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74章

作者:明月倾 标签: 因缘邂逅 宅斗 婚恋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赵景像是要从她睡榻边的矮桌上拿什么东西,但手却直接伸向娴月滑落在榻边的金钗。

  娴月直接挡住了他的手。

  “小侯爷什么意思?”她冷声道。

  赵景大概还当她是在调情,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笑容来。

  娴月就有这样的急智,她袖子里正放着前些天和云姨一起做的一包胭脂,直接用手捏碎了,一抬袖子,淋漓的胭脂粉末洒了一蓬红雾出来,全洒在赵景的衣摆上,赵景不知道是什么,也吓了一跳,收回了手,拍打起衣服来。

  娴月立刻捡起金钗,握在手里,没有再戴,整个人往后退,半个身子都悬到了榻边。

  “阿珠,喊一声赵夫人,就说小侯爷有东西找不到,要她来帮忙找一下。”她冷声道。

  赵景见她这样翻脸,知道自己是会错了意,有点尴尬,但他们这些王孙公子,什么风流事都是经过的,所以只是掩饰地笑笑,从桌上顺手拿起一个摆设的小瓷兔,道:“找到了,原来在这里。”

  娴月心中冷笑,表面仍然陪他演戏,道:“找到了就好,毕竟还不是真姐夫,相处不便,小侯爷请出去吧。”

  世上男子就有这样自大,觉得别人一举一动都是看中了他。

  刚才娴月是避让他才来睡觉,他反而把这当成了信号,急着来赴约会来了,真是让人觉得讽刺又好笑。

  “冒犯小姐了。”

  赵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讪讪离去了,看他衣服上一片胭脂,显然是要回房换衣服去了,还不敢让人知道是怎么弄上的,也算是碰了一鼻子灰去了。

  桃染已经问话回来,没想到又跟赵景打个照面,本来见他似乎从自家小姐睡的耳房出来,先有三分警惕,狐疑地看着他,等到擦身而过的时候,虽然暗处看不清胭脂,但一闻见熟悉的香味,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分。

  她快步走到房内,见娴月已经起身,正在穿鞋,问道:“小姐,赵景闯进来了?”

  “他发癔症呢,定了卿云,还想和我有点什么,被我泼了一身胭脂走了。”娴月冷冷地道。

  “呸,真是个混蛋。”桃染啐了一口,在榻边坐下,焦急地道:“那我们快告诉大小姐吧。”

  娴月也受了点惊吓,心这时候才定下来,脸色冷得像冰。

  “犯不着。”她道。

  桃染有点惊讶,自家小姐和大小姐三小姐的姐妹情谊,她心里是有数的,二奶奶大概还以为是她偏心得好,其实当初元宵节赵景的事,自家小姐悄无声息就让了,说过什么没有?

  怎么小姐这次不为大小姐尽心尽力了呢?

  娴月显然也知道她的疑惑,笑了。

  赵夫人说她一举一动都透着聪明劲,那是好听的说法。

  其实她笑的时候大都带着点凉薄劲,让人莫名自惭形秽,就连刚才赵景这样越轨,她只是个十七岁的闺阁少女,这样不利的场面,仍然丝毫不见慌乱。冷冷一笑,连赵景都无从下手。

  但这次她的笑却带着点伤心的意味,像是有点自嘲,又像是早就看透了人性。

  “这事难说清楚,说调戏算不上,他要说是误闯进来的呢?

  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就是闹开了,也是我们吃亏,也许被反咬一口说我勾引呢。

  卿云也是聪明人,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赵景是什么样的人,她想知道,自然会知道,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不想知道,你说到面前也没用,还当我们是嫉妒呢?赵家的婚事多重要,娘还指着这个出人头地呢。

  知道了又怎么样,又不可能和赵家怎么样,最多像上次一样,说赵景两句罢了,我们不是枉做恶人?以后何以自处?柳子婵的教训还不够惨?

