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16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凌克让却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孙沔喊道:“怎么,凌大人如今也和叛贼一路了么?”

  凌克让仍是无语,姜蒙方催促道:“凌大人快请答话,别让孙大人等的急了!”

  凌克让无法,只得向下说道:“时势迫人,请孙大人明鉴!我?庐州城内众位同僚联名写了一份呈表,表明我?等与城内百姓祸福与共的意愿。恳请大人将此表送京呈给?圣上?,请圣上?体恤庐州一城生灵,和平解决此事!”

  原来李孚前日?集合了城中文职官吏,姜蒙方写表,令各人签署名字。府尹幕下佥事官赵皖不肯,当场被杀,众官不得不都随顺了。

  孙沔知道他此刻被人辖制,身不由己,也只能叹气。凌克让又道:“孙大人,这里还有李大人与朝廷的和议文书,请孙大人一并呈递,和议期间,请大人先退军十里,且待朝廷旨意下来,再做道理。”

  孙沔道:“凌大人差矣!你等写的呈表,孙某看同僚分上?,可以代?呈圣上?,李孚乃叛臣贼子,他的书信岂可上?达圣听?孙某奉圣命平叛,不可延误。明日?必得攻城!”

  话犹未了,只听姜蒙方笑?说道:“此事不须孙大人为?难!我?主?这边还有个重要?人写的书信,是给?当朝太傅、楚王赵元佐的,请大人将此信与两份书表一并交与王爷,王爷自会上?呈当朝,不须大人费心!”

  说毕命人把凌克让带下城去了。少刻,只见城上?又现出两个人来。一个便是蒋钰,另一个跟在他旁边,将他和李孚隔开了。窦宪认出来此人正是常发。

  陆青向孙沔道:“城上?这人,就是金陵蒋家我?含光大哥!”向上?叫了声:“大哥!”蒋钰应道:“朴臣。”陆青:“大哥你好么?允中兄弟在哪里?”蒋钰道:“允中也在这里,我?们如今都还好。”

  蒋钰又向孙沔拱了拱手:“孙大人!”孙沔拱手回应。原来蒋钰上?次去石州看蒋铭,回程绕路去太原城求见了孙沔,二人有过一面之会。故此认识。

  却说蒋钰因要?允中和自己一处起居,假意应允了与李孚合作,替他给?赵元佐写推荐的书信。但是提出要?亲见陆青才?能写,说:“只得亲见我?写书,他们才?会相信”。李孚和姜蒙方虽是半信半疑,听上?去却也有理,就答应了,只叫常发不离左右,防他生变。

  当下摆了桌案,拿来笔墨纸砚。姜蒙方举手道:“大公?子请,多有劳动。”

  却说这里是城楼前的高台上?,城墙高不及腰,因此城下众人都能看见的。蒋钰提笔蘸墨,写了数行字,意思我?现与李氏在庐州,李氏欲据守江淮数州之地,另设王庭,两不干扰,写得和议文书在此,请太傅呈递圣上?,从中斡旋,云云。语气甚为?谦恳。

  顷刻写就了,姜蒙方拿起,与李孚都看过。向蒋钰道:“多谢,还请大公?子签上?名姓才?是。”

  蒋钰微微一笑?,接过纸张,重又放在桌案上?,写了姓字,按上?手押。

  姜蒙方此时手里拿了两封书信,一封是文职官员所签随顺文书,一封是事先写好的和议书。另还有一个空信封放在桌上?,蒋钰看纸上?墨迹干了,将其折好,拿起信封来,却忽然停住了,似是想起什?么,又把信封放下了,只将书信拿在手里。

  转身对着李孚拱手一揖,笑?说道:“昨日?我?与大人说过,此信必得我?兄弟亲自送出去。我?现写下了这书信,还走得了么?留他在此无用。允中是蒋公?爱子,蒋家恩养我?成人,有恩岂能仇报?还请大人成全。”

  李孚和姜蒙方交换眼色。姜蒙方道:“大公?子说的是,这就请三公?子来。”

  众人等了一会儿,允中来到?,扑到?蒋铭面前:“大哥!”

  蒋钰向他一笑?,没?说话。走去桌边拿起信封,将自己的手书仔细放进信封里。放好了,转身走到?城墙边上?,举起书信向城下挥了一挥手,高声说道:“朴臣!稍后允中带信出去,如若不是允中,这信你到?手就把它毁了,不要?给?人看见!”

