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这下连孟老夫人也开始抖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彤娘的祖母,嫡亲祖母,你怎么能逼我去死?”她道。
贺砺瞧着她,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她的嫡亲祖母,不然当年你怎么能逼她嫁给晏辞呢?可你又不是我的嫡亲祖母,我为何不能逼你去死?”
“你就不怕我们将真相告诉你的政敌吗?”张筠姬绝望到极处,拼死反扑。
“真相?你有吗?”贺砺觉得好笑,“当然,你若觉着有人会信你,走出卫国公府大门之后,你尽可以去试试。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们,让你们自尽谢罪,已经是我顾及彤娘的感受给予你们的最大体面,若是你们不领情,那可能就会死得非常难看了。”
他起身,自顾自地往堂外走去,冷酷而专断:“记住,日落之前。”
孟允棠根本不知道孟老夫人与张筠姬来找过她,次日一早,从孟府派来的下人口中得知孟老夫人过世的消息,还十分震惊,觉得太过突然了。
未几,又传来张筠姬在夫家上吊的消息,孟允棠以为是张伯兴犯的罪过太大,让她承受不住压力,想起她尚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心中十分唏嘘。
待到孟老夫人的丧事办完,张伯兴的案子也判下来了。
因为贪渎数量巨大,且那几十万斤铜钱的下落张伯兴始终也没交代出来,最终张伯兴被判斩立决,褫夺爵位,抄没家产。张家男丁流放两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
张家的案子尘埃落定后,又到了牡丹花开的时节。
高安长公主在璟园举办牡丹花宴。
孟允棠发现自己与和静县主在穿衣一事上的爱好真的很相近,两人又撞衫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换了和静县主默默退避。
贺砺虽答应孟允棠不动燕王妃与和静县主母女,但以他睚眦必报的秉性,自是不会让燕王一家好过。近一年来,燕王许多姻亲故旧都遭到了贺砺的排挤和打压,日子很不好过。压力给到燕王身上,燕王奈何不得权柄日重的贺砺,只有拿惹事的燕王妃与和静县主出气。
牡丹园之侧的湖边,照例支着两副吊杆,贺砺与鱼俊义并排坐在樱花树下。
“贺大将军此番大发横财啊!”鱼俊义眼睛看着湖面,似笑非笑。
贺砺一句话就让他绷不住表情。
“相处了这么久,鱼将军还不了解我么?我这个人一向是视钱财如粪土的。的确有人发了横财,但不是我,我一个子儿都没拿。”
鱼俊义目光阴沉。
贺砺面带笑容。
几十万斤铜钱,能收买多少人?或者用它去砸一个人,又有谁是砸不下来的?
手下那些亲信,到底还有谁可信?就和这消失的几十万斤铜钱一样,从此刻起都将成为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谜团。
入夜,贺砺在书房处理公务,孟允棠踢踢踏踏地走进来,偎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了会他写字,开始抱怨:“明天还要去参加牡丹花宴。”
“兴北侯夫人真讨厌,一直在吹嘘她府里那两棵牡丹花树,谁不知道那两棵牡丹花树是她从月泉寺强抢来的呀?”
“寺里的僧人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才养出那两棵牡丹花树,就因为入了她的眼,就仗势强抢来了,还非说是僧人感念她捐钱给菩萨重塑金身的功德,送给她的,真不要脸。”
“她还说那牡丹花树到了她府里之后,结的花苞特别大特别多,是菩萨在保佑她兴北侯府呢!怎么会有这般厚脸皮的人?”
“我真不想去,路国公府的刘十一娘也不想去,可是她们沾亲带故的不得不去,刘十一娘拜托我明天也去,因为我可以早退,到时候她就可以跟我一起早早溜走。”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看兴北侯夫人虚伪的嘴脸啊!”
孟允棠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见贺砺没反应,耍赖般往他怀里一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道:“你怎么不理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贺砺低眸看了眼躺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娘子,叹了口气,搁下笔,抱着她起身,出了书房的门向外院走去。
孟允棠看他叫了几个下人,又把她放到马背上,惊讶又茫然:“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你不是不高兴吗?带你去做些让你高兴的事。”贺砺翻身上马,与她共乘一骑,奔出卫国公府的乌头门。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光是和他在这样的月色下共乘一骑穿过无人的街道,孟允棠心情都好多了。
不多时来到兴北侯府所在的坊间,摸到兴北侯府院墙外,几个手下先翻墙进去,稍后一人返回,冲呆在墙外的贺砺打了个手势。
贺砺抱着孟允棠翻过院墙进入后院。
孟允棠第一次干这事,就算贺砺牵着她的手,她还是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呼吸困难。
两人由手下引路,很快就见到了明日兴北侯府牡丹花宴的主角——那两株牡丹花树。真如兴北侯夫人所言,月光下看去,枝繁叶茂,花开如盘。
地上躺了两个家丁,想必是守着这两株牡丹花树的。
贺砺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见找到了正角,当即吩咐左右:“砍了。”
“唉,别,别!长这么大都不容易。”孟允棠忙阻止道。
贺砺看她:“你不是不想来参加牡丹花宴么?没了这两棵牡丹花树,他们家自然也就办不成牡丹花宴了。”
“可是砍了真的好可惜!”孟允棠看着那两棵高大的牡丹花树,脑中灵光一现,道:“要想他们办不成牡丹花宴,也不是必须将树砍了啊。”
两刻之后,孟允棠怀抱着一大捧牡丹花,随行下人也都人人抱着一大捧牡丹花,穿过半夜寂静的街道向卫国公府疾驰而去。
想起明日兴北侯夫人一觉醒来,发现两棵牡丹花树上一朵花都没了时的震惊表情,孟允棠就忍不住咯咯直笑。
“开心吗?”贺砺在身后问她。
“开心!”孟允棠大声道,要不是怕人听见,她恨不能大呼小叫几声。
回到卫国公府后,贺砺依旧去书房处理公务,孟允棠叫穗安禾善找了许多花瓶过来,将那些牡丹都插了瓶,能放的地方都给放一瓶。
贺砺捧着一本公文凝眉沉思时,孟允棠抱着一瓶牡丹花进来,往他书桌上一放,走到他身后往他肩上一趴,凑上脸去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嘻嘻笑着欢快地跑出去了。
贺砺感受着脸颊上温软的余温,认定这是一种暗示,于是放下公文跟着出去了。
片刻之后,卧房放下的红罗帐内传来孟允棠哼哼唧唧的声音。
“不要……”
“这样好羞人,我不要……”
男人低沉的嗓音笑着低语:“嘘,别说话,鹦鹉听着呢。”
声音渐悄渐缠绵。
霜白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窗下的紫竹架上,两只鹦鹉紧紧地挨在一起,收着脚,头埋在翅膀里,早已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