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 第55章

作者:紫微流年 标签: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高祟等几名纨绔相约而来,将府内通逛了一圈,不禁生出羡慕。

  卫孜向来挑剔景致,也不由夸赞,“既显格韵又不失风雅,陆九当真是富贵了。”

  刘骈阴阳怪气的道,“该叫陆大人,就凭这一步青云的本事,咱们将来想拍马都难。”

  等进了楼阁,众人又一讶。阁内雕扉极大,制艺精绝,却连窗纸也没糊,夏日里还能取个凉畅的逸趣,到冬日大约就成了雪洞子,床榻虽然新漆锃亮,摆置的雅件却少,诸如字画、瓶盏、香炉、古董等等一概没有。

  高祟看得大为摇头,“外头精致,里面怎么如此粗简?”

  陆九郎轻松以对,“盖宅子耗光了,都快打饥荒,哪还有银钱置办其他。”

  刘骈半点不信,“破宅子烂了多少年,能整治成如今这样,还装穷糊弄谁呢?”

  陆九郎双臂环胸,慢条斯理道,“挖池子、垫台基,花钱如流水,还有什么万金的湖石,金丝的楠柱,琉璃的玉瓦,听着无一不好,结果耗得精穷。屋里先简着吧,反正外人也瞧不见。”

  几人全是败家子,当然明白这些玩艺何等烧银子,登时哄笑。

  刘骈幸灾乐祸,“谁叫你新富乍贵的不通门道,让人哄了,五皇子没赏你个得力的管家?”

  陆九郎双手一摊,“管家当然给了,可惜变不出银子来,还找我要花销。”

  高祟哈哈大笑,“知道你没人使唤,咱们特意给你送来了。”

  几个人合送了八名男仆,一溜躬身行礼,看着确实齐整。

  陆九郎也不推拒,一并收了,“多谢,几位弟兄解了我的急难,不然好歹得了赐赏,院子还得自己扫,传出去实在不大体面。”

  几人大笑,卫孜心心念念的还有一事,“隔壁的赤凰将军是你的旧主?你素有风流手段,当年可曾得手?”

  陆九郎笑容不变,“我哪有这份能耐,怎么,卫兄动心了?”

  众人听闻赤凰将军的美貌,皆是心痒如搔,卫孜迫不及待的道,“你要是帮兄弟一把,让我一亲芳泽,回头送你十个美人都成。”

  陆九郎也不答话,将他上看下看,左看又看,只是摇头。

  卫孜自负潇洒,给他瞧得急眼了,“陆九,你什么意思?”

  陆九郎拖长声音,“我是瞧你身板不成,怕架不住这份艳福,弄丢了小命。”

  几人哄堂大笑,卫孜急赤白脸的道,“她好歹是个女人,我殷勤小意的哄着,难道她还会动手?”

  陆九郎轻佻道,“女人没有不善变的,万一闹起脾气,寻常娇娘至多挠个满脸花,女将军可不同,一拳揍得你进了棺材,轻飘飘的一句谁知你这般不经打,陛下都不好裁断。”

  高祟与刘骈狂笑不止,卫孜羞恼之余,不免疑起来,“她真如此凶悍?我看就是个冷美人,怎么你说得像母夜叉。”

  陆九郎嬉笑以对,“那是在宫中,你没见她在阵上的模样,提刀砍得人头滚滚,蕃兵都望风而逃。敢把罗刹当牡丹花,你要是将来缺胳膊少腿,别怪兄弟没提醒。”

  卫孜哑然,望了眼隔院,悻悻的面色不佳。

  高祟听得乐不可支,哗笑道,“要我说平康坊多得是软玉温香,何必自讨苦吃,今日说好了去南曲快活,还不走?”

  刘骈大剌剌的斜眼,“乔迁已贺,仆人送了,陆九还不得做个东?”