  一边说着,向姜蒙方要?过另两封书来,一同递给?允中。说道:“三弟,哥哥与一城官吏百姓的性命,全系在此,你千万拿好了。另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

  一边说,一边低头扯下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来。

第170章 (下)

  【陆朴臣雨夜行凶】

  蒋钰道:“待会儿你出?了城, 把这块玉佩和这封书都交给孙沔大人,请他转呈太傅。太傅不曾见?过?我的笔迹,虽是手书,怕不能取信, 这玉佩是当年太傅亲手赏赐我的, 他老人家?一见?便知。”

  李孚和姜蒙方听见?这话, 不觉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道:“这人心思如此缜密, 我们竟没想到这一节!”

  蒋钰将玉佩交给允中,又嘱咐道:“你记着?, 交付了书信就回金陵, 一刻也不要耽搁。告诉父亲我在城中安好,不须挂念。”

  允中看着?他:“大哥!”蒋钰扬了扬下颌, 道:“听话!”允中应道:“我知道了,大哥保重。”把书信和玉佩都藏在衣襟内。蒋钰往他肩上拍了拍,转向?李存忠道:“别人我信不过?,烦请李将军送我兄弟出?城去?罢!”

  且说李存忠送允中下了城楼,送出?城门?, 看着?他往阵营中走去?。两边隔着?一箭地远, 那边陆青和窦宪打?马过?来接, 就在中间停住了。这边城上,众人都往下看着?。

  就见?允中一个人出?了城门?,加快步伐向?陆青跑去?。忽听姜蒙方说道:“常发?,你陪大公子先回去?吧!”常发?应喏一声:“是!”, 一跨步从桌案旁边走过?来, 伸手来拿蒋钰手臂。

  蒋钰一闪避开, 喝道:“慢着?!”向?李孚道:“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我答应你不走的, 敢是要拿我么?”

  李孚沉吟不答,姜蒙方在旁笑说道:“李爷自是相信大公子,只是现在蒋少爷也去?了,大公子的本领实在了得,由不得我们心中不安,且请大公子委屈一下。”

  原来李孚和姜蒙方看蒋钰一步一步防备的甚严,必要确保允中出?城去?。不免心中忐忑,怕允中走了他不听指令,要控制住了才心安,两人交换眼色就是这个意思。

  蒋钰自是明白?二人心思,心道:“看样子是要囚禁我了,事已至此,允中也已平安出?去?,我蒋钰堂堂大丈夫,王孙贵胄,岂能受他这等折辱?”

  就笑了,说道:“姜先生且不忙,我这里有个物件,给先生瞧瞧。”

  那姜蒙方因在茶里做了手脚,以为蒋钰这时气力?不济,并不怕他动武,只当常发?一出?手便能拿住他,所以并不紧张。闻言便道:“是什么?”

  蒋钰冷笑道:“这件东西是你万想不到的。”说着?,走过?桌案一边,伸手却往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字纸来,举手道:“且看这是什么?”

  原来正是方才蒋钰亲笔写的那封书信。李孚和姜蒙方眼睁睁看着?他从袖中拿出?来,放进了信封,不料这时又取出?同样的一张来,俱都瞠目结舌,不约而同道:“你?”

  蒋钰将手一挥,那张字纸被五指碾作粉碎,碎纸纷纷飘落。李孚大喝一声:“给我拿下!”常发?应声扑了过?来,蒋钰一抬脚踹翻桌案,“嘭”的一声,桌案掀翻开去?,案上笔砚等物四散纷飞,常发?猝不及防,只得侧转身?将手臂格挡,便往腰间抽出?佩剑来。

  只这眨眼的功夫,姜蒙方和李孚俱都往城楼里躲避,蒋钰不顾别人,跃步上前,左手一伸,从后拿住了李孚腋下大包穴。李孚登时浑身?一阵麻软,身?不由己被他拖拽了过?来。与?此同时,蒋钰右手已将李孚腰间悬挂的佩剑抽了出?来,侧回身?唰唰两剑,逼退了常发?。

