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余氏挤着笑,亲自给刘氏斟茶。
刘氏接了茶,道:“你入我姜家的门也快十?八年了吧。”
“是。”
“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可有?数?”
余氏心?道你对我可不怎么样,出口的话却是极尽感?恩之词。
刘氏对她的识趣和客气很?满意,“你对侯爷一片痴情,当?年扬言非他不嫁。那时侯爷心?里眼里只有?徐氏,对此十?分抗拒。若不是我对你心?生怜惜,苦口婆心?劝说侯爷接纳你,你又如何能顺利嫁进来。”
余氏满心?的不屑,明明是她的太后姑母一道旨意顺了她的心?愿,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只能说着感?激的话。
刘氏又道:“徐氏去世多年,膝下就剩了大?姑娘一个孩子。那孩子脾气不好性子也差,以往也没少找你的麻烦,这?些我都?知道。但她好歹是侯府的大?姑娘,同你生的儿女?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别和她一般计较。”
余氏心?惊不已?。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要把这?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不成?
“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儿媳怎么听着有?些糊涂。大?姑娘不是不满母亲你对她的责罚,自己偷偷躲起来了吗?”
刘氏脸一沉,重重落了杯子。
徐令娇好歹是国公府的独女?,自小就是千娇万宠的贵女?,这?余嫣然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破落小官之女?,还敢妄想她的儿子!如果不是余家得了势,这?样的姑娘给她儿子当?妾她都?不满意。
“侯爷说了,如果明日之前还没找到人,他就去报官。他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这?事他真做得出来。一旦见了官,纸必定包不住火,到时候别说是这?件事,就是徐氏的死因也会被抖落出来,这?样的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得住的!”
余氏还真不知道姜惟有?报官的打算,她此时已?然是气得不轻,因为?她以为?刘氏是在威胁她,好让她心?甘情愿背锅。
“母亲…”
“好了,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有?些事我也不会追究。不管人到底躲在哪里。只有?明日之前能把人找到就好。”
说完,刘氏就走了。
留下余氏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等她走远之后就把倒给她的那杯茶摔了。
她以为?敲打了余氏一番,只要余氏还想当?侯府的儿媳就一定不会忤逆自己。而余氏则以为?她是在甩锅,人肯定在她手里。
她们相互猜疑,都?等着对方交人。
姜惟也在等,一直等到天亮。
人依然没有?找到,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他望着天色越来越亮,心?却一点点地往下沉。直到日头渐高,他终于?从书房走了出去。
还未走到府门外?,便听到一片嘈杂声。
徐效再一次不请自入,身后跟着一群人。他瞪着眼睛怒目而视,一眼看到姜惟后上前将人揪住。
“觅儿呢?”
姜惟垂着眸,抿唇不语。徐效挥着拳头,狠狠给了他一拳。他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下人们有?的扶他,有?人过去制住徐效。
徐效力气大?,一撒力气就把拖住自己的人给弹开了。
“如果不是外?面都?传开了,我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姜惟,我问你,觅儿呢?”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你让我如何信你?”徐效大?吼着,瞬间红了眼眶。“当?年你说你会照顾好娇娘,这?辈子都?会让她平安顺遂…你保护不了她,也保护不了她的孩子!润儿失踪了,现在觅儿又不见了…你的良心?何在?”
姜惟说不出话来。
是他食言了。
他答应娇娘的事,一件也没有?做到。
“我会找到她的,我一定会的,我现在就去报官……”
“你报什么官!”徐效冲上前对着他又是一拳,“你明知道是谁想对觅儿不利,你却什么也不做。你这?个懦夫!义父看错了你,娇娘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你。你可还记得你对娇娘的海誓山盟,你辜负了她,你负了她!”
下人们又要扶姜惟,被姜惟制止。他艰难地自己爬起来,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对徐效道:“大?哥,请你容我再想想办法…”
“不,我等不了!当?年润儿不见了,你们瞒得我好苦,直到第三天才传消息给我。我收到消息之后没日没夜地找,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现在觅儿不见了,你们又是如此,你让我如何信你!”