  陆九郎自然不推托,“哪怕当裤子,该请的少不了,你们先去马车,我换了衣裳就来。”

  几人笑哈哈去了,陆九唤来五皇子所送的管家,把一干男仆领下去训话。

  等人全打发了,陆九郎在树下负手而立,宛如自语,“都不是好东西,暗里盯着些,只要我在府中,谁也不许进后院。”

  树影中传来应声,一个前额微秃的男人踏出来,相貌平平,一团和气。

  纪远曾是平州军吏,民乱时险些给叛军吊杀,陆九郎救下来,发觉这人活络圆熟,周密可靠,将他留在了身边,帮着处理一些私事。

  陆九郎又吩咐道,“韩氏兄妹来长安带了人,打听下是何身份,韩家近期应了哪些宴请,向谁家递了帖子,查得隐秘些。”

  纪远就如一个寻常亲随,领命后退了下去。

  陆九郎眸中含诮,足尖一落,碾死了万金湖石边的一只小爬虫。

第78章 平康坊

  ◎陆九郎大约是个太监,压根不顾她的求助◎

  要问长安城何地最让男人津津乐道,陶然忘归,莫过于平康坊。

  平康坊紧邻皇城,不仅有宰相、公主、国子祭酒,六部尚书等高官豪邸,还有北门的北、中、南三条小巷,时人呼为三曲,为众多教坊官伎的云集之地。

  三曲之中楼宅林立,池苑精美,看不尽的风流奢华。其中以南曲的名头最响,女伎姿容绝艳,才艺出众,甚至能吟诗品赋,出入王公大臣之宴;中曲略次,招待官绅或名士;北曲则来客混杂,多为应试举子或富商、纨绔之流。

  如高祟这等子弟,在百姓面前还能矜夸,到了平康坊至多能入中曲,南曲的美人就如天上神女,连裙带也碰不着。

  不过陆九郎是例外,当年他身为宫侍,跟着皇子出入,却在南曲如鱼得水,不必一金一银,蒙得佳人另眼相看,简直妒死了卫孜。

  此次有他出头约见,几人兴冲冲进了南曲,来到了一方豪苑。

  苑内碧水清波,两岸长柳垂荫,楼阁深远,高祟正纳闷未见路途,柳荫深处现出一叶竹筏,持竿的居然是个白衣娇娥。

  一行人踏上竹筏,高祟见女郎朱颜皓齿,秀若春华,顿时心动,“这莫不就是商娘子?”

  女郎含笑一睨,将几人送到一处水瀑前,划着竹筏去了。

  卫孜曾在王公的宴上见过商娘子,嘲笑道,“这是个接引的罢了。”

  水瀑一分,一个粉衫丽人持伞而立,颇具妍态,刘骈一喜,“这位是商娘子?”

  女郎不语,引客穿越瀑下的石道,出来见紫藤如瀑,半空悬着巨大的鱼灯,头尾随风而动,斑谰纷彩,庭院内花树簇簇,幽香沁人,宛如梦中异境。

  院内有一方华堂,堂内装饰高雅,情致不俗,铜炉淡烟袅袅,丝竹清韵若有似无。

  卫孜未见佳人已觉销魂,大为赞叹,“都道南曲如神仙阁,果然名不虚传。”

  刘骈连见两个美人,均不是商娘子,越发心痒难耐,“娘子呢,怎么还不出来?”

  卫孜虽是初次来,也听说过其中的门道,“南曲的娘子哪能轻易得见,似商娘子这等声名,必定要梳妆更衣,精心描容,大约一两个时辰后就出来了。”

  刘骈大愕,不禁急了,“难道皇亲贵胄来也是如此?”

  卫孜啼笑皆非,“这话问得有趣,刘兄若是皇子,当然不必等。”

  高祟讷讷道,“不是有陆九的情面?”

  陆九郎也不争面,似笑非笑,“那又如何,我一个四品官,能坐在这就不错了。”

  刘、高二人哑了,自知不是陆九带着,连大门也进不来,唯有老实的饮茶等候。

  好在此次等待不算太久,不到半个时辰,内廊传来珠帘一层层掀动的清悦之声,随着光影渐动,一抹丽影冉冉而出,行来一个花颜玉肌的美人。

  只见她云鬟峨峨,妙目流波,裙摆如雾而扬,风仪纤柔婉媚,盈盈然似神仙妃子。

  卫孜、高祟、刘骈看得魂飞天外,忘形的起身相迎。

  陆九郎却淡淡的一撩眼,也不言语,扬手一引。

  玉人凝立半晌,面含微嗔的一近。

  陆九郎牵住玉指一捻,姿态轻佻又懒慢,嘴角一勾,“许久不见,青青玉容胜昔,幸未相忘。”

