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17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陆青“嗖”地跃步上前?,一刀刺进后?心,那兵扑地倒了。陆青也不去?他身上拔刀,只?将雨伞撇了,伸手往腰间抽了钢刀出来,这刀是他在金牛寨亲自打做的,削铁如泥。一个跨步,便冲进棚子里?。

  却说棚里?四个守灵的兵卒,两个站着,两个坐在杌子上,都没反应过来。陆青一进来,唰唰两刀,就将最近两个搠翻了。另两个隔在棺木对?面,陆青一搭手,从棺木上跃过来,一个兵卒才站起身,未及拔刀,就被陆青一脚踢在手腕上,跟着一刀劈倒,另个兵卒“哎呀”一声回身便跑,却撞在墙边无?路可走,被陆青追上一刀挥作两段!

  这时屋里?听见声响,一个丫头开门?出来,正看见陆青杀人。惊叫一声,扭转身就往屋里?跑,脚却软了,“噗通”跌倒在地。

  陆青两三?步跃进门?来,只?见是一间厅堂,正前?方摆着桌案,案上点着蜡烛香火。当中间地上放着一只?瓦盆,盆里?烧着纸钱。一旁坐着个中年妇人,浑身缟素。里?间门?边还有两个丫头,靠墙立着,挨在一起瑟瑟发抖。方才扑倒那丫头爬到妇人身后?,叫了声“太太!”

  陆青走上前?去?,将钢刀架在中年妇人颈旁,那刀刃上兀自还在滴血。众丫头又是齐齐惊呼,住了嘴都不敢出声。陆青凶狠喝道:“说!李悃在哪里??”

  妇人纹丝未动,只?抬眼冷冷看了陆青一看,面上没有丝毫惧意,也不答话,反将下?颌微微扬了一扬。要不是目光清冷有神,却像是个瓷人一般。

  刹那之间,陆青只?觉这张脸十?分面善,好?像哪里?见过的。定神一看,肤色白皙,神情端雅,眉目甚是庄秀,五官竟与?云贞有五六分相似。不觉脑子里?电光一闪,想起李孚是云贞的姑丈:“难不成,这人就是李孟起的母亲,云贞的姑母?”

  这才反应过来,此处应是李孚的内宅,棚里?棺木一定是李孚了。

  陆青停顿了一忽儿,将钢刀撤了回来。转身出屋,往先前?一起进来的那兵卒身上,将短刀拔了出来,就在尸身上蹭了蹭血迹,重新放在身上。雨不知何时已住了,黑漆漆的空中荡开云层,透出朦胧的月光来。

  陆青提着钢刀,借着月光分辨道路,沿原路往外走,一直到了大门?口。

  却见大门?开着,门?口两个兵士,正在门?阶上与?两个女子说话。两个女的都是下?人打扮,一个人手里?提着灯笼,另一个怀中抱着个包裹。正要往外走,两个兵士拦住不让。女子道:“闪开!我们是管家让出去?的,谁敢拦!”一边说着,一边相拥着往外硬闯,士兵不敢用力拉拽,被俩人推开,奔到台阶下?面去?了。一个兵卒道:“不行!没有将军命令,谁也不能出门?!”走过去?拉扯那提灯女子的手臂。

  只?听“啪”的一声,那抱着包袱的妇人扬手打了那兵一个耳光,厉声叫道:“老?爷刚死,这院里?就换了主子么?是谁说的不让出去?,你叫他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们!”

  那兵士被打,就要发怒,却被另一个上前?拦劝住了,说道:“娘子,这是什么时候了,何苦为难我们?李将军有令,凭是谁,这宅子里?的人一概不许出去?。要是娘子这般撒泼,别怪小的们无?礼了!”

  一边说着,伸手也去?拉拽,妇人斥道:“我看你敢…”话没说完,陡然看见陆青从暗处现身,就怔住了。

  兵卒见此,也回头看,陆青这时不拿伞了,顶笠和?油衣也都撇了,手里?提着明?晃晃一口钢刀,那兵心知有异,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去?哪里??”

  陆青一语不答,大步上前?,只?一刀将最前?面的搠翻了。另个兵士刚举起枪来,被陆青伸手一格,顺势拦腰一刀砍倒。

  两个妇人吓得连声惊叫,那提灯笼的女子手一抖,灯笼掉在地上,便烧着了。顾不得地上泥水血污,双双跪下?。拿包裹的妇人手里?兀自死死抱着包袱,哭喊道:“老?爷饶命!俺们只?是奴才下?人,是,是他家雇的厨娘,困在这里?,不曾伤犯过人,现下?要回自己家去?!”

