴籍……
顾阿奶他们?出身平民,虽知道民和奴身份不?同,但却鲜有直观的经历,不?似季卿语出身深宅大院,高门?贵府,从小?便知人?是人?,奴与奴……但纵是如此,阿奶看着?镇圭想着?这事,免不?了?的伤心难过,谁想做奴隶啊,这俩孩子从前也是良民来的,真真是命途多舛:“赶紧放良,放良了?,跟你二娘到书院念书去……咱们?顾家?也出书生郎了?。”
这事定下来后,镇圭还真就去了?学堂,顾青到底是没让自家?舅爷上场打仗,把人?留在宜州了?,说是他出门?在外,家?里没有男人?在不?放心,田氏听到这话,感激涕零的,说什么也要把顾家?上下给顾青照顾好?。
就这般,黎阿栓日日送镇圭去上学堂,有时季卿语往辛府和师娘说话的功夫,就会顺道把二土接回来,这事忙到眼前了?,季卿语就不?会成?日想顾青他们?如何了?,还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这日,季卿语照例从辛府来,顺道接镇圭回家?,只在书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却迟迟没见到人?,不?寻常总是叫人?着?急的,她坐不?住,便下了?马车来等,忧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谁知就这么往书院一瞧的功夫,就看到一群书生模样的小?孩正围着?两个个头更小?的,手里推推搡搡的,像是要欺负人?,只那小?孩中间,一个没绑头巾,另一个圆圆乎乎的,不?是镇圭还能是谁?
那没绑头巾的小?孩看着?身子骨瘦弱,也不?知是不?是站在镇圭旁边的缘故,镇圭瞧见那几个大孩子要推人?,就用自己的身子帮人?家?挡着?。
菱角见状一惊,赶忙上前把这群小?孩子分开,大喝着?:“做什么呢!你们?到书院来念书,夫子就这是这般教你们?的吗?恃强凌弱,算什么读书人??”
其中一童子看她奴婢模样,便大着?胆子回嘴:“我们?都是清白子弟,他一个奴婢,凭什么和我们?一个学堂?你这女?子看着?粗鲁,怕不?是也是个奴婢?学堂这等高雅圣洁之?地,今日都是让你们?这些人?给污糟了?!你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们?恃强凌弱?我还说你罔顾纲常礼仪呢!”
“就是!学堂之?上,岂容你们?这些贱籍撒野!”
谁知这时,那个瘦瘦弱弱,没绑布巾,穿着?布衫的孩童又站出来说话了?,脆生生开口:“既是入了?学堂,那便是得了?夫子首肯,管他奴籍良籍?今日夫子都说了?,人?虽分三六九等,但君子有菩提心,你们?因为他的身份不?同,就这样指指点点,怎好?说自己是读书人??”
这话一说,季卿语停了?步子,一是对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觉得惊讶,二是她可能想错了?,按理,若这小?孩是被那些童子言语指责的奴籍,那应当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他们?言语指责的,怕是其他人?——
这里头就两个小?孩。
没戴头巾的小?孩话音一落,周围的童子又把他推倒在地,喝他:“做什么多管闲事!”
镇圭看他们?又动手,顿时撸起袖子还了?回去,把那人?也推倒:“你们?说我便说,牵扯旁人?作甚?二土确实奴籍出身,但那又如何?我如今同你们?一般,也是身世清白的小?孩,可敢问?诸位,方才在学堂,大家?互问?门?第,你们?为何支支吾吾不?敢直言?怕不?是心里觉得自己家?世一般,拿不?出来显赫,让别人?瞧不?起,后来听我说起从前家?中落魄,卖了?身,就觉得我是个软柿子,欺负不?了?旁人?,就来欺辱我?”
季卿语听到这,简直想为镇圭鼓掌,她都不?知自家?的小?孩在外头竟这般厉害,天知道这个小?孩在家?时,写字累了?,就叫二娘揉揉他的肚子,见二娘揉得开心,就谈条件说不?写了?,原本平时,季卿语只觉得他可爱,如今却多了?一条评价,那便是心思正。
围观了?一会儿,她正准备进去呢,身旁忽然风风火火进去了?个姑娘,一进门?就喝了?一声:“崔偕!这么晚不?回家?,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敢让爹娘等你吃饭!”
这声音一来,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书院里那些方才嚣张跋扈,围着?欺负人?的童子顿时鸟兽作散,嘴里低声喊着?什么,连旁边洒扫的大叔都笑了?,抬头瞧来人?:“琼琼姑娘又来了?!”
“常叔,到家?里吃饭吗?”
“不?用不?用。”常叔摆了?摆手,也是抬头的功夫,看见了?门?边的半抹身影,纳罕,“今日不?知什么风,竟把宜州城最漂亮的两个姑娘都吹来了?。”
崔灿过去把崔偕牵住,数落他:“又被人?欺负了??”
季卿语刚巧走在她身后,也上前把镇圭牵住,二土先叫了?声二娘,才帮崔偕说话:“崔偕是为了?帮我,是我连累他了?,姐姐莫气,二土给姐姐赔不?是。”镇圭说着?话,对崔灿和崔偕行了?一礼,又牵住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