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 第19章

作者:在酒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冯俊成不觉古怪,笑?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青娥缓慢松开手去,退了两步,却像是退出几丈远,触不可?及。

  “李青娥!你这淫.妇……”赵琪自码头的货物后边站出来,身?后还?跟着齐刷刷三个?青皮。

  赵琪咬牙切齿,难说不是真情流露,这一嗓子,也就是大清早东岸没人,否则定?要闹个?人尽皆知。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青娥缓缓垂手在码头的木桩坐下,好似之后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可?是怎么会与她无?关呢?

  之后还?要靠着她和赵琪的配合,这场骗局才?算完美落幕。

  冯俊成哪里见过捉奸的阵仗,揽过青娥肩膀,怕她受到?赵琪伤害,皱眉安慰她道:“没事,我正好与他?把话说开。”

  可?他?自己也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人罢了,青娥看向他?紧紧箍着自己的手掌,觉察他?的紧张。即便?是殿前一甲,被情人丈夫捉奸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琪哥…”青娥唤了一句,“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也是一时糊涂,才?受成小?爷鼓动。”

  肩头手一顿,青娥侧头看了一眼?,挣扎出去,来到?赵琪身?边,本该撒开膀子卖力出演,她却没了力气,只好沉沉道:“琪哥,你别生气。”

  这叫赵琪怎么不气!说好演戏骗人,她倒好,到?头来将他?给骗了!

  赵琪一怒之下跳到?船上,进?屋一通查验,那屋里一片狼藉,叫他?走出来怒不可?遏,问:“你跟他?,你们多久了?”

  “没多久,这是第一次,琪哥,你就念在我是初犯——”

  “住口!青娥,李青娥!我待你不薄,我待你真的不薄!”赵琪说着抹一把脸,红了眼?眶,“你为何这样对我?”

  赵琪的愤怒真得?不能再?真,冯俊成见他?情绪抵达顶点,旋即将青娥护在身?后,到?底是读书人,还?是没能脸红脖子粗,“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她。”

  赵琪一下气焰更旺,冷嗤一声?对他?笑?道:“成小?爷这是何意?”他?一把掣过青娥手腕,“我自家媳妇,怎么我自己还?管教不得??你们两个?做得?出这些龌龊事,还?怕人说了?”

  青娥眼?看赵琪动怒,怕他?节外生枝,佯装受惊地问:“琪哥,有话好好说。那你说嘛,你想怎么办?”

  赵琪气得?肝疼,却不得?不顺着她往下编织骗局。

  “我想怎么办?我要揭发你们!”他?变了变神色,恶狠狠的,“新科探花,江宁织造府的成小?爷,你出身?高、门第显、有功名,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你和有夫之妇偷腥,捉奸见双,这事传出去,传到?江宁和顺天府,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冯俊成一听?,果真被他?的话给镇住,但并未乱了阵脚,“你冷静些,你不会那么做的,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晓得?赵琪要什么。

  冯俊成问: “多少银子你才?能不再?抓住此事不放?”

  赵琪轻笑?看向青娥,指着冯俊成道:“他?倒是真聪明,可?惜这么聪明,也要被女人欺哄!”

  青娥瞪他?一眼?眼?,他?张开手掷地有声?,“一百两!少一分我都不干。”

  青娥兀的皱眉,早前他?们至多在一个?冤大头身?上骗六十两,一来方便?拿取,当日就能到?手,二来数目不能贪心,免得?遭人记恨,千里寻仇。

  这回赵琪开口就要一百两,显见有意为难。

  冯俊成面对赵琪狮子大开口,第一个?念头便?是花这一百两买他?一纸休书,可?当他?看向旁侧垂手而立的青娥时,恍惚间一个?念头跃进?脑海。

  她是知情的。

  青娥也跟体会到?了他?的错愕似的,举目望向他?,眼?里却只有冷漠。

  他?们兄妹靠这招行骗,有时能将对方从头到?尾瞒过去,甚至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理亏,就该给赵琪拿那几十两银子破钱消灾。有时遇上聪明些的,便?能在这一环节看破他?们二人诡计,但也为时已晚,只能花钱了事。

  冯俊成便?是后者,他?大约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愿相信。

  “青娥…”冯俊成拧眉将她望着,眼?里容不下第二个?人。

  “你不和我走了?”