  陆青喝问:“你可知李悃在哪里??”妇人微微一怔,伸手指旁边道:“他们都在那边院子,李悃和?姜蒙方,他们平时和?李孚都去?那里?议事,这边却是内宅,不相干的!”

  陆青听她说的真切,心下?有七八分信了。往过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身来,将刀放入腰间皮鞘中,走过弯下?腰,把地上扔的长枪拾了起来。

  两个妇人以为陆青要杀她们,又是一阵惊叫,在地上抱作一团,抖抖战战,魂也飞了。却见陆青走到门?阶上,举枪把一个灯笼挑了下?来,提在手里?,又将枪撇在地下?,大踏步走去?。

  俩女人见他走了,半晌神魂归位,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泥污,相携着往黑夜中去?了。

  陆青提着灯,往那女子指的方向拐去?,果然看见有个巷口,远远望见似有亮光。便顺着路走,转了两个弯,只?见一个角门?,门?口站着两个牌头,另还有十?几个军卒,也有提着灯的,所以看得甚是清楚。

  陆青大喇喇走上前?去?,众人见他是军汉模样,提着李宅的灯笼,穿的一身夜行衣,虽是有些特别,都以为是哪个将领的亲信人物,万料不到是城外来人。一个牌头喝问:“什么人?”

  陆青沉声道:“我奉军令找李将军,有紧急要事!将军现在哪里??”两个牌头互相看了看,一人答道:“将军在里?面,和?先生议事,不许人打扰,你且这里?等?着,叫人进里?通报一声。”

  陆青沉声喝道:“我有要事,耽搁了,怕你吃罪不起!”

  二人又看了看,吃不准他来头,一个牌头便道:“你且随我来。”

  陆青跟着那人,顺着一道游廊过来,看见那边有几间厅事,门?边屋檐下?挂着两盏纱灯,照出匾额上写着“逊斋”两个字。屋里?亮着灯光,似有人影晃动。路过假山时,陆青一手将灯笼放在石上,一手拔出刀来,低声道:“且住!”

  那牌头应声回头,还没回过来,早被陆青一把扭住脖颈,钢刀一抹,悄没声息结果了性命。

  陆青把那人尸身放在地上,蹑足快走,伏在房门?边上,只?听里?面有人说话,却是白天在城头上的那个军师的声音。

  原来屋里?正是姜蒙方和?李存忠。白天突发变故,两人一时都有点懵,简单料理了李孚后?事,吃毕饭,因下?雨了,又要避开府衙那边冯世雄诸军将,就来这里?密谈。

  只?听姜蒙方说道:“事已至此,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明?天一旦雨停,孙沔势必攻城。南门?留着,是给咱们逃生的道路,要是执意往北,到时两军交锋,李大人没了,这些军将还有多少能舍命拼杀的?不如就此往南去?,离京师远了,那边驻兵也少。咱们占个地方歇脚,也是易事。路上补充给养,一直往闽地去?,那里?多有人心不曾归附赵宋,三?五年将养生息,就好?从头再来,岂不容易得多?!”

  李存忠沉吟道:“先生说的虽是,可如今李爷已故,大公?子还在寿州等?我们,说好?了三?边守望相助,虽然庐州城难守住,目下?城里?还有万余兵马,又未曾吃过败仗,要走,就应想法子去?寿州汇合,岂能抛下?大公?子不管,自顾往南逃生!”

  姜蒙方冷笑道:“将军真以为还有一万兵马么?现下?没了李大人,那些军将,恐怕只?有冯世雄,降了也逃不出一死,又没家眷,还靠得住,别的有家眷拖住,就是丁元寿也难保不倒戈降敌。为将领的一泄气,还能指望兵卒有士气么?万余兵马,咱们能领出去?一半也算是好?的了!”

  李存忠知他说的实情,心里?一堵,默然不语。

  姜蒙方又道:“要是非往寿州走,这里?一出去?拦住,就是一场硬仗,打完了还剩多少兵,也难说了。就算一路顺畅,能顺利到了寿州,周边哪有落脚处?进了城,更是被官军合围,不是正中孙沔的意?这里?情势,大公?子早晚知道,也怪不得我们。再说咱们往南走了,只?要还留着兵力,对?寿州和?滁州就是个声援,大事也还有些希望。”

  李存忠道:“现下?滁州已经去?人攻打了,寿州城里?兵本?来少,咱们如果抛下?不管,只?自走了,寿州落得成了孤城,就是再坚固,能守几时?不去?汇合,于义理上说不过去?。”

  姜蒙方急得唤了一声:“将军!事到如今,形势恁地清楚,将军岂可心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是那时将军错了一念,放蒋家小厮出城去?,也不会让蒋大郎无?所顾忌,断送了李爷性命!前?车之鉴,将军不可不察啊!”

