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79章

作者:退戈 标签: 励志人生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古代言情

  他将东西在手心揉成一个纸团,期待地问:“那棕毛狐狸厉害吗?”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住倾风了。

  野熊跟刀客的实力都算顶尖,而棕毛狐狸策应的速度最快,想来该弱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她无缘请教。

  倾风委婉地评价:“是一种我体会不到的厉害。”

  狐狸喜上眉梢,摇头晃脑道:“看来是个废物!哈哈,我就说!”

  倾风实难附和,毕竟狐狸也没成器到哪里去,只感慨道:“没想到你父亲是个权贵显要。”

  狐狸气不打一处来:“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是你们不信!打从我去到界南起,我……”

  眼看着氛围要往大倒苦水的方向去,一直旁听的陈冀开口打断,问:“这么说来,他还算是你师兄?你觉得他现在是在听谁差遣?”

  “算什么师兄?我才不认!”狐狸不高兴道,“离了我家,还能去哪里?我九尾狐的门楣已是极高,旁人无处可比。他同行既有别的厉害妖族,多半是滚去了妖王身边做事。我倒要看看,他能成就什么大业!”

  陈冀若有所思地道:“妖王……”

  狐狸情绪一会儿一个变化,抛玩着纸团,又激动地说:“果然纪钦明这人不清白,他与妖族暗通款曲,不定在打什么阴损主意!你们什么时候去抓他?”

  倾风提醒他:“你就是妖族。”

  狐狸说得理直气壮:“白泽还是妖族呢!我现在是白泽的人!”

  陈冀听完自己想听的事情,起身走了。不多时出了院门,没打招呼,不知是要去哪里。

  倾风拦住蹦跳起来的狐狸,又问了些他来上京的经过。狐狸被她问得不耐烦起来,活像是在受审,觉得无趣,草草答上几句,找了个借口匆忙开溜。

  被他这一打岔,倾风的困意也跑没了影,干脆换一身衣服,去广场上课。

  柳望松的嗓子快好了,这对兄妹今日难得的没有吵闹,而是凑在一起嘀咕。见倾风过来,才停了讨论。

  柳随月快跑过来,附到她耳边问:“你去纪氏做什么?他干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

  倾风卡了下壳,奇怪道:“怎么连你也知道?”

  “听说昨夜城里闹了好大动静,巡卫来来回回跑不知多少趟,马蹄声将百姓都惊醒了,今早风声传得轰动沸扬,我自然是听他们报回来的消息。”柳随月单纯地眨了眨眼睛,“刑妖司里的女刺客,除了你还有谁?”

  倾风心头哽了下,环顾一圈,发觉周围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自己,显然不止他们几人听见传闻,但凡有些门路的,都知道她昨晚的光辉事迹。

  没有证据居然也能传得人尽皆知。

  她当纪钦明见不得人,纪钦明倒是先将她架到见不得人的位置上。

  柳随月见她神色几番变化,站着无端出了神,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问:“你没事吧?”

  倾风将她手按下去,摇了摇头。

  柳随月虽觉可能性不大,还是提醒了句:“昨夜的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有人成心陷害,坏你声名,你得找先生为你澄清。”

  倾风慎重考量了一遍,随即觉得没什么重要。

  做就做了,当面对峙都不怕,还用怕别人传闲话?

  拿到她人赃俱获再说其它。

  这么一想,心下宽了不少。

  倾风不以为意地挪开视线,找了一圈,问道:“袁明今日也不来?他还没好全?”

  “袁明师兄已经能起来了,今日是下山去挣钱了!”柳随月不作他想,拍着手欢欣与她分享道,“他身上妖力还没消解干净,修为精进了不少。别叙师兄说也算是因祸得福,让他认真修炼,不定能彻底压住火系遗泽的反噬。哇,袁明师兄苦尽甘来啊!”

  倾风在袁明的勤奋下生出点自惭形秽。总说自己穷,可平日吊儿郎当,不曾像他一样苦劳,攒之锱铢,分毫不花。

  “他究竟要养多少人?”

  柳随月愁苦地叹了口气:“不好说。你也知道的,他故乡百姓以前被蓄为人奴,村中好些人都因此身残,若无人照养,是活不下去。如今一些孩子长大了,虽能出去打打杂工,可挣不来多少口粮,生个病几年积蓄都要倒贴进去,还得靠袁明师兄接济。好在绝尘师兄来了,叫他去码头帮忙护送货物,是个肥差,能叫他轻松赚些银钱。”

  大早上的聊这些,着实叫人心情沉郁,倾风抿了抿唇,半晌只能说出一句:“那就好。”

  柳随月“嗯”了声,掰着手指头,接着道:“加上刑妖司的补助,袁明师兄一个月能挣百多两呢。有时帮着京城一些世家子弟修炼遗泽,冲他名号来,一次百两的酬劳也不在话下。倒不至于吃紧。不过是他惯来节俭,不敢乱花。”

  倾风声音变了调:“多少?!”

