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相思愣住了?,失神道:“可是……”
李文翾捂住她的嘴:“没有可是,你是孤养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你,这次听孤的,你且看?看?,天会不会塌下来。”
李文翾并非铁石心肠不顾儿女死活,夭夭也是他一手栽培的,她的优点和?缺点他都?再清楚不过,识人用人非一朝一夕之功,他固然可以带在身?边再教?导个五年?十?年?,可他等?得了?,相思等?不了?。
况且夭夭非池中之鱼,她的野心与抱负与日俱增,他确实可以压一压她的脾性,等?她再沉稳些再把担子交给?她,可到底堵不如疏,把她提到这个位置来,以如今的形势并不会出什么乱子,且他在后头看?着,不至于让她乱来,却能叫她成长得更快些。
李文翾确实考虑相思更多,却也并非罔顾女儿意愿和?能力非要提她上位。
最?后相思自然没有争过阿兄,且夭夭自己都?觉得她可以胜任,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搬来广林苑已月许了?,相思虽日日担忧儿女,总要着人来问话,可大多时候,她的确心情好了?许多,迟迟不见缓和?的病情也骤然恢复了?许多。
这会儿看?着夭夭委屈,又忍不住埋怨起?阿兄来。
李文翾却按了?琴弦,声音停下来,他抬头,嗤道:“你听她的鬼话,若真受了?委屈,她当场便发作了?,便是一时发挥不好,过后也要着补,才不会到这里跟你哭诉。”
相思就是太心软,旁人看?夭夭是还未成年?的幼狮,在她眼里就是温和?无害的大猫咪。
大约这李文翾有时不仅是她父皇,还是她的老师,两个人因看?法不同也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候,所以更了?解彼此?在前朝的境况。
说着,李文翾指了?指夭夭:“从你母后身?上下来,瞧你都?快比你母后还要高了?,还撒娇呢!”
夭夭却抱母后更紧了?,委屈地看?着相思:“母后你看?父皇。”
相思拍着女儿的背:“我们不理他。”
夭夭偷看?父皇,抿唇挑衅地笑。
李文翾撇撇嘴,看?向儿子,“你怎么忍住不揍她的?”
李泓祎笑了?笑,他也不太明白父皇和?夭夭为何一见面就互掐,摊手道:“自然是舍不得。”
夭夭捧着母后的脸,吹耳边风:“母后怎么忍住不骂他的,他好过分,总是气你,母后要不不要他了?,我给?母后选几个贴心的宫女和?郎倌,陪你散心解闷,还不惹你生气。”
还没说完,李文翾伸手就是一巴掌:“李嘉宁,你怕是皮痒了?。”
夭夭笑着往母后身?后躲:“母后救我,你看?吧,他不仅凶还打人呢!父皇一点都?不体?贴人。”
相思被吵得脑仁疼,叹口气,叫阿鲤:“快把他俩拉开,我腰都?要断了?。”
李泓祎只好起?身?抱住父皇,又拉开夭夭,然后指着两个人:“母后要生气了?。”
看?两个人安静了?,才蹲下来给?母后揉了?揉腰,笑道:“母后您受苦了?。”
相思“哼”一声,“江山没败在你们两个手里也是稀奇。”
李文翾敞开腿坐着,姿势十?分不耐烦,过了?会儿,一甩袖子:“没事别来烦我和?你们母后,一天恨不得跑三趟,没别的事可做就去睡一觉长长身?体?。”
夭夭搂着母后脖子,“就不,我晚上还来,我陪母后用饭。”
“孩大离母,你们都?这么大了?也该学会独立了?,夫妻才该日日在一起?。”
“父皇,太粘人了?惹人嫌,你一刻也不离开母后,母后迟早会腻了?的,我和?皇兄也是为你好。”夭夭语重心长道。
李文翾抬手给?她一个暴栗,“是不是想?挨揍。”
……
风渐渐大了?,船竟然晃着晃着自己晃到了?岸边,四?个人索性下了?船,夭夭和?阿鲤到底年?幼,进了?朝堂端着架子虽也有模有样,可到底还是待在父母身?边最?自在,便是挨父皇的挤兑心情也是好的。
内官来报,说傅大人在宫外求见,要和?陛下商议削减军费的事,问陛下要不要见,是回宫见,还是宣人来此?。
夭夭顿时有些意兴阑珊,虽不大情愿,可还是唤上皇兄一道回宫了?。
她不愿意有人来打搅母后清净,母后的病情好不容易缓和?些。
夭夭和?阿鲤不约而同道:“一些琐事,不必父皇母后操心,儿臣们自能解决。”
然后跟父母告了?别,又相携离开了?。
瞧着尚且年?幼的孩子说出这种话,相思一时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难过,听着声音渐远了?,忍不住抬手拉住李文翾的手:“阿兄瞧着不难受吗?”
李文翾其实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深知相思心软的性子,若他附和?,怕是她能难过一天一夜,于是他道:“你女儿还乐在其中呢!你把她圈在身?边,她才要郁闷,她不是那种安然自乐的性子。”
猫咪可以窝在主人的怀里睡一日又一日,狮子却需要厮杀捕猎征服。
相思想?了?想?,觉得阿兄说的也有些道理,她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刚有身?孕的时候,那时候阿兄不在,她一个人要面临许多事,身?子越来越笨重,却无暇多愁善感?,每日要想?的事太多了?,只偶尔的片刻会想?一想?,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那时候根本想?不出来,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天马行?空地思索着,既担忧孩子太过性子弱被旁人欺负,又担忧太过不服管教?惹祸端。
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尽管夭夭聪慧,阿鲤沉稳,是两个难得的好孩子,她还是觉得操不完的心。
听阿兄这么说,她忍不住反省自己,小声道:“做人父母,拾起?容易,总是放手最?难。”
但雏鸟总要自己振翅飞翔,去迎接那暴风雨的。
李文翾牵着相思的手,把他抱在怀里坐着,摸摸手,摸摸脸,爱不释手,“你倒是分一些心思在我身?上,眼前的人你看?都?不看?,莫非真叫夭夭说中了?,怪我太腻着你,你看?得烦了??”
