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狐大人
“啊。”鳞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尖叫。
听到尖叫之声,不知为何,无疆本能地抬头向门外看去,那里站着两个人,是他们。
惊变突起,麒立马来鳞的身边,他捂住鳞的手腕,同时往刀飞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他们也几乎同时认出就是刚才官道上的黑衣人,只听得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冷道:“哪只手伤了无疆,就把哪只手剁下。”
此人正是无姬。
方才她和苏冕被西流虚晃一招往后寻找,虽是立马反应过来,可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一下子就被拉出了一大长段距离,他们还要沿途观测是否有逃跑的迹象耽误了些时间 ,等到他们追上来时只剩下了一匹马倒在路旁边,它的背脊被冻伤。
他们心想西流肯定要带着无疆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于是沿途寻找来到了此处,而刚到来到后院,便见到无疆重伤倒地,身后有人要痛下杀手。
无姬当即拔刀相向,这两人,今天休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那边无姬对付麒麟,这边苏冕走到无疆身边,看到她嘴角有一抹鲜血,将那人护在身后,匕尖依旧朝前。
苏冕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暗了一下,他蹲下身来,迎着匕首,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疆竟在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温柔,他说:“跟我回家吧。”
跟我回家吧。
这句话一直她的脑海、在她摇摇欲坠的记忆里出现,眼前的身影恍惚又跟梦中那个玄衣少年重叠,他对她伸出手,他救她于危难,他说,跟我回家吧。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好像受到了蛊惑,她想对他伸出手,但是……但是此刻她的身后还躺着一人,此人浑身冰冷生死不明,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必死无疑。
她不能这么做。
无疆看着他的眼睛——
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4000,以后再也不吹牛了,虽然梦想还是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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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上山
苏冕看着她的眼睛,他在里面看出一丝犹豫和挣扎, 天平的两端在里面相互制衡般地晃了晃, 最终倒向了一方。
他知道, 有些东西若是任其生长,即使在最初只是一粒种子或者一颗小苗,只要有足够的阳光雨露细心呵护, 最后终会长成参天大树, 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人残忍无情, 却也是柔软善感的动物。
但若她还是无疆, 她便不懂什么柔软善感,那是一颗在鲜血和厮杀中磨砺出来的心脏,强劲有力、冰冷无情, 她早已变成一块黑色的岩石, 严丝合缝,油盐不进,百毒难清,她不会为任何的世俗情感动容, 什么种子丢在上面最终都是一片荒芜。
然而, 那样的无疆走丢了。
眼前这个女子, 她的心里已经落下了颗种子, 正被一人仔细呵护着,他若再慢一点,这颗种子恐怕就要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甚至开出一朵小花来。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从小好好教育栽培出来的人, 如今刚刚长成,怎么可以就这样被别人据为己有。
他必须把她带走,把那颗种子挖出来,将她混乱的思绪“拨乱反正”。
苏冕袖口顿时灌满了风,浑厚丰沛的内力在掌中涌动,他要一举将她拿下,带回东朝。
无疆看到他袖子如此无风自动,便知此掌内力无匹她接不住,但若她侧身避开,那一掌必然击到她身后之人,该如何?
苏冕没给她思考的机会,掌风已经袭到她额前,她还没理出个思绪来,就本能地伸手去接,然而预料中大山压顶般的强劲内力并没有传到她身上来,一只冒着寒气的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双手苍白纤瘦,好像碰一碰就会折断,但是他又偏偏挡住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击。
“西流。”无疆不由得脱口而出。
苏冕没想到他赶在这个时候醒了,内力丝毫不见减退,只是愈发的阴寒,方才掌中内力触及他的手,竟像轻飘飘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毫无声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手轻轻一拂,方才不见的内力陡然涌现,沿着他自己的手臂逆袭而上,这内力不知怎么得沾染了那人体内的寒气,竟将他整只手的经脉冻结起来。
他体内一阴一阳两道真气翻滚,五内俱焚,硬生生又被逼出一口血来。
几乎同时,西流也是一口血洒到身前,他身体摇摇欲坠,似乎这次真的到了极限。
就在三人僵持着喘息的瞬间,忽然火光大现,巨声冲天,三人望去,只见一人浑身大火,忽然从里面爆炸开来,一个离他很近的黑衣人瞬间被爆炸的强大气流掀飞上天,像一片被烧着的飞絮,无依无凭向下落去。
无姬!
苏冕毫不犹豫,按住胸口飞身而去。
当他接住无姬再回头之时,方才立身之处已经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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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疆已经带着西流奔出了几公里。
就在苏冕去救无姬之时,她打横抱起西流,偷了一匹苏冕他们骑过来的马,同时扎了另一匹马的马屁股,免得他们乘马赶上来。
西流的头靠在她的肩头,每一次呼吸,鼻尖都能看到一丝飘散出来的白气。她将手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体内,西流此刻意识尚存,并没有完全晕过去。
“你怎么搞成这样的,我要怎么救你?”无疆一边纵马一边问,语气已是十二分的担忧和着急。 “送我上山。”西流一面说着,一面略微艰难地将手伸到身后,轻轻拉过她的手,“不要白费内力。”示意她不要给他输送内力,忽而又想到自己身体通寒,怕冻着她似得立马放开。
但是他已经摸到她手背上凝结而成的血条,目光所及,握住马鞭的那只手的手背也是条缕状殷红的一片,心底忽得涌出一丝酸楚来。
他没能保护好她。
他看得出来,她的手是被那两个黑衣人的手套所伤,那两人摆明了是想要她的命,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杀她,乌鸦是朱管家派的人,那他们呢,也是朱管家?仅仅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据点捣毁了他的生意?还是她无意中看到了她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这边西流还在想着无疆的境地,那边无疆一脸焦急得问:“哪座山?”
