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在野
众人于流水边坐定?,宫人们将一盏一盏流觞放入水中。
魏云卿看着随波逐流的酒觞,请萧昱道:“陛下先来开个头吧。”
萧昱看着松林,微微思索一番后,起头道:“悟彼斯干咏。”
吟罢,捞起曲水中的流觞一饮而尽。
魏云卿思索着,酒觞飘了?过来,她捞起后,续着萧昱的诗道:“解此维翰材。”
酒觞继续漂流,至陈广处,他对道:“凛冬犹劲直。”
李允接道:“经霜翠不改。”
酒觞一圈一圈漂流,士子们一句一句联上?,诗句越联越多,内监们也是手不停笔记录着。
“试问苍松意。”
“遗世孤标在。”
“松柏本坚贞。”
“为送好木来。”
酒觞漂了一轮,再至萧昱跟前时,他便换了?韵脚,“立根千仞上?,独高岂畏风?”
“霜催雪迫紧。”
“四时常端正。”
“桃李何?堪羡?”
“苍翠傲雪中。”
………
魏云卿脸上?笑意盈盈,艳艳生光,流觞一来,她便立刻续道:“性本尘外士。”
吟罢,便故做无意地将流觞往水中一推,酒觞随波逐流,横冲直撞,一连过了?数人才终于静止。
酒觞最终停在了白衣青年面?前,士子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宋逸。
宋逸不卑不亢,从容捞起酒觞,语调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
“难与众木同。”
众人怔了?一下。
魏云卿诧异地看着宋逸。
萧昱闻诗,抬眸凝视宋逸,脸上看不出情绪。
内监将欲把酒觞再流转时,萧昱制止道:“此句甚好,就以此句做结尾吧。”
魏云卿微微讶异地看着萧昱。
以宋逸的诗做结尾,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也太给?宋逸面?子了?!
萧昱看着宋逸,意味深长道:“好一个‘性本尘外士,难与众木同’。”
“陛下以此句结尾甚妙。”李允感慨道:“宋郎有君子之风。”
此番联诗,众人都颇为尽兴,天子与公卿士子们在宴上的联诗,亦被收录成?册,封存秘阁,传为一时美谈。
*
日渐西斜,夕阳迷醉。
萧昱挽着魏云卿的手,先行?登辇离开了?华林园,众公卿揖手相送。
华辇中,萧昱低声问魏云卿,“那?个‘难与众木同’的,是不是就是你的堂舅宋逸?”
魏云卿故作惊讶道:“陛下认出来了?”
萧昱不以为意地一笑,“你既有意把他引到我跟前,我岂能不如卿卿之意?不然,何?须用他的诗作尾?”
魏云卿抱着他的胳膊软语撒娇,“都说了?不气我上?元夜之事了?,今天陛下也见到了?他,我没骗人。”
萧昱半拥着她,宠溺地笑着。
她心中磊落,才能坦然将宋逸引至自己跟前,他知道,她不过是当宋逸是长?辈亲人,而对他的遭遇心存怜悯,才想为他博个前程。
将宋逸引到他跟前,跟带宋胤来给他请安的目的没有什么两样。
宋逸远远看着高舆华辇中暗自亲昵的帝后,夕阳给?他们身上?笼罩了一层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在天子身边,她是那般璀璨耀眼,明艳动人。
只有天子,才能给她无上的宠爱。
只有天子,才能给她最好的呵护。
只有天子,才配得上她。
天子,是真的很宠爱皇后。
第34章 主动
白日宴上, 齐王酒喝的多了?些,夜里,便留宿在了华林别馆。
魏云卿得知后,便派了吴妙英去照顾。
依制, 亲王离宫建府后, 是不可再留宿宫中的,只是天子与齐王一母同胞, 无所避忌。
皇后未入主中宫前, 萧昱便常留宿齐王于宫中过?夜, 华林园的西馆便是齐王在宫中的宿处。
只?是自魏云卿入宫后,为了?避嫌, 齐王便再未于宫中留宿。
今夜,实属情况特殊。
*
萧景昏昏沉沉躺在榻上, 眉峰微蹙,脸色苍白。
吴妙英帮他脱去衣服鞋子,让他睡的舒服一点儿。
他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 难受也是隐忍不言, 等到出声时,已是十分严重了?。
过?往, 还有吴妙英心细照顾着,吴妙英离开后, 也不知府上是怎么服侍的。
吴妙英蹲在床边,给他擦着脸上的汗,抚着他的额头, 却怎么都抚不平她的小殿下眉间那一池褶皱。
梁时受天子命来探视, “陛下?让我过?来看?看?,齐王殿下?还好吗?”
吴妙英愁眉道:“太医说殿下近来肠胃不好, 今日宴上又喝的有些多,才难受的紧。”
梁时叹道:“以前有你照顾约束着殿下?,殿下?还好好的,如今你一走?,王府的下?人就都由着殿下?性子,可不就吃坏了?身子?那些奴婢只知媚主逢迎,哪儿会有你用?心?”
吴妙英垂眸不语,默默给萧景擦着手指。
萧景手指微凉,女子温热的手指绕在他的指间,传来熟悉的、温暖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萧景动了?动手指,扣住了?吴妙英的手,轻喃道:“妙英?”
吴妙英一怔,反握紧了?萧景的手,柔声安抚道:“殿下,别怕,妙英在这里。”
萧景眼皮动了动,没有吱声,再度沉沉睡去?。
梁时笑道:“殿下还能认出你,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去?回了?陛下?。”
“嗯。”吴妙英点头,“梁常侍慢走?,让陛下?不用?担心。”
梁时轻手轻脚离去?,华林西馆中,只?剩榻上平躺的少年与跪坐脚榻的女子。
*
夜色沉静,天凉如水。
显阳殿突然传来阵阵手忙脚乱的动作之声。
魏云卿在睡梦中被吵醒。
她裹了?裹身上的睡袍,从床上坐起,唤来个小宫人问出了什么事?
宫人道:“是华林园那边出事了?,听说?是齐王殿下?不好了?。”
“什么?”魏云卿一惊,“陛下?知道吗?”
“应该知道了?吧,闹了这么大动静。”
魏云卿坐立难安,秀眉微蹙。
徐令光入内回复道:“齐王夜里突然发病,也不知是怎样的急症,殿下?要去?看?看?吗?”
魏云卿一怔,她和齐王是叔嫂,齐王染病,她去?探视,能合规矩吗?
何况,现在还是深夜。
“这,会不会于礼不合?”魏云卿迟疑着。
“虽说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这也是情况特殊,毕竟齐王就在宫里。”
若是齐王是宫外染病,她不去?也就罢了?,可长嫂如母,如今齐王是在宫里,是客,她作为女主人与长嫂,岂有不探视之理?
魏云卿思索着,问道:“陛下去了吗?”
徐令光想了?想,道:“內监已经去式乾殿传信儿,陛下?此时应该已经过?去?了?。”
魏云卿点点头,若是天子也已经过?去?了?,她同去探视也在情理之中。
她只?怕她此番不去?,朝臣会议论她凉薄不慈。
毕竟,即便是在士族之家,一族宗妇也有抚养照顾丈夫弟妹的职责。
她虽嫁到天家,可也是长妇,天下?之母,齐王自幼丧母,缺乏爱护,她既为长嫂,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视的。
虽说?要避嫌,可这也不过是做个面子的事情。
她去?了?之后,就在殿外慰问两句,走?个过?场就回来,也就无嫌可避了?。
想到这里,魏云卿便起身道:“为我更衣,我这就过?去?。”
*
华林西馆已经是忙忙碌碌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