  他?竟只是这样问。

  青娥摇摇头,后退半步,站到?了赵琪身?后,“成小?爷,拿了钱,琪哥便?不会为难你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必担心我们再?拿这事威胁你。”

  之后大概有两年,青娥想起?那日他?的眼?神都难以释怀,但那都是后话,此刻面对他?,她反而有种泰山崩于顶而临危不乱的冷静。

  那种冷静是在为她避险,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果她真的选择跟他?走,那他?就被毁了。

  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她盼他?将来过得?比谁都好。

  码头上人多起?来,他?们便?到?船上去说话,青娥没有上船,先行回了酒铺。

  后来据赵琪说,王斑前前后后跑了两趟,才?将那一百两凑出来。冯俊成虽是江宁织造府的少爷,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挪出一百两也并非易事,但不论如何钱都到?手了,冯俊成出奇地大方,一百两推给赵琪,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青娥想,或许那时候他?还?觉得?事情仍有余地,还?想着要带她走,要拿一百两买赵琪休书。

  只是对她而言,他?们的故事在那艘船靠岸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当天夜里,酒铺的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带着那一百两,走当地江湖混子的门道,悄无?声?息出了城。

  ……

  冯俊成割舍不下,一夜未眠,次日他?翻墙去寻她,只看到?物是人非,和一只跌落在地的龙女傩面具。

  此时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被骗,即便?她都那样说了,他?仍旧没听?懂一般,只觉得?是青娥不堪重负,或受赵琪威逼,连夜被藏身?在了何处。

  可?他?没有让人去找。他?不敢找。

  不找她就还?在江宁某地,不找就不是音讯全无?。

  可?王斑还?是打听?到?了那马员外家少爷的消息,根本不敢将他?告诉,只敢先说给江之衡听?,江之衡听?后勃然大怒,势要上官府去告青娥夫妇,被王斑赶忙拉住。

  “衡二爷,你就不要再?激我家少爷了。”

  “激他??”江之衡听?后怒极反笑?,“我今日还?就是要激一激他?!成天烂醉如泥行尸走肉一般,还?要我替他?遮掩,这借口我是一天也找不下去了,我还?告诉你,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江之衡蹭蹭上楼,一脚踹进?酒楼厢房,冯俊成果真昏昏欲睡地横在酒桌上。

  他?将人拉起?,“你起?来,没死就听?着!”

  冯俊成醉眼?惺忪,见他?来,要拉他?吃酒。

  江之衡按着他?道:“听?好了,你那赵大嫂子就是个?骗子,你信不信的她都是个?骗子,还?记得?那个?赵琪在赌坊见到?躲着走的马公子?你知道他?为何躲着走?你看着我!”

  冯俊成不堪其扰,长吁气,目光看向别处,仍在出神。

  江之衡道:“他?们在上元就四处做美人局行骗,上元县衙门还?有他?们的案宗,他?们混江湖的有路子文书作假,更换户籍又跑来江宁作案!还?不明白么?她是如何欺哄得?你,就是如何欺哄得?他?!”

  她是如何欺哄得?你…就是如何欺哄得?他?……

  冯俊成低垂的脑袋动了动,颓然将人推开,醉醺醺从坐榻上抄起?个?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上。

  江之衡吓了一跳,骂他?一惊一乍。

  定?睛细看,是两张粗制滥造的傩面具,一男一女,四分五裂躺在地上。

  冯俊成颦眉定?定?看向那一地残片,呢喃自语。

  

  “她是如何欺哄得?我,就是如何欺哄得?他?。”

第22章 (二更)

  又是一年春雨绵绵, 堤坝柳絮纷飞。

  弹指间,乌飞兔走,一瞬千里。

  五年也只是起起落落的若干个日月, 叫人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 眼里只有望不断的柴米油盐。

  茶园摘采忙, 碧空如洗的蓝天下,茶女身背竹篓, 头戴碎花巾, 井然有序忙碌摘采,一起一落,自成一派春景。

  此?处连绵的茶山是?钱塘徐员外家的土地, 茶庄农民多是?他家佃户, 替他采收, 晾晒, 制成茶叶, 再以上中下?等的价钱被地主购得,佃户缴纳不起茶税, 不得私自种植茶叶, 只好?出?卖力气换求生存。

