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夭夭最先扑过来,要爹爹抱,阿鲤还?不大?会走,但也摇摇晃晃凑过来,两?个人各抱着父皇一条胳膊,殷切地看着他:“抱!”
李文翾叹口气,只好把两?个一起抱起来,两?个孩子各趴一个肩头,终于满足了。
相思站起来,给阿兄扇扇风:“也就你惯着他们,我看以后没事就要你抱,看你怎么办。”
李文翾歪头道:“两?个小不点,还?没孤的刀重。”
相思却不听他贫,抬手探他的额头,烧都?褪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只抱了一会儿便招呼了嬷嬷,又是哄又是骗的,让人把孩子抱下去?了。
李文翾不抱孩子,却去?抱她了,下巴往她肩上一抵,说道:“孤方才做了个梦,梦里也同?你这样抱着,觉得?甚是安心。”
相思回抱了他一下,问道:“还?梦到了什么?”
她以前总梦到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梦,梦里大?多?都?是细碎平常的事,可却总有种羞于启齿的感觉。
大?约梦是人内心潜藏的渴望,是隐秘的,不好同?外人讲的。
“还?梦到你脱孤的衣裳,孤说,不要,有辱斯文,你却还?是一把扯去?了,孤觉得?十分难为?情,闭着眼,不敢动,只好说,那你轻些慢些,你偏不,还?威胁孤……”
他越说越投入,似乎真的难为?情似的。
相思本来还?认真听着,顿时狠狠踩他脚一下:“李元启,你有没有一点正形。”
她中气十足的,就差叉着腰啐他一口了,眉眼倏忽就生动起来,踩了他觉得?不解气,又去?踹他,踹不动便抬手拧他耳朵,被他捉住了手才罢休。
“你瞧你,孩子都?这么大?了,逗你两?句还?害臊,从前你自个儿看话本子,什么过分的没看过,原来是个空心的,实在是不中用。”李文翾捆住她两?只手。
相思自觉挣不开,瞪他:“幼稚,无?耻,还?倒打一耙,光天化日,你是半点都?不害臊。”
“你是要问的,孤说了你又怨孤,好没道理?。”李文翾贴近她耳朵,轻轻咬了一下,“瞧你耳朵红的,那不然?你调戏回来罢,孤随你说。”
相思“呸”他,“你想得?倒美。”
徐衍和徐德万一道进凤仪宫的门,又一道站住了脚,远远望着,想着等陛下和娘娘闹完了再过去?,可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两?个人还?在闹。
天阴沉沉的,可比起昨日里艳阳高照,又觉得?宫里头明媚欢快不少,恍惚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徐德万和徐衍对视一眼,各自无?奈一笑,陛下恐是怕娘娘心绪不佳,故意逗她恼逗她笑。
哦不,陛下只是爱逗娘娘,从小到大?都?是,乐此?不彼。
宫里头哪会冷清呢!
有陛下在,怕是娘娘和两?个小殿下只会觉得?闹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俩人终于消停了。
徐衍走过去?的时候,陛下正拉着娘娘的手,他说:“发烧烧得?骨头疼,你帮孤捏捏。”
相思本要甩开他的手,半信半疑地替他捏了两?下。
徐衍心道:娘娘委实太过心软纯善了些,陛下无?论?多?无?耻,稍稍示弱些,她便上当,怪不得?这么多?年了陛下逗弄她还?屡试不爽。
陛下不是骨头疼,陛下只是看见娘娘骨头就痒。
幸好娘娘回来了,不然?可怎么办呢?
第四十四章
之?后?一段时间, 大臣都处在水深火热里?,发妻剽悍些的, 闹着要发卖妾室也是有的, 谈亲论嫁的,也以家中女儿与?人?做妾为耻。
那慈安寺里?,不仅求子求福, 后?来还多了些求姻缘的。
大抵都想?要一个能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夫君。
相思?起初只是看热闹,后?来忍不住想?,若是女儿长大了,寻个什?么样的郎君才?好。
门第?高一些低一些她其实不在意,但家里?人?要好相与?些, 人?品要贵重, 一辈子那么长,能相伴到老, 凭靠一时的喜爱是不够的。
李文?翾看着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夭夭,乐不可支, 言道:“你这未免操之?过急了些。”
说着,把夭夭单手拎起来,搁在臂弯里?晃着玩儿,“要孤看,孤的女儿, 要嫁便要顶好的, 文?韬武略,至少不能输给孤,不然嫁了做什?么。”
“我总觉得阿兄以后?会是棒打鸳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父君。”
相思?捧着脸, 忍不住想?起母亲和父亲,他们?离世前不久才?给她量了体, 说她长得快,要让裁缝再制几套衣裳了,还说她虽读书不济,骑马射箭倒是有模有样,父亲说,女孩子家,学那些作甚,母亲便不满道:“这世上许多事,细究起来都是无用?的,她若想?,什?么都可以学,什?么都有用?。”
父亲求娶母亲的时候,母亲已然是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了,她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一把长刀使得出神入化,父亲十分欣赏,也觉得女子不输男儿。
可却也难免脱口而?出,姑娘家,学那些作甚的话。
如此想?来,就如同?朝臣安抚自己的妻子,像陛下那样心?系一人?的男子,世上又有几个?