相思正惆怅失神,闻言不由笑了?声,指尖挠了?挠他下巴,笑道:“怎么连儿女的醋你也要吃,我日日陪你,你还觉得不够?”
“分明是我陪你,我抱你亲你,总觉不够,你却正眼都?没瞧过我几回。”他闭了?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罢了?,终究是年?老色衰,不得你青睐了?。”
相思被逗笑,趴在他怀里笑了?好一会儿,“阿兄你好幼稚。”
他确切是比她年?长五六岁,可怎么也谈不上年?岁大。
相思抬头,努力去看?他,她眼睛还没彻底恢复,趴得很近才能看?清他表情,那深浓的眉眼,俊挺的鼻梁,还有削薄的唇,怎么看?都?是一副薄情的样子,却偏生是个深情的。
她好像的确没有这么仔细看?过他了?,她抬手,指腹描摹他的眉眼,最?后按在他的唇上。
她就那么看?着他,什么都?不说,李文翾都?觉得心脏像是揣了?些什么,突突直跳。
他一哂,暗嘲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他张嘴,含住她指尖,轻咬了?一下。
相思拧着眉毛,斥责他:“你干嘛。”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啄吻她,“你瞧你,整日除了?凶我就是凶我,确实是腻了?是不是?”
相思被他亲得坐不稳,只好双手勾着他脖子,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每天就没几句正经话。”
李文翾嗤道:“正经话我同谁不能说?”
好像也的确有道理,但是……
“那你也不能没一句正经的,我不打你已然是我脾气好了?。”
李文翾看?她越说越认真,越理直气壮,不由笑起?来,“这么厉害呢,你打吧,打个我看?看?,瞧你能不能打痛快了?。”
又嘲讽她。
相思偏过头,愤愤然,“你确切是皮糙肉厚,我打你跟挠痒痒也差不多。”
李文翾思索片刻:“你挠人还是挺疼的,我背上的抓痕到现?在还没消呢!那点劲儿,都?在床上使了?吧?”
他说这么坦然,相思却红了?耳朵,羞愤欲绝,“你闭嘴。”
李文翾对于她这十?数年?如一日的害臊也不能理解,夫妻这么久,她竟还是不能习惯吗?
怕是他对她还是没放太开。
“你挠都?挠了?,还不让人说啊?”李文翾抓了?她的手,“你自己摸,又不是我诓你。”
相思挣开手,她没不信,只是明明是他自己总过分,也怪不到她下手挠人,他倒还过来倒打一耙。
“下回挠你脸。”相思气道。
李文翾低头笑起?来,“你舍得?”
“你试试。”相思也不服软。
李文翾看?了?看?外面的天,天色尚早,日头还挂着,他“啊”了?声,音调拖得老长,“晴天白日的,你想?试?”
相思狠话瞬间破功,她极其败坏地锤了?他两下,“试你个头。”
李文翾若有所思,故作认真道:“也不是不行?,走,抱你去床上。”
说着,他真的起?了?身?,相思急得掐他脖子,“不要,像什么话,你放我下来。”
他原本只是逗她玩,这会儿却真起?了?心思,哼道:“就看?不惯你这假正经的样子,你主动一回能掉块儿肉。”
相思恨不得真的揍他一顿,“那你也得给?我这个机会。”
她意思是他过于频繁了?,可他却理解偏了?。
又或者是故意的,他若有所思片刻,把她放床上,然后自个儿躺上去,认真道:“那给?你机会,你来。”
他平躺着,朝她伸手,一副快来脱我衣裳的样子。
相思本来正生气,突然气笑了?,“你跟个坐堂小倌似的。”
“恩客您请,您想?怎么着都?成。”李文翾捏着嗓子,倒是入戏很快。
相思抽他的腰带,抽完掀开被子把他一裹,却从床上跳下去,“自己睡吧,大白天的你也不害臊。”
李文翾眼疾手快把她捞回来,“祝相思,我衣裳都?脱了?你看?都?不看?,还说不是腻了??”他点点头,一副受伤的样子,“确实,容易得手的总是不珍惜,怪我没长那倾国倾城的容貌,销魂的身?段,叫你看?腻了?,实在是我的过错。”
相思被他圈进怀里,强迫她摸他的胸膛,“真的看?都?不想?看??”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常常想?。
“李元启,你要点脸。”相思捏他的肉,“晚上再说。”
他把层层叠叠的帷幔床帐放下来,周遭顿时暗下来,相思的眼几乎不能视物了?。
他勾她的头发,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得意,道:“这不就好了??”
第五十七章
夭夭登基的头两年, 李文翾没离开过京城,他虽嘴上苛刻, 到底不放心, 朝事他都要在后审查,暗自过问,几乎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
不过这孩子确切是个做皇帝的料子, 既温和又严厉,既悲悯又冷酷,极擅洞察和操控人心,朝廷上下都对她既仰慕又畏惧,甚至常常忘记她也不过只有十几岁。
元和四年的上元节, 宫中大摆宴席, 太上皇和太后未出席,只是太后派人送了礼物给?陛下。
除了一些?赏玩的物件儿, 还?有一个锦盒,打?开看是一枚龙虎符。
李文翾把兵权也交到了她手上。
夭夭却?只是平静地合上了锦盒, 递给?了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