  柳随月被她骤然拔高的声线吓得一个激灵,往后倒退一步,无辜道:“怎么了?”

  倾风被她嘴里的巨额钱财砸得晕头转向,深切怀疑大家待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她靠着刑妖司两天十五文的补助,以及陈冀偶尔发放的零钱度日,怎么身边人人都是巨富。

  还没出声,听见身后传来某人难掩笑意的调侃:“她这是贫穷的声音。”

  倾风怒容骤然,愤然回头。

  林别叙还不紧不慢地笑道:“昨日等了你大半天,不是说要来找我吗?”

  倾风正愁无处发泄,张嘴便下意识反驳道:“谁要找你!做什么美梦!”

  忽然想起旧仇来,话音刚落又改口:“对,我是要找你!”

  她挽起袖子,四处找着趁手的武器。

  林别叙浑然不觉她的杀意,说:“正巧我也有事要找你。”

  当着众人的面打他们大师兄确实不大好,这人还挺识相,自觉找没人的地方,倾风一扭头:“走!”

  否泰山上埋有不少妖族遗骨,弟子们不敢乱走,好些地方人迹罕至。

  林别叙领着她往条条岔路上穿行,不出一刻钟,倾风看着周边已是全然不认识的景色。仰头一望,倒是还能看见山顶的钟楼。

  直到抵达一处清澈水潭,四野真的无人了,才停住脚步。

  雨过幽径,潭边野花倩影婆娑,林间莺声不断,繁盛绚丽,春意弥留。

  林别叙回过身,开口道:“昨夜……”

  “不用再提昨夜了!”倾风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头,当着他面掂了掂,坦诚应下,“昨夜是我!怎么了!”

  林别叙从没见过有人做贼做得如此嚣张,顿了顿,故作为难道:“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了。本来是想与倾风师妹提个醒,近日不宜……”

  倾风一粒石子弹射过去。

  林别叙一直盯着她动作,早有防备,不过没想到她会忽然发难,侧身险险躲过,眼神不解地看向她。

  倾风指着他道:“林别叙,你蒙我做什么?你闲得慌吗?”

  林别叙这人没脸没皮,被人当面戳穿,不见羞愧,反笑了出来:“被你发现了啊?”

第92章 剑出山河

  (“你到底是什么妖?”)

  倾风听出他话语里还有些遗憾的意味, 恫吓道:“小心点说话,这里可没有别人能救你。”

  “有人在也比不得倾风师妹啊,毕竟鲜少有侠士敢孤身夜闯纪府, 还能安然出来。”林别叙顺杆爬得飞快,演技拙劣地道,“害怕。”

  林别叙这人不仅长了一身的反骨,上头大抵还都写上了欠揍二字。常日尚能遮掩,一见着倾风就根根直竖起来。加上他厚颜无耻的定力,嬉笑怒骂中都有种浑不怕死的泼皮样, 看得人咬牙切齿。

  倾风拍拍手里的沙土:“没别的人话要说,我可就走了。”

  林别叙长睫一耷,眸光微闪,终于显露出一点真诚来,说:“倾风师妹,你我二人何必针锋相对?不如握手言和?”

  倾风呛声道:“谁与你针锋相对?分明是你故意找茬来得多!”

  林别叙无奈叹息道:“我可是诚心帮过你不少忙,连命也险些赔进去半条,不过偶尔与你玩笑几句,你却是一点好都不念我。倾风大侠, 以你这样的身手,以及来日的地位, 能不能稍稍大度一点。”

  倾风听着他这恭维不像恭维,讽刺不像讽刺的一句, 思考了会儿, 还是不甘示弱地道:“你既说我小肚鸡肠, 我还能对你大度?”