  可是那常发?动作亦是十分迅速,早已持剑刺了过?来,蒋钰身?手再好,终归不是神仙,就在他拿住李孚、抽剑出?鞘的当儿,回身?不及,背后被常发?剑尖挑中了,登时血染衣袍。

  这时两边还有许多军卒,猝不及防,霎时都惊散在周围。蒋钰大喝一声,奋力?一摔手,把个李孚摔在地上,李孚额头磕碰到城墙上,一时闷倒在地。

  这边常发?就如发?了疯一般,仗剑而上,剑剑都是杀招,蒋钰挺身?迎战,剑光闪烁,转瞬间二人已对了十数招。常发?看主?公距离蒋钰不远,只怕伤着?他,有心引开蒋钰,便趁他进攻之际向?后退闪。

  此时蒋钰一用力?,就觉背上血流如注,隐约感?到气息费力?,已知今日无幸。“唰”一剑挡开常发?,却不追击,只把左足蹬地,转腰发?力?,将手中剑加力?一挥,冲着?常发?大喝一声:“去?!”

  只见?寒光一闪,那剑如同闪电一般脱飞而去?,常发?正自向?后退避,决料不到他突然将剑脱手,哪里避得开?只听铮然作响,那剑直飞来,正中眉心处,插进骨中不知多深!常发?不及声响,登时仰面扑倒在地,两眼大睁着?,似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再看那剑,端直插在他头颅之上,剑柄兀自震颤摇晃不已。

  蒋钰将剑脱了手,转身?又冲李孚而来。他方才奋力?一击,几乎使尽了全身?气力?,再转身?动作竟慢了许多,只是众人都被他飞剑之举惊呆了,不及反应。那李孚刚爬起来,还晕着?,被蒋钰劈手拿住了胸前鸠尾穴,手臂一拢,便将他拥在胸前。

  姜蒙方高喊道:“快救大人!”话音未落,却见?蒋钰足下一蹬,拥着?李孚奋力?向?城墙外撞了出?去?!李孚来不及喊得一声,两个扭作一团,坠下城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场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城头上的不消说,城下的人也都在仰头观看。只看二人从城墙上跌下,双双摔在地上。城上城下俱是一片惊呼,只有李存忠正自登城,不知出?了什么事,三步并作两步上城来。

  允中此时刚走到陆青跟前,听见?众人呼叫,回头一看,已见?大哥摔在地上,旁边是李孚。怔了刹那,脑袋里轰的一响,眼前发?黑,心胆俱裂,喊了声:“大哥——”

  向?前跑了两步,脚一软,踉跄摔倒了,又往前爬了几下,恍惚中,看见?蒋钰身?下有鲜血溢了出?来,又要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便昏厥了过?去?。

  一时两边众人都呆了,少顷反应过?来,姜蒙方指令放箭。陆青带着?窦宪等十几个人冒着?箭雨冲到城下,把蒋钰抢了回来。稍后李存忠也带人从城里出?来,将李孚尸身?抬了回去?。两边陡然遭逢丧事,都懵了,未曾对冲拼杀。

  却说允中醒来时,天色已暗,帐中掌起灯火,只听外面淅淅沥沥,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水气弥漫进来,凉意侵人。允中刚醒时还恍恍惚惚的,稍后心里一阵刺痛袭上来,方想起发?生过?什么,坐起身?只顾握着?胸口,喉咙里呼了两声,却哭不出?眼泪,只是悲痛欲绝。

  窦宪在旁守着?,见?他这般光景,禁不住眼泪先掉下来了。上前抱住劝道:“允中兄弟,虽是事情至此,你也要保重些。”

  允中捶打?着?胸口,半晌才哭喊出?声,只觉五内俱焚,恨不能随了哥哥去?。将头往一旁柱上直撞,被窦宪拉住了……稍后平复些,窦宪陪他去?看蒋钰。原来这里是陆青的营帐,事急无措,就在外间地上铺了一块门?板,将蒋钰遗体停放在上,用一领白?布盖了。

  允中颤抖着?手揭开白?布,只见?哥哥面目如生,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气息全无。哽咽叫了几声“大哥”,心中大恸,几乎又晕厥过?去?。这时才得放声痛哭,直哭得撕心裂肺,泪如泉涌。窦宪、辛柏生以及众军校在旁无不落泪。