  商娘子名青青,幼时是官宦之女,然而父亲获罪抄家,牵连她没入教坊,受了多年严苛的训养,而今出落得色艺双绝,名动长安,为南曲群芳之翘楚。

  她本就娇柔殊丽,又深谙男人所好,宛如主家款待四人,言语妙黠趣慧,风流婉转,三名纨绔给迷得神魂皆醉,筋骨无不酥软。

  卫孜心神荡漾,喃喃道,“见了商娘子,赤凰算什么,恨不能长宿温柔乡。”

  高祟与刘骈纷纷附和,陆九郎垂眸啜酒,并不言语。

  商青青姿态美妙的斟酒,笑吟吟道,“卫公子说的是赤凰将军?我还未曾见过,她生得什么样?”

  刘骈轻浮的嘻笑,“也就是声名大些,风情远不如娘子。”

  他说话间就想捏住美人的手,商青青哪会让其得逞,轻妙的一避,忽然侍奴过来禀告,外头有生客冲扰。

  刘骈登时大怒,“娘子是想见就能见的?哪来的悖货,一点规矩也不懂!”

  卫孜一样不快,但也知南曲的客人非富即贵,谨慎的问,“生客?可有来头?”

  等得知是一帮从未来过南曲的蕃客,连汉话也不利索,听闻商娘子名气大就不管不顾,定要她出面款客,三人的胆气顿时壮了。

  蕃客不可能是高官,无非是外来的胡商,高祟立时让侍奴将人撵了,以免扰了雅兴。

  哪想到侍奴去了片刻,外头传来惊喊,那些蕃人竟然横蛮的强闯进来。

  领头的汉子体格健硕,宽袍勒金带,腰间别着金刀,刀柄镶着一枚鸽蛋大的红宝石,华丽又耀眼,看着就嚣张炫夸,身后跟着几个悍勇的随从。

  那汉子相当无礼,指着几人生硬的迸出汉话,“滚出去!女人留下!”

  商娘子从未见过如此凶蛮的来客,惊吓得花容失色。

  刘骈怒跳而起,当堂卷起袖子,“好个东西,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居然给爷耍起横来!”

  卫孜吓得往陆九郎的背后一缩,色厉内荏的喊叫,“放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高祟又气又恼,戟手骂道,“南曲是风雅之地!野人也敢乱闯!陆九,揍他!”

  三人虽是宫侍,拳脚相当稀松,嘴上敢如此硬气,正是因旁边还有陆九郎,就指望他大打出手,自己跟着在美人面前一展威风。

  领头的汉子被三人激怒,恼得青筋迸出,手已经捏住了金刀。

  没想到陆九郎掠了两眼,居然漾起笑,“都是客人,不必伤了和气,我们退让就是。”

  他居然连争也不争,笑嘻嘻的起身让了席。

  那汉子大出意外,当他胆怯,大笑嘲骂了几句,一帮随从蔑然哗笑起来。

  刘骈看得目瞪口呆,气咻咻道,“陆九,枉你号称苍狼!几个蕃商都不敢打,怎么这样没骨头!”

  陆九郎也不理会,对着商青青道,“今日不巧,我改日再来,你自己留心。”

  商娘子面色倏白,樱唇微颤,指尖扯住他的衣袖,水盈盈的眸子溢满惶恐与哀求,柔弱得令人心碎,是个男人都会不忍。

  然而陆九郎大约是个太监,压根不顾她的求助,一把挟起高祟走了。

  他当先一走,卫孜哪敢面对一群凶汉,赶紧跟着跑了。

  刘骈唤也唤不住,进退两难,对着商青青无限柔情的道,“陆九这怂货竟然逃了,娘子莫急,我去将他骂回来。”

  说完他也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孤零零的美人独自面对几个蛮汉。

  高祟给陆九郎硬挟出来,又懵又气,一迭声的要他回去助美人。

  陆九郎听而不闻,轻快的沿路蹿出,十来丈外碰上一个人,那人正伸头听堂内的动静,一见陆九郎就佯若无事的转开。

  陆九郎居然还上去搭话,“这位好生面善,是朝中哪位大人?”

  那人越发不自在,矢口否认,抽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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