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兰舟
赵大钱快步走过去,训斥门口小厮,“没眼力见的东西,这是三通镖局的王总镖头。”
王总镖头今年六十三岁,比赵大钱还小一岁,二十出头时就是赵老太太的小情人。
老者说道:“不要怪他,我早就不是总镖头了。十三年前,他估计刚刚出生,怎么会认识我。我现在在老家种地,无权无职,邻居都叫我王老汉,我听习惯了,你们都叫王老汉吧!”
王老汉随了一百两帛金,在白事簿上签了名字,然后扶了扶肩膀上的尘土,走进灵堂,给赵老太太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
魏崔城在二楼看到这一幕,和陆善柔交头接耳:“原来他就是那个迷途知返的王总镖头啊。”
陆善柔悄声道:“也是文虚仙姑的生父。”
啊!魏崔城觉得自己脑子炸裂了!这大户人家的事情我看不懂!
王老汉上完香,接着跪在蒲团上烧纸,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走。
看到母亲的旧情人,又想起方才和赘婿赵四海的争吵,赵四钱心里不是滋味,说道:“王……王老汉,你从河北赶到京城,路途劳累,我们已经把棋盘街的似家客栈包了,你随时可以去客栈休息。”
王老汉拿起一陌纸钱,说道:“有劳四小姐费心了,老汉我今晚就在这里为老太太守灵,以感念当年老太太知遇之恩。”
你有什么资格为我母亲彻夜守灵?赵四钱正要再说,寒江独钓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二楼: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赵四钱对大哥赵大钱使了个眼色:想办法打发他走!
随后,跟着寒江独钓去了楼上。
文虚仙姑的房间里,赵四钱看到黑衣人躺在地板上,脸上插着三根毒针,毒气已经扩散了,整张脸变成可怖的青色。
文虚仙姑拿着铁镯机括,讲述了来龙去脉,“……陆宜人误打误撞,把这个人射死了。”
“又是你。”赵四钱看着陆善柔说道:“你那天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来了,准没好事,不是死人,就是死很多人。”
陆善柔反唇相讥,说道:“这个人不死,死的可能就是我的师姐。怎么?你想让现实倒过来?”
“你——”赵四钱忿忿道:“你到底按了什么心思?你的未婚夫前脚出门,后脚就拿着五千两银票去兑换现银,怎么?觉得我们赵家要倒?”
无辜小白兔魏崔城:怪我咯!
文虚仙姑说道:“四小姐错怪了我的师妹,谁家成亲不花钱?我的师妹都是为我好,现在赵家这个样子,每天都在死人,你叫外头的人怎么想?自家没做好,倒怪起别人来了。”
赵四钱讽道:“哦,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做的好!我们都是无用之人!哼!没有赵家的银子,你在北顶有今天的地位?你怕是整日风餐露宿,在外头挨家挨户的化缘吧!”
“你——”文虚仙姑气得手都在发抖。
陆善柔拦在文虚仙姑前头,“赵四钱!我忍你很久了!你再咄咄逼人,你家里这些破事我全给捅出去!要查就别遮遮掩掩、束手束脚的,只要放开了查,我保管把真凶找出来!看谁敢害我师姐!”
寒江独钓眼瞅着三个女人吵起来,连忙从中说和,“陆宜人,你少说两句,赵家毕竟在办丧事。四钱,如今大局为重,陆宜人至少对你没有坏心思,莫要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吵起来,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赵四钱冷笑道:“好啊,你捅啊,有本事你就全都捅出来,楼下刚从河北赶来一个王老汉来烧香,你捅给我看啊!”