  此处须插一句,为何不见?马怀德和汤娘子?原来怀德在隘口被李存忠打?伤肋骨,伤势不轻,不能再上马作战,正巧丽娘也有轻伤,孙沔就派丽娘带了两个牌头军校,率一小队军卒送他去?金陵了,故此二人不在这里。

  孙沔听报说允中醒了,便命兵卒撑伞,韩佐陪着?,走过?来探望。只见?允中坐在那里,面色惨白?,神情呆滞,人好像变成?了空壳一般。

  孙沔心中着?实敬重蒋钰,就在身?旁坐下了,拉过?他手安慰道:“大公子不肯附逆,与?匪首李孚同归于尽,实是壮烈。后事还须三公子料理,你要节哀保重,大公子英灵不远,想必也不愿看到你如此自苦。”

  允中呆睁睁半晌,泪水又流了下来,说道:“来时是我们两个人来,现在却成?了这样,叫我怎么回去??回去?如何与?父母交代,父母亲怎么禁得起,还有大嫂……”说着?又痛哭起来,呼唤“大哥”,孙沔听着?,不觉也落下泪来。

  众人悲伤了一会儿,窦宪和辛柏生极力?劝慰,允中止住了泪水。这才起身?,与?孙沔到里间见?礼,孙沔还礼不迭,拉着?他一同坐下,开言道:“三公子,如今情势紧急,且请把那几封书信给我罢。”

  允中这才想起来,伸手去?衣襟顺袋里,将三封书子和一块玉佩都取了出?来。

  刚要递给孙沔,却犹疑了刹那,又把手缩回,说道:“我长兄写的书信,原是为了向?太傅推介李孚的议和文书才写的,如今兄长身?故,这封书就不能作数了。连同这块玉佩,如今都是兄长的遗物,我应带回金陵交给父亲大人,这也是全我兄长名节,请大人允准。”

  孙沔看他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大悲大痛,仍能思路清晰,言语不乱,心里暗暗赞叹。点头道:“这是理所该当的。你只把另外两封给我便了。”

  允中道:“多谢大人。”收起玉佩,去?检看那三封书信,不想三个封皮上都没写字。略作踌躇,全递给了孙沔,道:“请大人检视。”

  孙沔取出?信札观看,果?然一封是庐州诸文官联名书信,一封是李孚的和议文书,还有一封打?开看时,愣住了,递给允中说道:“这封书信,是大公子手书,却不是写给太傅,而是写给令尊大人的。”

  允中接过?来看,只见?抬头写的是:男钰叩禀父亲大人膝下……

  允中就呆住了。孙沔叹息一声道:“看来大公子早有准备,如此智勇刚烈之人,数百年不曾见?得一个,实是令人感?佩!”允中听了这话,心里如刀绞一般,眼泪纷纷滚将下来。

  且说孙沔收了两封书子,问辛柏生:“陆青呢?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

  辛柏生回道:“那时出?去?了,我还以为他去?见?大人了!”

  窦宪也疑道:“方才见?他匆匆地走了,我还以为大人有事差遣,就没问他。”

  孙沔道:“我哪里见?他了?”

  众人面面相觑,孙沔忽然想起了什么,跌足道:“糟了!他一定是去?城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陆青自从抢了蒋钰回来,亲手为他整理过?衣袍巾帻,安放妥当。坐在旁边守着?,一语不发?,一滴眼泪不掉,别人说什么话也不理会。直坐到天色暗了,进里面看允中还没醒。就换了一身?紧趁黑衣,靴边藏了短刀。戴上一顶人字草笠,披了一领油衣,挎了腰刀,出?了营帐,冒雨往城墙方向?而来。

  一径到了城东北角,他昨日观看过?,这里是最好攀登之处,上面却有一处岗哨。将朴刀负在背上,使出?从韩世峻那里学来的攀援之术,往城上登去?,雨天墙壁湿滑,愈发?难攀,便取出?那柄短刀来助力?,如此一步一步登上城来。

  却说城角正布着?一处岗哨,支着?一个高篷,篷下挂着?一个灯笼,两个军卒俱各抱着?长枪,倚着?篷柱避雨。因是晚上,又兼下雨天气,料到不会攻城的,况且白?天李孚才死了,谁也不曾想到会有人爬墙上来。都半眯着?眼,闷着?头在那里发?呆。

