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51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严刑逼供, 签字画押。

  末了将人丢进牢房, 知等秋后问斩。

  吴四提着十锦攒盒,一路骂骂咧咧, 路过刑部尚书, 还要多啐两口:“晦气的玩意。”

  转身朝向贺鸣, 又是满脸的卑躬屈膝,阿谀奉承。

  宋瀚远先前拿银子打点吴四, 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人贪财,只要给足银两,任何事都能办得妥妥贴贴。

  贺鸣牢房是吴四亲自盯着人洒扫干净, 虽简陋, 好在并无那些脏污东西。

  月光顺着四四方方的窗子,落在贺鸣眉眼, 清润眼眸波澜不惊。

  吴四心生敬佩,巴结之心愈发剧烈。

  余光瞥见地上不曾动过的食盒和美酒, 吴四搓搓手,满脸堆笑。

  “贺大人可是不喜欢这酒菜,赶明儿我定让人再做好的来, 贺大人先将就将就。”

  话落, 又命人开门, 小心翼翼提着攒盒,蹦至贺鸣身侧。

  “这是贺少夫人刚刚打发人送来的,贺大人尝尝?”

  贺鸣平静宛若秋波的眸子轻抬,眼中一凛:“先前我送去宋府的信……”

  吴四拂开案上的灰尘,拣了快干净地坐下。

  “早送去了,别人做事我不放心,我亲自送去的。”

  贺鸣双眉紧拢:“那这攒盒……”

  攒盒样式确实出自宋府,盖子掀开,是往日自己在家爱吃的糕点。

  贺鸣眼眸低垂,目光在荷花糕上轻轻掠过。他随手挑起一块,轻咬上半口。

  甜腻在唇齿间漫开,贺鸣爱吃甜的,往日送到他案上的糕点,都是多加了三勺蜂蜜。

  吴四笑得恭维:“少夫人还说贺大人爱茶,特让小的沏了好茶来。”

  这会还在诏狱,自然没有茶炉子。

  西湖龙井在茶壶中闷了许久,再好的茶叶,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茶水苦涩,贺鸣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他低声:“什么时辰了?”

  吴四毕恭毕敬:“丑时一刻了。”

  贺鸣颔首,缠丝玛瑙白盘上的荷花糕吃完,也不见他再说过半个字。

  文人雅士向来清贵,吴四极有眼力见,待贺鸣用膳完,屁颠屁颠提着攒盒往外走。

  诏狱悄然无声,夜里阴冷,耳边唯有刑部尚书痛苦的低吟。

  刑部尚书一家遭殃,他往日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这两日贺鸣陆陆续续,从狱卒口中得知尚书一家妇孺老幼的惨状。

  沈砚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那一大家子自然也没落得半分好。

  窗口只望见一隅的月色,贺鸣挽唇,眉眼间难得染上几分笑意。

  他本来还想着,今年七夕告假,同宋令枝一起上山赏月。

  如今想来,倒是他要失约了。

  浓浓夜色中,贺鸣无声弯唇。

  空中遥遥传来鼓楼的钟声。

  丑时三刻,贺鸣没等来沈砚。

  寅时一刻,贺鸣没等来沈砚。

  乾清宫悄然无声,那封放妻书静静搁在紫檀嵌玉理石书案上。

  岳栩垂手侍立,不知站了多久,

  书案后,沈砚一手抵着眉心,骨节分明的指骨落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良久,书案后中传来沈砚喑哑的一声。

  “再点盏灯。”

  岳栩眸色一怔,依言照做。

  宫人遍身绫罗,悄声步入殿中,又添了两盏青花水草带托油灯。

  烛光摇曳,跃动落在窗前。

  岳栩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沈砚往日不喜殿内过于亮堂,可这两日总着人点灯。

  悄悄抬眼往上看,沈砚眉目清冷,眸色沉着冷静,望不出半点异样。

  岳栩皱眉,压下心底狐疑:“陛下,这……”

  沈砚面容淡漠:“——念。”

  岳栩躬身上前,书信拆开,映入视线的是贺鸣的字迹。

  贺鸣写得一手好字,翩若浮云,矫若惊龙。

  字字句句,无不透着对宋令枝的关怀备至。

  沈砚双眼轻阖,漫不经心听着。

  岳栩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念完,又垂手退至一旁。

  “陛下,这信……可要送去宋姑娘那?”