  林别叙不作声, 只笑着看她。

  倾风说完自己也觉得有那么点儿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不过念头只存在了一瞬, 就被她心安理得地压下去。

  不能在林别叙这里吃亏,分明是他开的头,他少占一句便宜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所以还是他的问题。

  倾风在水潭边随意找了块石头。石面被水流冲刷得平整,该是有人从潭底搬上来的。她也不擦,直接坐了上去,用手边的石子抛砸入水,惊动浅游的细鳞,看着一群小鱼四散分逃,笑了笑,说:“世人皆以为我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苟活一世只求顺心。其实我牵绊挂碍诸多,最听师父的话。”

  “世人皆以为你温文尔雅、谦和宽仁,是刑妖司阳煦山立的大师兄。其实你冷情冷性,什么都不在乎。浮泛于世,凡事只觉无聊。”

  岸边凉风习习,倾风不必回头,听见林别叙衣袍被风鼓荡的声音,便知道他在朝自己靠近。

  耳侧风声一掠,视野光色微暗,转过头,林别叙已在她身边极近的位置坐了下来,长袖还甩了一半在她膝上。

  因是盘坐在地,比她矮了一截,需略微仰头看着她。林别叙眼中笑意比何时都要真切,当她方才说的是什么美赞,坦然附和道:“不错,少有人能看破我本相。所以我二人,从某种程度来说,何其相像。皆是受人误解。该是知己啊。”

  潭影空明,照出二人模糊轮廓。此外还埋了一座山,藏了半片天。纵使水光碧净,也没有林别叙此刻的瞳仁来得澄清。

  里头只她一个人影,有种秀彻明熠的神采。

  倾风对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短暂的愣神,弯腰抓起地上一把松软的泥,朝他丢了过去。

  这人不躲,只无所谓地将袖上泥渍拍干净。

  潮湿的泥土还是在他浅色外袍上留下了一道痕迹,那点秽土抹到别人身上是脏污,落在他身上倒是犹如写意的一笔水墨,不怎么显邋遢。

  林别叙:“你这人……都同你说过,你若打我会倒霉,怎么不信呢?”

  倾风把他那一角衣袖也丢下去,摆出一副破罐子的架势:“说说,我还能怎么倒霉?少了你那瞎编的卦术,还有什么虚张声势的手段?”

  “真是六月飞霜、冤情难解,我同你说的大多是有理有据的真话,怎么在你嘴里全成了诳言?”林别叙将袖口收拾平整,“远了不说,近的不就有一桩?纪师叔想找你与他共谋。”

  “什么共谋,说难听些叫利用。”倾风唇角一扬,疏狂笑道,“我会怕他?”

  林别叙声线清润,拖长了音,忍不住又开始怪调:“倾风大侠自是不怕他。不过陈师叔此刻想必已经提着剑,站在纪府大门了。”

  “我师父?”倾风将信将疑地斜他一眼,又朝水里扔了块石头,看着水面波纹漾开,眉头紧拧道,“我师父去找他做什么?为我报仇?”

  林别叙说:“毕竟多年手足,陈师叔或许会信他兄弟兵行险着、与虎谋皮,却绝不会信他跟妖王勾结。当年妖族破境,陈氏六万兵将,以及三座边城共计数十万人陨命,纪师叔便是再鬼迷心窍,也断不可能做这种卖身投靠的人奸。可是偏巧,纪师叔身边有好些妖王的部属。”

  倾风顺着想了想,意味深长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们刑妖司是不是也派人去偷过?”

  纪钦明还怪倒霉的,房子建在上京,跟路边的野花似的,老是被人采摘。

  “何来叫偷?分文未取。”林别叙含混带过,续道,“何况此事本就经不起推敲。纪师叔高居庙堂,是朝廷重臣,缘何家中一定要由妖族守卫?是人境没有高手吗?还是同族不如大妖可信?说是招揽贤才用以驱策,不定半是监听。他既将谋算打到你头上,总得给你师父一个解释,可他说不出能劝服的理由来,只是与陈师叔无谓争端。”

  若陈冀与她誓不同意,纪钦明的算盘就只能半道落空。

  倾风指腹摩挲着棱角尖锐的石块,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水中倒影。心中杂念渐去,可心绪还是纷乱难平。

  最看不穿的果然是人心,连极端的好坏都辨识不清。

  未尽之言她脑海中已经分明,可沉默不言,林别叙仍是完整说了出来:“你昨日夜袭伤人,刺杀未果,目下传得满城风雨,已然是要撕破脸皮。此番你是私报公仇,他可以寻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拿来压你。他这般下作相逼,以陈师叔的脾性,提剑去找他要个说法,不是合情合理?凭他陈氏的剑术,那帮妖将自不敢相随。陈师叔便是想听听,这久别十五年的志朋,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倾风品了品,不大是滋味地道:“所以我就成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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