  横竖婚事还有大半年呢,卿云不可能看不透赵景的品行,她要是来问,我自然和盘托出。

  她要是不问,愿意自欺欺人忍下去,那我也知道了。

  都是聪明人,何必挑明了说,让大家都没了退路。”

  娴月这一番话,实在说得桃染如醍醐灌顶,心悦诚服。

  “还是小姐想得透彻,又保全了自己,又不误了大小姐的终身。”

  她称赞道,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闪过诛心的一念。

  大小姐虽然不是凡事快人一步的急智,但有大智慧,再复杂的事,她慢慢也琢磨过来了。赵景对自家小姐的觊觎,她是真完全不知情?还是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呢?

  再诛心一点说,就算大小姐不知道,二奶奶总归是清楚的,却始终无动于衷,还怕二小姐碍了大小姐的路,元宵节还那样……桃染在自己家里比哥哥还受疼爱,实在难以想象,难道做娘亲的人,真的可以偏心到这程度吗?

  自家小姐这样心灰意冷,是不是也因为家中实在没有温情可以留恋呢。

  桃染这样想着,不由得更加心疼起自家小姐来。好在她这念头一起,温情的人就来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挨间叫着娴月名字,不是凌霜是谁。

  娴月立刻警告地看了阿珠和桃染一眼,低声警告道:“今日的事,不许让凌霜知道。要是漏出一个字来,你们可等着。”

  桃染也是七窍玲珑,哪有不懂的,但她心下犹豫,道:“可是……”

  “凌霜为梅姐姐都能打徐亨一顿,要知道这事,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你还嫌她名声不够坏?你要她打死赵景,让卿云守望门寡去?娘现在也正在兴头上,”娴月再度低声警告:“我的事我自有办法,桃染你敢拿凌霜当枪使,我可饶不了你。”

  她警告完丫鬟,见凌霜声音近了,收起神色,露出一脸若无其事来。

  “气死我了。”

  凌霜找了两间屋子才找了过来,一进门就嚷道:“你怎么还在这睡觉,走吧,都多晚了,咱们回家去,你在外面又睡不惯,明天又要说腰酸背痛了。”

  娴月一见她就笑了,道:“你气什么气成这样?”

  “回去路上说。”

  “好啊,原来嚷着回去不是关心我,是为了路上好说话是吧?”娴月立刻开始说怪话。

  “你别贫嘴了,我烦得很呢。”

  凌霜大刀跨马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茶来喝,鼻子却灵,嗅了嗅道:“怎么这么浓的胭脂味,你打翻胭脂铺子了?”

  “你别管。”娴月不着痕迹把金钗插了回去,道:“卿云那边都没叫走,娘也正打牌呢。”

  “管她们呢,咱们累了先回去就是了。”凌霜指挥道:“桃染,去叫你哥让人套马,如意你去跟娘说一声,等马套好了,咱们上车了再说,也别管她同不同意,说完就跑过来,知道吗?要的就是先斩后奏。”

  要说娄二奶奶偏心,其实不止偏心卿云,连对凌霜也比对娴月亲近多了,不然凌霜身上这种无法无天的有恃无恐从哪来的?

  如意答应一声,就去传话了。凌霜把娴月拉起来,开玩笑道:“来来来,我伺候你,大小姐,快上马车吧,不然二奶奶要追过来了……”

  娴月笑得不行,还记得看着阿珠收拾东西,别落下什么东西在这了。

  她天生这样的相貌,已经是被人视为风流了,要真留下什么话柄,就更说不清了。

  所以三人里她反而是最谨慎的那个,看似意料之外,实则也是情理之中。正因为如此,她也知道今日的事,是说不得的。

  凌霜的先斩后奏果然奏了效,等到如意带了黄娘子传娄二奶奶叫她们“等一下”的话过来时,她们已经在马车上了,凌霜跨在辕上,把如意拉上来,就叫车夫走。

  黄娘子对这个三小姐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回去给娄二奶奶回话不提。

  凌霜在回去的路上,就把今晚看见的事说了。

  “我还以为三两三是什么好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男人本性罢了。”娴月倒不意外,淡淡道:“你要是钱够,也会把看中的衣服料子都买了,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寻常官员都妻妾成群,赵擎权势正盛,还能专情不成?”