听到此话,众人脸上都不好看,尤其是文虚仙姑,她跌坐在椅子上。
小时候,她只是听到一些谣言,没当回事,只是把王总镖头当成一个和蔼可亲的叔叔。
王总镖头对她最好了,小时候,文虚仙姑还经常骑在王总镖头的脖子上,跟着“祖母”赵老太太逛大街。
但是,十三年前的镖银失窃案,她从陆善柔这里得知了自己出生的真相。
原来谣言是真的。
身份认同的迷失,让她更加坚定了斩断红尘、出家北顶、终身侍奉碧霞元君的愿望。
红尘俗世,是她想要逃离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软肋,师姐文虚仙姑是陆善柔的软肋。
如此一来,赵四钱料定陆善柔不会再自作主张,去报官查案了。
陆善柔目露警告之意,“赵四钱,你要敢做绝,我就把你扒个底朝天。”
寒江独钓赶紧劝道:“唉,你们听我说一句,先不要吵了好不好。我的面子就这么不值钱?别吵了,求求你们。”
寒江独钓算是陆善柔和赵四钱都在乎的人,好歹给了他一点薄面,两人都没说话。
魏崔城指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说道:”赵小姐,你快来辨认此人。再不看清楚,就没有机会看了——他的脸已经开始肿胀了。这到底是什么毒?怪邪门的。”
此人相貌普通,嘴角有一颗黑灰色的肉痣,特征挺明显的。
赵四钱附身细看,“我不认识,他不是我们赵家人。去搜搜他的身。”
寒江独钓挽起衣袖,说道:“我来吧。”
“且慢,有些不对劲。”魏崔城用剑柄拦住他,他用剑挑开了死者的上衣,发现他的皮肤出现一道道紫色的瘢痕,“这个毒也太奇怪了。”
正思忖着,一个绿色的“闪电”从死者上衣里射了出来,直击魏崔城的手腕!
魏崔城当即拔剑,撩起一个剑花,瞬间将绿闪电斩成了八段!
众人定睛一瞧,不是什么闪电,是一条白唇竹叶青,有剧毒!
难怪这个人死状如此奇怪,竹叶青的剧毒加上铁钉上的淬毒,双毒齐发!
陆善柔说道:“这都入秋了,京城夜里路面都开始结霜,怎么还有虫蛇出没?何况这种竹叶青是南方的毒蛇,北方是没有的,这分明是刻意投毒。”
作者有话说:
爱是一道光,绿到送人头
第76章 验刺客双毒毁真容,大灰狼调教小白兔
寒江独钓心有余悸,若不是魏崔城出手,刚才他肯定会被毒蛇咬了, 说道:
“这条竹叶青是被人豢养在温室里的, 此人故意投毒,想要害文虚仙姑和陆宜人,但是恰好赶上了三根铁钉,他中了铁钉之毒倒下, 毒蛇失控,开始噬主,此人中了两种毒, 难怪死的那么难看。魏千户, 救命之恩,韩某铭记在心。”
魏崔城抱拳说道:“客气了, 现在大家都先出去——万一此人还藏着其他毒蛇呢?每个人身上挂一个雄黄香包,以防万一。”
众人退出房间, 赵四钱命仆人取雄黄来,除了装填香包, 还要在赵家楼各处喷上雄黄水, 以免再出现毒蛇药人的后果。
魏崔城对陆善柔耳语道:“我相信赵四钱是清白的——她若知道有毒蛇的存在, 肯定不会让寒江独钓搜身的。”
这傻兔子一点都不傻呀!陆善柔悄声道:“我知道, 可我必须站在师姐这边, 现在我和她互相握有把柄,想查案但施展不开啊。”
赵四钱看到寒江独钓涉险, 差点被毒蛇咬死, 心里过意不去, 再说屋里的死人身份不明, 死状可怕,倘若一味掩盖下去,到时候越描越黑,根本说不清楚,于是决定将此事报官。
赵四钱对楼下的赵大钱说道:“大哥,有人蓄意谋害文虚仙姑还有陆宜人,目前已经自寻死路了,快点让巡街的中城兵马司过来看看。”
半夜三更,赵家楼到处都是刺鼻的雄黄水,人手一个装满雄黄的香包——魏崔城还要陆善柔挂两个!
中城兵马司的在赵家楼里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黑衣人或者蛇类,他们把黑衣人的尸体抬走了。
抬走的时候,黑衣人的脸皮肿胀得都快要开裂了!
就这副模样,鬼都不晓得他是谁!