  沈砚待宋令枝不同,岳栩是看在眼中的。若是有了这放妻书,贺鸣同宋令枝名正言顺解除关系,自家主子也可……

  沈砚起身缓步,月光迤逦,落在他一双如墨眸子中。

  暗沉的一双黑眸宛若园中夜色,沈砚从岳栩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纸,一目十行掠过。

  岳栩声音在沈砚背后响起:”陛下,属下还在先太傅房中搜出一物。”

  贺鸣入狱背后确实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他是新科状元,背后又只有一个宋家。

  先太傅本想着先将人弄入大牢,再使点小恩小惠,恩威并施,逼贺鸣同自己站在一处。

  沈砚身影从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贺鸣应允了?”

  岳栩摇头:“并未,且先太傅派去的人,他一个也未见。”

  文人风骨,宁折不屈。

  寝殿落下沈砚一声轻笑,他声音缓缓:“他倒是胆大。”

  如山涧明月,不染半点尘埃。

  烛光在手边燃烧,泛红的火苗一点点掠过信纸的一角。

  岳栩站在下首,目瞪口呆。

  他眼睁睁看着火光舔舐,看着贺鸣亲笔写下的放妻书在沈砚手中一点点化成灰烬。

  风灌入寝殿,刹那,灰烬吹散在地,随风而去。

  沈砚双眼阴翳森冷,他轻哂:“文人傲骨……”

  放妻书,不过是不想拖累宋令枝,不想拖整个宋家下水。

  冷意在沈砚眼中无声漫开,唇角勾起几分冷笑。

  他偏不想让贺鸣如愿。

  窗外树影婆娑,沈砚双手撑在案几上,忽的眼前一暗。

  岳栩眼疾手快上前:“陛下——”

  沈砚定定心神,再次睁眼,蒙在眼前的黑影已然不见。

  岳栩心急如焚:“可是销金散又发作了?”

  毒素入体,孟瑞那却迟迟寻不到玉寒草。

  岳栩心中紧张:“陛下,可要属下为你施针?”

  沈砚冷声拒绝:“不必了。”

  举目张望,殿中烛光影绰,可他总觉得还不够亮堂,他轻声。

  “今夜不必移灯了。”

  ……

  宋府。

  自贺鸣下诏狱后,往日宾客不绝的宋府,此刻却是门可罗雀。

  人人皆知圣上不喜新科状元,无人敢在这时候和宋家攀上关系。

  起初宋瀚远上门,那些人看在宋家富甲一方的面上,还会给几分薄面。

  可如今宋瀚远上门,却是回回都吃了闭门羹。

  宋瀚远恼羞成怒,气得回了府:“这帮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待贺鸣渡过此劫,我定要……”

  仰头望见端坐在花厅的宋老夫人,宋瀚远忙忙拱手:“给母亲请安。”

  宋老夫人无力摇头,眉眼倦色尽染。满鬓斑白,银发苍苍。

  大夫说宋老夫人不宜再劳心劳累,可如今她却日日都在为贺鸣的事忧心。

  宋令枝心中内疚,挨着宋老夫人坐下。

  宋老夫人拥宋令枝入怀,揽着她的美人肩:“苦了我们枝枝了。”

  她轻轻叹口气,“贺鸣那没有消息吗?”

  宋令枝低垂下眼睫,摇头:“吴四说,他现下不想同我见面。”

  宋老夫人温声宽慰:“贺鸣这孩子良善,应是怕连累了您。不碍事,我和你父亲都在京中,再想想法子便是了。”

  知晓祖母是在安慰自己,宋令枝也不多说,只说自己想去云黎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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