  陆青爬到墙头,一个轻巧跃身?,翻进里面来。抽出?朴刀,蓦地闪身?上前,俩兵卒来不及反应,便教他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之后借着?雨幕遮掩,矮身?贴着?城墙潜行,如同个鬼影一般,须臾到了下城的垛口。向?下一望,只见?两个兵卒,一个手里撑伞,另一个提了灯笼,正往上走来。

  陆青蹑住脚步,缩身?躲在墙根处。那二人上来,竟都没看见?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倏忽只见?,陆青从后两三步抢上,将刀往撑伞那人颈上只一勒,膝头从后一撞,那人一声未吭扑地倒了,陆青顺势却把他手里的伞拿了过?来,另一手将刀子抵在提灯兵卒的后项上,低喝道:“别出?声!”

  那人才反应过?来,立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悄声哀告:“好汉饶命!”

  陆青道:“你是查哨的?”那人:“小人是来换哨的。”陆青:“那边都叫我杀了。你别出?声,和我一起下去?,带我去?找李存忠!”只觉那人怔了怔,便又道:“就是李悃!”

  那人只是个普通兵卒,并不知李悃是谁,哪里敢说?只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回转身?来,手里依旧提着?灯笼。陆青一手撑着?伞,一手持尖刀贴在他后腰处。两个冒雨走下城来。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71章 (上)

  【机关未尽万缘成梦】

  话说那蒋钰教授陆青武艺, 教导他做人道理,凡事维护,在陆青心目中,是同父兄一般重要的人, 如今坠城而死, 陆青心里?如何过得去?, 怨自己昨夜没进城去解救, 悔恨无?极,满腔悲愤无处发泄, 只?要杀人雪恨。

  此刻趁雨夜登上城头, 虽是心中郁怒,行动却不慌乱, 三?下?两下?把岗哨兵士杀了,又挟制了一个兵卒走下城来。台阶下也站着军卒守卫,因下?着雨,天色又黑,看不仔细, 只?以为是自己人, 也就没问。俩人只管往城内走去。

  却说被陆青挟制的兵卒原是城内军中的, 李悃来了没几天,并不知是何人,只?听陆青说个李字,怕他性急了行凶, 也不敢多话, 心里?忐忑, 脚下?打闪,便领着陆青一路往李孚家中来了。这时雨小了些, 淅淅沥沥,城里?大半都是漆黑一片,只?几处星星点点闪着灯火。

  不一时,来至一所宅院门?前?,只?见斗拱飞檐的门?楼,两边柱上挂着明?晃晃的灯笼,灯罩子上绣着大大的“李”字。大门?紧闭,两个持枪军士站在门?檐下?。

  陆青将刀子抵住了那人后?腰,悄声问:“是这里?么?”那人只?得含混答道:“是,是这里?。”陆青:“去?叫门?,就说我从府衙来的,找李将军有要事。”

  那军卒情知这话有破绽,哪敢吭声?只?得走上前?来,不料门?口军士看见俩人模样,不待说话,就把门?开了半边,示意他们进去?。

  ——原来李孚突然死了,城里?以李悃和?姜蒙方为大,凡事措手不及,仓促间只?命两个兵卒把守李家大门?,不许闲杂人等?出入。那兵卒一看陆青二人军中打扮,以为是来办丧事的,就放了进去?。

  二人也不言语,相跟进了门?。那兵提着灯笼,也不知路,三?拐四拐,只?望着光亮处行走。

  走到院落深处,见个门?开着,里?头灯明?火亮。陆青这时也疑心起来,低声喝问道:“这是李悃家么?”那人磕磕巴巴:“是,是李大人家”。

  陆青不明?就里?,只?听说姓李,以为就是李存忠了。催促走了进去?。

  只?见是个内宅院子,亭台轩榭,攒造着藤萝花木,房前?有一棵高大的木兰,树与?花木之间搭着一个孝棚,里?面掌着灯,孝棚半边幔帐撩开好?宽一条缝隙,望进去?,见里?头摆着一具棺木,影影绰绰有两三?个兵卒在那里?。

  陆青只?顾往过望,不觉就把那兵卒放开了。那兵脱了控制,又看见自己人,闪身往旁边就跑,同时大喊了一声:“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