因赵家楼还在办丧事,不好当场验尸。陆善柔等人都去了中城兵马司,看着仵作一件件的把衣服剥离出来,所有的夹层都摸到了。
刚刚来奔丧的王老汉也坚持要来,不为别的,文虚仙姑是他的女儿,他不能不管。
一个竹子编的小细桶,应该是装竹叶青毒蛇的。
一个钱袋,有一吊钱,和几两散碎的银子。
一把短匕,两根手指粗的香料。
仵作凑近闻了闻,“好像是迷/香。”
陆善柔和寒江独钓对视一眼,默契的从香料上刮擦来一点点,放在碟子里点燃,冒出一股白烟。
寒江独钓凑近白烟,用手掌扇了扇,闻了闻,然后立刻用一块打湿的布巾盖住了白烟,熄灭了香料,“没错,就是迷/香。”
陆善柔早就从单肩烧香包里取了一个提神醒脑的药丸子,递给寒江独钓,“压在舌底,慢慢含服,不要一口吞。”
赵四钱看了寒江独钓一眼,没说话。
魏崔城凑到陆善柔身边,“那个药丸子……给我吃一个吧,我现在……我现在有点困了,想提提神。”
虽然明知陆善柔和寒江独钓没有什么,魏崔城就是觉得……我就是想要一个怎么了!
这傻兔子醋劲还挺大!不过理由找的还行。陆善柔从烧香包里扒拉扒拉,给了魏崔城一个。
魏崔城顿时满足了:哼,我也有!
文虚仙姑瞥了一眼烧香包,“里头的东西真多——怎么还有一本书?”
不是什么正经书,没有剧情,全是风月,是赵老太太书架上收藏的奇书,叫做《狐妖戏红尘》,一直没机会烧给老人家。陆善柔快速合上烧香包。
幸好这时仵作从衣服里搜出了一把钥匙,铜制的钥匙,钥匙孔里穿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还拴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似家客栈,天字丙号房。”
陆善柔说道:“这是西四牌楼的似家客栈分店,木牌边角有个牌楼标记。”
似家客栈是大明最大的客栈,单是在京城就开有十几家分店,就连北顶都和似家客栈有合作,在北顶的地盘上开了一家似家客栈分店。
在本书第二个案子“妖言生”里,魏崔城就是在似家客栈北顶分店里和鞑靼小王子派的敌国奸细们搏斗。
棋盘街的分店标记是小棋盘,西四牌楼分店标记是小牌楼,北顶分店是个小庙,就是客人不识字,也能找到地方。
寒江独钓说道:“这应该是黑衣人住的房间,我们待会去西四牌楼看看。”
仵作脱了黑衣人最后一件衣服,从缝在裤子里的暗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打开一瞧,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师妹!”
“是陆宜人!”
“是善柔!”
没错,这是一张陆善柔的画像,其画工肯定不如锦衣卫的画师精细传神,但是大体轮廓还是足以辨认的。
魏崔城顿时双拳紧握,“这个刺客目标是我的未婚妻,这件事不管中城兵马司查不查,反正锦衣卫是管定了,我一定会将幕后主使揪出来!”
我都二十八岁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今生命中注定的伴侣,居然有人要对她动手!
绝对不能忍!
文虚仙姑紧紧握着陆善柔的手,“难怪你和魏千户在栏杆那里说话时,这个刺客在窗外屋檐下迟迟没有动手,原来他要杀的人是你,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屋子里。”
那时候,两人柔情蜜意,至少说了半个时辰的悄悄话,刺客一直没有对文虚仙姑动手,众人最初以为是忌惮在走廊里的陆善柔和魏崔城,没想到刺客的目标根本不是文虚仙姑,而是陆善柔。
寒江独钓说道:“幸亏魏千户晚上过来找你,否则……我恐怕没脸去见陆青天。”
赵四钱说道:“看来有人不想让陆宜人查下去。”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老汉也开口了,说道:“看来陆宜人传承了陆青天的本事,有人害怕了,就想灭口。”
众人都假装不知道王老汉和文虚仙姑的关系。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十三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