  李存忠默然片刻,冷哼了一声道:“这岂能怪我?蒋大郎本?来是信义之人,他答应我,只?要放了小的,他就不会走。要不是你们心里?疑忌,非要拿住他囚禁,他又怎么会铤而走险?与?李爷玉石俱焚?”

  一时都不说话了,屋里?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听姜蒙方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事已至此,理论这些又有何益!如今李爷没了,我以将军为尊,明?天孙沔攻城,咱们是抵挡,还是捡个什么时候撤兵,往哪里?撤,还须将军早做决断。姜某只?盼将军要做长久之计,千万不可逞一时的意气啊!”

  陆青在门?外听的清楚,心道:“似乎屋里?只?他两个,我若进去?先杀了文的,再对?付李存忠也容易,却怕打斗起来,被院外的兵卒听见,又不知附近还有多少贼人…”

  不说陆青在外思忖,却说屋内姜蒙方说话之间,一抬眼,看见外面一团火光闪耀,疑道:“那是怎么了?”

  ——原来陆青放在假山背后?的那只?灯笼,不知什么缘故忽然滚落到地上,这灯的罩子是细绸绢做的,见了火,登时就烧了起来。

  姜蒙方打开房门?,一面探身观瞧,一面喊军士:“快来人!看是怎么了,还不快去?灭火!”

  话犹未了,陆青就在旁边,暗影里?见的真切,双手握定钢刀,朝着脖项就是一刀砍下?,只?听咯嚓一声响,人头应声而落,鲜血喷射出老?远,尸身扑地倒了。可怜姜蒙方一世机谋,顷刻化作南柯一梦。

  门?口士兵闻声跑了过来,最前?面两三?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及抵挡,就被陆青迎将上去?,一刀一个,削瓜切菜般杀倒在地。后?面兵卒见他来势凶猛,“啊呀”一声转头就跑,却和?身后?的士兵撞做一团,又被陆青搠翻了四五个,还剩下?三?五个远远的躲了开去?。

  陆青转身回头,只?见李存忠已出门?来,手里?持着剑。冷冷地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陆青兄弟。”

  陆青盯着他,眼里?直似要冒出火来,此刻他杀了数人,一腔悲愤少得缓解。喝道:“李存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汉,却为的什么造反,害我兄长性命!”

  李存忠持剑做个守势,冷冷一笑:“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说?我也不想蒋大郎死,奈何他时乖命蹇,自己送上门?来!今日你我,也只?能一个活着从这里?出去?了!”

第172章 (下)

  【尘累无穷一了全贞】

  陆青咬牙切齿喝道:“说的好!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挥刀砍上前去, 李存忠仗剑相迎,二人就在院子里拼杀起来。两强相遇,刀剑相斫,月色灯光映照之下, 一时寒光凛凛, 杀气森森。顷刻之间斗了几十个回合, 周围兵士都不得?上前, 只在外围持刀环伺。

  忽然李存忠一个闪避不及,腿上被?陆青割了?一刀, 登时血流如注。李存忠低呼了一声, 闪身撤步出圈外,踉跄了?一下, 撑住未曾跌倒。陆青才要追击,忽听得?一片呐喊声,从院门处涌进不知多少兵众,登时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一个将?领手持朴刀,高声叫道:“李将?军!末将?来?迟了?, 这贼胆大, 竟然爬城墙进来?!”

  原来?陆青在城墙上杀死的那几个兵卒, 被?巡城的发?现了?,报给冯世雄,冯就知道有人闯进城来?,忙找丁元寿商议。亲自领兵各处巡视, 加派人严守城门。丁元寿则带了?一队兵卒来?找李存忠, 正赶上陆青在这里。

  须知一个人再勇猛, 也怕单枪匹马被?人围攻,何况还有李存忠、丁元寿这样的头领。当下李存忠说道:“陆青兄弟, 你实不该一个人闯进来?!到?此地位,莫怪李悃狠毒,我也是?不想的!”话?音里竟似真有几分遗憾。

  陆青冷笑一声,大喝道:“少废话?!便有多?少,爷今日把你们全收了?!”