西流轻声道:“西疆的云梦。”
云梦。
若是在平时,无疆可能还会意识到这是一个挺好听的名字,但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救人两个字,虽然西流此前从未跟她提过此名,但是无疆知道,这个云梦应该就是他从小居住长大的地方,他是要回去找他的师父,但她如今只知其名,不识其路,且仙山飘渺,云深便不知处,她到时候又要去何处找他们的一方屋檐。
“你要挺住,给我指路。”无疆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命令道,陡然扬起一鞭。
北风狂烈,山雨欲来,天色格外地浓重,天边跟泼了层淡墨似的,又一声滚雷贯耳、一道闪电如妖似孽,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泼到西流和无疆的身上,瞬间浇透了他们的衣衫。
无疆的后背刚才被那手套所伤,到此入骨差点被掀起一层皮,如今本已结上了痂,而这大雨浇灌而下又让痂化成血水流下来,湿透的衣服又黏上她背部伤口,她疼得咬紧牙关,沉默地坐直了身体。
西流感受到她的身体猛得僵直,血水顺着衣服流到裙摆,他想到方才她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的样子,而他此刻却是如此无能为力。
雨水顺着他的眼角留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让她回去,其实是不是……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这一生注定短命,他下得山来,已做好随时黄土白骨的准备,可如今又忍不住生出了点奢望来。
人但凡有了点奢望,便会被它捆住手脚,对很多东西都生出惧怕来,便不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那一点奢望,生于脑海,长在心头,一旦日久,恐会成魔。
雨水滂沱而下,打得他眼角微红。
而无疆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上山!
但这天似乎故意跟她较劲似的,将雨越下越大,不但封住了视线,路上坑洼蓄水,也让马蹄陷于泥泞奔行速度越来越慢。
更可怕的是,这雨水落到西流身上,似乎结出了点碎冰来。
她挥起马鞭,此刻恨不得自己能腾云驾雾飞到云梦,但是肉体凡胎,终究痴人说梦。
马在不知疲倦地跑,它忽然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前蹄飞起一阵长嘶,西流更深地靠近了无疆的怀里。
雨封住了视线,无疆隐隐看到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有千军万马躲在雨后,她放下马鞭,抽出腰间匕首来。
雨后的黑色慢慢靠近,无疆深吸一口气,做好了
搏命的准别,然而雨里骑着马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英挺美丽,眼角一枚刀疤。 姜朝涯!
看到她的瞬间,无疆一颗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
姜朝涯收到四国休战盟约的消息,安顿好内务之后本想找西流叙个旧,问下西疆情况并当面道个谢,没想到西流他们走得这样快,但估摸着也还没走多远,她便带了两个人去追,可竟然在道上遇到了西疆昏迷的将士,而西流和炊烟却不见了踪影。
她当即心道不妙,立马派人回去调兵过来搜查,她自己带着一队人马跟着马蹄沿途搜寻,这一搜就是一整夜,但好在赶上了。
姜朝涯立刻驱马上前,见到西流陡然一惊,那个从她帐中摘花飞行如入无人之境的少年,像风一样,如今竟是面目苍白奄奄一息。
更奇怪的是,他的脸和手上似乎还笼着一层淡淡的白霜,风雨之下,白霜未散,一被雨水拂去,又凝结了起来。
“他怎么了?”姜朝涯不由得问道。
“快给我一辆马车!再给他换一身干的衣服!”无疆大声喊道,免得声音被雨声遮盖。
她此刻无暇跟姜朝涯解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她只知道她要去云梦,但她要一辆马车和干的衣服,西流浑身发寒,如今还结出碎冰来,她担心西流再穿着湿衣服在雨中淋着,到时候还没到云梦,整个人就都结成个敲不烂的大冰块。
姜朝涯从没过这种情况,但她知道事情紧急,立刻派人找来一辆马车,给西流换上一身干衣,她原想就近带西流回北洲宫廷找太医,无疆却从怀中摸出个用防水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按照西流的嘱托将它放到姜朝涯的手里。
“朝涯将军,这是此次休战合约,烦请您务必将它送到西王的手里。”
姜潮涯看着手中这一张重如千斤、承载着各国命运的东西,道:“朝涯定不负。”
“多谢。”西流有些艰难地坐在一旁,轻声道,声音仿佛也像是被冻住了般。
姜潮涯见到他如此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们此番遭遇何事,为何你会变成这样,你现在要去哪里?”
西流说话已经有些艰难,他只是轻轻吐出了三个词:“不知,旧疾,云梦。“每吐出一个词,都飘出一片白雾。
无疆看得心急如焚,道:“此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跟将军解释,现在我们需要借将军一辆马车去云梦。”
云梦山跟北洲交接,他们不回西疆,于此地直上云梦。
姜潮涯虽不知云梦在哪里,他们为何急着去,但知道他们情况危急,当下立刻道:“你们用此辆马车即可,我再派几个精锐护送你们去。”
“多谢。”无疆抱拳道。
姜朝涯下得马车,无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于大雨滂沱中扬起马鞭。
骏马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姜朝涯看着他们的背影,浩然天地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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