  青娥便是?其中一家,她搬来钱塘也有三年, 上山种茶却是?这两年的事。

  起因是?人多的地方爱说闲话,见她孤儿寡母,才刚搬去?半月便被编排了个难听?的故事,说她是?秦淮妓子, 躲到这儿来生养孩子。

  不信?不信你?等着, 她总有天开门做生意。

  于是?好?色的男人们抻长了脖子等啊,不见她开门, 便开始骂她,觉得她看不起他们,她凭什么看不起他们?一个出?来卖的,狗眼看人低。

  赵琪那时候和她已不在一块儿生活了,他倒是?想,青娥也不愿意。最初离开江宁,青娥便提出?兄妹分家,赵琪懵了,他们是?未婚夫妻,怎么能?说是?兄妹?

  固然他再痛恨那日船上发?生的事,和青娥争吵过几回不止,也仍想着挽回。

  直到一日清晨他在厨房炖肉,听?见青娥扶井干呕不止,大夫说她有了身子,赵琪心灰意冷,离家出?走,但依旧没有同意分家。

  他只有没钱了才会回来,回来得知青娥在这儿过得不好?,被街坊编排,提着棍子挨家挨户敲门,当街打了她的邻居,被送去?衙门。

  青娥自不会感谢他,还要怪他冲动。百般无奈之下?,带着女儿搬去?了山上茶庄,当了两年茶女,觉得可以胜任。

  女儿名叫茹茹,李茹,今岁来到这世上第四年了,是?走路走快了还会摔倒的年纪。

  都说女儿像爹,可见过茹茹的人,只会说她长得和青娥一模一样,大眼睛小鼻子红嘴唇,唇畔还有个甜滋滋的梨涡,笑起来母女两个越发?相像。

  搬到茶庄的这两年间,赵琪也来过几次,来找她要钱,也帮她干活。不过这次青娥学乖了,对外说赵琪是?茹茹的舅舅,省得惹人猜忌,招来喷溅的唾沫星子。

  茶山上,青娥背上背篓,将玩泥的茹茹揪起来,领她下?山。茹茹喋喋不休牵着她手,嘴巴里发?出?些怪响,一会儿学山林间的鸟叫,一会儿学家门前的小狗叫,蹦蹦跳跳,又突然把两只小手叠在脸前学小鸭子。

  青娥叹口气,提溜着她的胳膊,加快脚步。

  到家她推开院门往里走,低头问?茹茹:“饿不饿?”

  茹茹玩闹一路,热得出?汗,细软的发?丝黏在额头,抬头看她,“饿了,青娥也饿了吗?”

  “我还成,做个面疙瘩你?吃?”

  “面疙瘩!面!疙!瘩!茹茹爱吃面疙瘩,面疙瘩面疙瘩!”

  哎,又开始了。

  青娥漫不经心抬起头,却见院中赫然坐着一人,正满脸堆笑地看着她。

  来人肥头大耳,着绛红色绫罗绸缎,戴铜钱纹四方平定巾,正是?这一片的大地主徐广德。

  徐广德笑道:“面疙瘩好?啊,茹茹也喜欢吃面疙瘩?”

  茹茹瞧着他,不说话,但也不怕生,显见这徐广德不是?第一回 来了。

  不速之客屈尊前来,青娥不得不报以微笑,“徐老?爷,您这动辄登门的架势真是?吓到我了,不然您叫他亲自来么,有什么话都当面说。”

  徐广德乐呵呵道:“青娥啊,我这不就是?来请你?过去?的,麟大官人还盼着和你?将误会解开,重修旧好?。原来好?好?的,都只等搬过去?当奶奶享清福了,怎么又反悔,和大官人闹起别扭。”

  “我不是?和他闹别扭,是?不好?再往来了。”青娥在院里打起井水,净了净手,“麟大官人有话说便让他到山上来,我就不去?见他了。您要坐就再坐会儿喝点茶,我可做面疙瘩去?了。”

  一来二去?,总算听?出?些端倪,原来这徐广德是?在为旁人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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