  持刀便向丁元寿杀了?过去。此刻情势危急,什么也顾不上想了?,只是?抖开臂膊,将?一口钢刀使得?雪刃纷飞,风雨不透。那些兵卒上前触着就伤,沾着就死。杀退一拨又来?一拨,一时呼喊声不绝,被?陆青杀倒一片,院里到?处是?被?砍伤的兵卒。陆青欲要突围,往门口方向冲杀,却被?兵士层层围住,脱身不得?。

  正血战中?,只听丁元寿高叫:“去,调弓箭手来?!”后头有人应声走了?。陆青耳中?听得?真切,心道:“今番死也!擒贼擒王,今日只须杀了?姜蒙方和李存忠,就死在这里,也是?给姊夫报了?仇!”

  当下把心一横,不往外冲,反又回身,奔着李存忠抢来?。

  就在此时,听得?门外“哎呀”、“啊”,一阵连声惨叫。月光之下,就见角门处蹿入两条黑影,俱各手持利刃,沿着门廊边上一路杀过来?,见人就砍,逢人就刺。直杀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冲入里来?。

  陆青便知有援军到?了?,登时精神大振,勇猛倍增,只捡人多?的地方杀去,兵卒死的死伤的伤,倒卧一片,也有离门口近的,见机得?快,跑路了?。胜败形势刹那间扭转,陆青一眼觑见丁元寿,正往角门外面溜去,高叫道:“哪里走!”

  飞身一跃,越过栏杆,挥刀砍去,丁元寿回头招架,哪里是?他对手?不及两个回合,被?陆青一刀搠翻在地。

  陆青转回头看,只见那边李存忠被?刚来?二人合力围攻,已是?力不能支,稍有不慎,瞬时被?其?中?一人一剑穿胸而过,倒在墙边,眼见不得?活了?。

  那二人杀散敌兵,迎着陆青过来?,其?中?一个叫道“陆二哥!”

  陆青这时才看清楚,竟是?窦宪和韩世峻。大喜,叫了?声:“师父!”“连生!”韩世峻:“不可久留,快走!”陆青顿住道:“师父且慢!”

  大踏步进入里间,扯了?一幅布帘子,往假山石旁寻见姜蒙方的头颅,用布包裹了?,拴缚在腰上。方说道:“走吧。”一抬脚,望见李存忠倒在那里,早已没了?动静。不觉停住了?脚步。

  本来?蒋钰遇难后,他一直哭不出来?,整个人就如麻木了?一般。这时看着李存忠尸身,不知为什么,一阵悲伤陡然袭上心头,禁不住将?身晃了?一晃,窦宪在旁赶上来?扶了?一把,方站住了?。

  韩世峻关切道:“可是?受伤了??”陆青定?了?定?神:“没,不曾受伤!”韩世峻:“那快走!一会贼人必来?。”

  三人出了?院子,寻大路往城头而去。窦宪道:“师父!李存忠和姜蒙方都死了?,现在城里一定?乱,不如咱们去把城门守军杀了?,开城门出去,喊大军来?,这城就算破了?!”

  韩世峻道:“不成!城里还有大将?,知道有人进来?,城门必定?有重兵把守,天黑又不好攻城,凭咱们三个成不得?,还是?快点出城,天亮就麻烦了?!”

  果不其?然,三人路过城门时,远远望见灯光火把照得?上下通亮,城上城下黑压压遍布着兵士严阵以待。

  当下由韩世峻领路,带着窦宪陆青一径往东南方向而来?。原来?韩窦二人是?从城墙的东南角登上来?的,这里距离营寨甚远,又因?靠近河边,本来?疏于防卫,加上白天变故,并没有兵卒把守。两个进城之后,往府衙方向摸去,路上正遇见丁元寿领兵去李府,便从后跟随来?了?。正给陆青解了?围。

  却说三人从东南角上城来?,遇到?三五个士兵,悄默声杀了?。这时城上要紧地方有许多?军卒,哄哄乱乱,余者地方却没人管。三人趁着夜色遮掩,翻出城外,到?了?底下,只见一人在那里接应,却是?陈升。

  原来?窦灵儿记挂陆青,从家不告而别,窦宪从后追赶妹妹。他走后,窦从义和周敏十分担忧:“起刀兵的地方,别人避之不及,都是?不知事的孩子,岂可靠近!”