  “你拿人比衣服?”凌霜顿时瞪起眼睛。

  娴月笑了,看了桃染一眼,桃染也想起了自家小姐教育张敬程的英姿,主仆二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我不拿人比衣服,人家就不拿你当衣服了?”娴月淡淡道:“男人拿女子当衣服,女子也可以拿男人当衣服嘛?你看我,不就在挑一件最合适的吗?”

  所以凌霜和娴月能无话不谈也是有原因的。

  两个人骨子里像得很,只不过凌霜是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所以干脆不参与花信宴这游戏。

  而娴月是觉得人性本来如此,女子只是没有机会放肆而已,是时代使然。

  她不会和凌霜一样拒绝一切,而是利用自己的才智,在这不利于她的游戏里赢得属于她的一片天地。

  “但你也只能挑一件,男的却可以随便挑呢。像赵擎,召歌伎来家里花天酒地,你能吗?赵大人能做的事,赵夫人能做吗?大势在这里,你怎么都赢不了的。”

  娴月顿时笑了:“不叫外号了,直接叫赵擎了?”

  “他配我给他起外号吗?哼。”凌霜实在是动了真气,道:“收回他的外号。”

  顿时马车里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娴月也知道她是为蔡婳不平,笑着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我知道大势不在我们这边,但难道就不参与了?

  你没听娘说话,她就是在暗示呢,说在花信宴赢得头筹才算争气……”娴月知道凌霜要说什么,提前道:“不是娘这么想,而是世人都这么想,她只不过是把世人的说法复述了一遍罢了。

  我们在家里,是个避风港,但迟早一天要面对外面的评价,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哼,我就不听。世人说什么好,我就得跟着做?凭什么?世人说吃屎好我也吃屎吗?”凌霜语出惊人。

  大家都笑了,娴月也无奈地笑了。

  “所以你还是找个庵堂吧,”她虽是开玩笑,却带着几分认真:“你也读书,举世皆浊我独清是什么结果,你是知道的。

  有时候心里想是一回事,别说出来,至少等我们有了能力庇护你,再说。我可听说了,娘真的下定决心要好好治治你呢。”

  “让她治去,我就不嫁,看她能把我怎么办。”

第75章 偏爱

  凌霜那边正发豪言壮语,娄二奶奶这边还不知道,还在外人面前维护她呢。

  话头是黄夫人提起来的,一样含酸,周夫人就平和得多,黄夫人总带着点攻击的意思,输了两手牌,闲聊就说起女孩子的脾性来,先夸了卿云娴月几句,忽然话锋一转,引到凌霜身上来,道:“不是我说,二奶奶,实在是咱们交心了,才说这话,你家女孩子个个出色,就只老三,有点被你惯坏了……”

  “偏疼小女儿也是常见的。”赵夫人笑眯眯维护道:“凌霜和探雪隔了七八岁,凌霜小时候肯定是当老幺养的。”

  她不维护,黄夫人还不会怎么样,一维护,黄夫人顿时说得更起劲了,道:“女孩子其实容貌才能都是其次的,最关键是要安分,我看凌霜其实这些都蛮好,就只性子……诶,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二奶奶,你可别生气,我是真可惜这孩子,要不是咱们关系好……真真的,二奶奶你要是不乐意听,我就不说了。”

  “哪里的话。”

  娄二奶奶仍然噙着笑,若无其事地打出一张牌来,道:“黄夫人你操心她的前程,我做娘的何尝不操心呢,但这孩子确实是吃亏在性子上面,黄夫人你也看出来了,她的相貌,才干,比两个姐姐一点不差,在花信宴这些女孩子里都是出色的,是不是?”

  她反将黄夫人一军,问到黄夫人脸上了,黄夫人也只能笑着道:“那是自然。”

  “但这性子……”黄夫人又试图再说。

  “要说凌霜的性子,也真有个说法,还是跟我娘家那边有关呢。”

  娄二奶奶手捏着牌,又看一眼堂里的牌,笑道:“都是迷信的说法了,不说了不说了……”

  “什么说法,说出来咱们也听听呗。”赵夫人接话道。

  不怪黄夫人嫉妒,这两亲家确实是气味相投,才结亲多久,默契得不得了,处处给对方接话,实在让人没法不拈酸。

上一篇:用爱感化黑暗本丸

下一篇:替身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