必然是娘娘天底下一等一的好。
以至于?后?来,民间流传许多溢美之?词,比如皇后?才?情过人?,容貌冠绝京华,既有柔情似水,又有铁腕手段,可谓完美无缺,因而?才?深得陛下喜爱。
好似情投意合,并不完美的皇后?,是不配得皇帝的专爱的。
世上女子没有皇后?那样完美无缺的容貌品性,所以没有皇帝那般钟爱一人?的夫君。
就如父亲觉得,像母亲那样的巾帼英雄,世上也没有第?二个,她已经超出女子的范畴,成了另一种人?了。
于?是闹到第?二年春天,一切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了,妻子在家里?相夫教子,妾室侍奉主公和主母,一家子又这样祥和平静地过下去了。
相思?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重开文?华殿学堂,特令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家中适龄的孩子,无论男女嫡庶,都要送来进学。
又在东西南北四城各置文?华阁,不分贵贱,皆可报名。
这事本以为会稍稍困难些,因着许多父母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处,可竟然很快就办妥了,大抵是觉得,皇后?便是进学时候和太子殿下培养的感情,自家的孩子或许也能钓个金龟婿。
虽然初衷是有些偏颇的,但到底结果是顺利的。
其余时间,相思?也就是在后?宫每日里?养养花带带孩子,读几卷书,她最近觉得日子十分无聊,她是个挺能自得其乐的人?,从?前自己在奂阳,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的。
可最近李文?翾很忙,有时候处理政事到夜深了,都不回来同?她一块儿睡了,就宿在紫宸殿,虽则他总是抽空来同?她用?个饭,仓促见一面,或者瞧一瞧孩子。
但相思?还是有一种隐隐的失落。
觉得他似乎变了些。
相思?像个要捉夫君和小情人?奸情的妻子,开始去观察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宛若仵作上身,脑袋瓜十分的灵活。
然后?她还真的发现了点什?么。
比如他从?前睡觉都喜欢搂着她睡,最近睡觉却嫌难受似的,抱她一会儿就很快松开,有时候相思?故意靠他近一些,他也悄悄退开一些。
那天相思?没让人?通传,知?道他半夜里?还在批阅奏章,便熬了些滋补的药膳带去给他。
一推开门,李文?翾吓一跳,眉毛都皱起来,那样子,仿佛看见她十分不高兴似的,相思?狐疑看他一眼:“我打扰阿兄了?”
李文?翾倏忽又笑了,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坐近些,摇头:“没有,怎么半夜过来了,还不睡?”
相思?没好气道:“你最近都不回去睡了,我只好来看看阿兄。”
“太晚,孤不是怕吵着你。”他说。
相思?撇撇嘴:“阿兄何时这么体贴了?”
李文?翾便捏她的鼻子:“孤何时不体贴。”
三两句话,又是从?前的样子,相思?便觉得是自己疑心?病了,陪着他喝了一小碗,收拾了碗筷回去,一晚上没睡着,以为他会回来,可那晚也没回。
第?二天徐德万说,陛下宿在紫宸殿了,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去早朝了,下了朝,叫了户部的人?去议事殿,户部又在哭穷,想?增一点赋税,李文?翾坚决不同?意。
但国库空虚,也不是个办法,一群人?又在商量着削减军队,柴大将军第?一个不同?意,如今四海升平不假,可群狼环伺,北边西边都有强邻,虎视眈眈,全靠中原兵力威慑,若削了,被趁虚而?入,实在是得不偿失。
最后?自然也没个十分完满的解决法子。
相思?看,这事本就是个僵局,只能顾此失彼,或者若想?破局,可另外等待契机。
不过大体来看,今年各地呈上的奏报,都难得是一派祥和,风调雨顺,四境清平。
北疆内讧了一阵,今年新上任的联盟首领,主动向中原示了好,派了使臣前来献礼,祝敏珑祝将军会一道随行回京。
祝二小姐至今未行婚配,朝中隐隐有些蠢蠢欲动了。
皇帝赐了宅子,相思?还帮着去收拾了一番。
祝敏珑在北疆一役里?,战功赫赫,李文?翾封她为二品武威将军,麾下十万将士。
为此去年的武举中多了许多女子报名,有个也姓祝的女子,叫祝容,身高七尺,使一柄重刀,人?称霜刀祝容,不少曾经的武将说,恍惚还以为是女侯转世,太像了。
因为这句话,相思?还亲自去看了一场比试,那少女身形健美,多了几分恣意和潇洒,和母亲相去甚远,但她竟也觉得,有几分相像。
大约是那眉宇间的气质,冷静、果决,仿若睥睨一切。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了。
阿兄最近到底怎么了呢?
相思?趴在凉亭的石桌上,看亭下一池锦鲤,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浅眠,今日凉风习习,十分舒服。
李文?翾过来的时候,解下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
相思?醒了过来,十分敏锐地发觉:“阿兄,你身上有香粉的味道。”
很香,像女子的脂粉味儿。
他最近忙,有时候一走就是一整天。
今日夭夭还在闹着要找父皇,相思?说,父皇事忙,有空就会来看夭夭的。
夭夭有些委屈:“父皇以前忙,也会看夭夭的。”
是啊,以前无论多忙,阿兄都会回去陪她睡一会儿,有时候恶劣起来还要把她弄醒,非要同?她说几句没紧要的废话,相思?一边打瞌睡一边还要应付他。
李文?翾“唉哟”了声,抬手擦她的眼睛,擦出一点湿润来:“你这怕不是水做的,好好的说掉眼泪就能掉啊!”
他有些好笑地刮她的鼻子!
相思?凶巴巴地扯住他衣襟:“你不要岔开话题。”
李文?翾顺势把人?带进怀里?,“哪来的香粉味,许是花粉沾身上了,孤今日去了山里?。”
“骗谁呢!”相思?掰着手指头数他的罪状,“你晚上也不回来睡了,睡了也不抱了,有时候我抱你你都要悄悄躲开。那天我去书房看你,你一点都不高兴……”
李文?翾克制着不让嘴角咧起来,“所以呢?”
相思?被他的态度气到了,手掐着他的脖子,深呼吸了一下:“你是不是有别人?了,你自己承认,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了。”
“孤承认你就原谅?”
相思?满脸惊愕:“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