徐效说着,人已?往侯府内宅走去。他此次上门做了万全?的准备,带来的都?是丫头婆子,以秦妈妈为?首。
姜惟原本要拦他,不知为?何又颓然地让了步。等看着他走远,又赶紧跟了上去。
这?么一闹也好,或许人就找到了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最先去的地方就是姜觅的失踪之地。徐效一声令下,秦妈妈带着人就开始找。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搜查一遍后,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子规闻讯而来,也跟着一起找。
姜惟看着徐家的下人来来往往,一时心?情无比复杂。他一个吩咐下去,让侯府的下人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搜寻的人从这?里扩散,一寸一寸往外?扩展。
突然徐效指着一个上了锁的屋子问那里可有?找过,姜惟说没有?。
那个屋子是阁楼制式,四周以八卦阵法摆放着假山奇石,还种了风水树。门上的锁是铜质七重八卦锁,一看就是府中重地。
“这?屋子无人能进出。”姜惟说。
他说的是事实,徐效也知道。
这?屋子是侯府的风水楼,自武昌侯府始建之初就已?存在。此样的风水楼在一些世家大?户里都?有?,安国公府也有?。但侯府的风水楼和别府的不一样,别府的风水楼南门大?开吸阳气,又从东窗引瑞气,一年四季门窗全?开。
而眼前这?座风水楼则门窗紧闭,寓意锁风水。听闻当?年给侯府看风水的相士曾有?云:风水一锁富常在,锁开富落风水散,是以侯府的风水楼在下人们的印象中从未打开过,所有?人潜意识都?认为?这?间屋子已?被永远封存。
“真的无人能进出吗?”徐效问。
姜惟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变了几变。
府里上下搜了一个底朝天,唯有?这?个地方没有?找过。他几步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八卦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锁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此处是姜家的风水之处,这?个锁的开法也只有?家主知道。除了他以外?,唯一知道怎么开锁的就是母亲。
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许多,抖着手开锁。
锁的开法极其复杂,他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折腾了近一刻多钟后才把门打开。推开厚重的门,扑而面来的是尘封已?久的气息。
只是这?久被封存之地,却有?人进出的痕迹。他一眼就看到地上那如同飘零花瓣的一抹浅粉色,当?下大?喊出声。
“觅儿!”
第39章
覆盖着?灰尘的地上散落着?杂乱的脚印, 姜觅就在脚印最为密集之中静静地卧着。零乱的发盖住了她的脸,浅粉的衣裙上满是灰尘。
徐效已经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起?。
她饿了两天, 已然是瘦相毕现。巴掌大的小脸越显苍白幼瘦, 发干无血的唇昭示着她的虚弱脱水。乱发零散地划向两边,露出她额头上泛着?血丝的一块青紫,一看就是被人在拖拽或是丢弃时磕到了什么地方所致。
这般模样,怎是一个惨字得形容。
“觅儿,你醒醒……到底是谁害的你?”徐效压着?声音怒喊着?, 哪怕明知眼前的一切是假,他还是忍不住哭起?来。
姜惟刚一靠近,就被他挡开。
“姜惟,你不配做觅儿的父亲!”
这时姜觅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父亲。”
“觅儿,觅儿, 我醒了!”徐效抹着?眼泪, 泣不成声。“你告诉舅舅,到底是谁害了你,舅舅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谁也没有看到, 姜觅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他立马又喊起?来,“你不要怕, 舅舅不会再?让那?些人害你的,舅舅一定要把你带回安国公府!”
只是徐家不是好去处啊。
这孩子?主意正, 他是拗不过。一想到日后这孩子?要跟着?自?己吃苦受累, 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他的心里就难受得紧。
姜觅装作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眼神慢慢变得清亮起?来, 怔怔地看着?姜惟,任由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无声无息地滚落。
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又无家可归的乞儿,彷徨无助又凄楚可怜,一副想找人诉说又害怕受到伤害的模样。
姜惟被她看着?,如同被无数支利箭射穿。
“觅儿,你不要怕…为父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句话姜惟说的很艰难,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意味着?什么。
姜觅听?到他这句话倒是高看了他一眼,至少证明他渣是渣,但还没有渣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而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赌一赌他的良心。
“我说的话父亲信吗?”
“只要你说,父亲就信。”
那?就好。
姜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是祖母,是祖母害的我!”
这个答案姜惟一点也不意外。
除了母亲,阖府上下还有谁能?开这间?屋子?的锁。然而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却是另一番挣扎与折磨。
一边是他的亲娘,一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该如何抉择?
他的沉默如姜觅所料,姜觅慢慢垂下眼眸,有气无力地道:“父亲莫要为难了…所幸你们也找到了我,我也不会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蓦地一阵心揪,不受控制地往深处想。如果不是徐效坚持进府找人,那?么觅儿还有多久才会被发现?
三天,还是四天?到那?时性命是否还在?
若是觅儿有个万一……
他不敢再?往深处想,那?个明明近在眼前却不敢触及的可怕猜测梗在心间?,让他每喘一口气都是煎熬。
这时刘氏和余氏已经闻讯赶来,此时已到了门外。
两人原本都以为人在对方手?里,还在等着?对方打破僵局,没想到居然听?到人在风水楼被徐效找到的消息。
如果是在其它地方被找到,还可以说是姜觅为了逃脱责罚而躲起?来,但这风水楼门窗全锁,外人根本入不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