  韩世峻便道:“我知道大概去向,去找他们吧。”于是?从凤栖山下来?,往濠州、寿州一路找寻,找到?半路,正遇见陈升从金陵来?寻蒋钰,二人结伴同行?,今晚赶到?了?营寨。

  他俩到?时,天正落雨,陆青走了?。料到?陆青已经进城,都顾不上悲伤,韩世峻和窦宪、陈升一块来?到?城下,世峻把窦宪提点着,两个攀援上城。陈升却不曾练得?登高之法,上不来?,只得?留在下面接应。

  却说陈升接到?他们三个,一起回到?营寨,已是?三更时分。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孙沔坐在中?间,韩佐、杜兴、辛柏生、张利等众将?都在,一个个顶盔掼甲,议论是?否趁夜攻城,又没有城里消息,委决不下,焦急万分。

  见四人平安回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孙沔气不打一处来?,拍案怒斥陆青:“你到?哪里去了??不听将?令,擅离职守,大战在即,你竟敢如此妄为,就该军法惩治。”喝令左右:“把他给我绑了?!”

  陆青叫道:“大人且慢!陆青有话?说!”

  将?腰间包裹解下来?,放在地下摊开,众人只见一颗血淋淋人头,虽都是?军中?人,也不免吃了?一惊。

  陆青单膝跪地,叉手告道:“大人,此是?匪首姜蒙方的人头,特拿回来?祭奠我蒋家哥哥。李存忠也已被?我们合力杀了?,只没取得?头来?!另还杀了?一个将?领,不知是?谁。”

  窦宪也在一旁施礼,说道:“大人请息怒,陆二哥说的句句实情。我和师父赶到?时,二哥已经把姜蒙方杀了?,李存忠也受了?伤,被?师父一剑杀死。”

  众人皆骇然,面面相觑。孙沔忙命掌灯过来?,查看确是?姜蒙方的人头。饶是?他十分老练,一时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陆青道:“大人,如今城里群贼无首,还有几个将?领,料想也不济事,明日攻城必定?一战而捷。待拿下了?庐州城,大人再治陆青的罪责不迟。”

  孙沔默然半晌,道:“既是?这样,城里一定?乱了?。先围住,待天亮攻城!”

  当下分派兵马,将?城东北两面围住,却派杜兴率一队精兵,埋伏在往南出城路上。一旦有贼兵逃走,便行?追剿。

  这时正是?二月下旬,天亮的早,寅初时分,天色就已微明。孙沔下令两面攻城。那庐州城里,本来?李孚突然死了?,人心已是?不稳,夜里李存忠和姜蒙方双双被?杀,便全乱套了?。几个副将?全无斗志,几乎未作?抵挡,开门投降。只有冯世雄带着五六千兵众出南门走了?,杜兴率军追杀出二十余里,得?胜而返。

  冯世雄带出去这拨军队出城时被?杀得?七零八落,到?后来?只剩下不足千人,在路上占山头打家劫舍,沦落成山贼草寇,数年后被?官军剿灭,此话?表过不提。

  却说官军进城,众将?拥着孙沔,一径到?了?府衙。就在衙厅上,分派诸人整顿城内降兵,把降将?都拘押起来?,清点死亡叛将?,查检府库,登记造册……如此这般,不消细表。

  单说允中?、陈升、韩世峻等人,将?蒋钰遗体?抬进城来?。陆青得?了?孙沔允准,与窦宪两个,往城中?寻了?一具好棺木成殓了?,停放在府衙旁厅。就在厅前搭起孝棚,摆设灵堂,点起香烛,一众举哀,放声痛哭。孙沔亲自前往祭拜。允中?和陈升穿白挂孝,灵前答拜。

  孙沔祭毕了?出来?,到?府衙正厅上,凌克让率领大小文职官员十余人都来?了?。这些人原被?拘管在后宅,与凌克让的家眷都在一处,惶惶了?好几天,这下终于得?见天日,俱各心中?庆幸、面带惭色。

  众官与孙沔一一相见,口里千恩万谢,歌功颂德。孙沔却是?一丝笑容也无,说道:“诸位莫要谢我。今番兵不血刃拿下庐州,并非下官的功劳。乃是?金陵蒋家大公子蒋含光,慷慨壮烈,与匪首李孚同归于尽。又有我军中?将?领陆青,与他师父师弟趁夜进城,杀了?李悃和姜蒙方。故此我军才能不战而胜。诸位要谢,还是?应该先去祭拜蒋大公子,再来?说话?!”

  凌克让等人连连称是?,众人都换素服,转到?设灵厅上来?,轮番上香祭拜。拜毕了?,复又转来?府衙厅上。凌克让早就与众官商议好了?,那些官吏纷纷与孙沔请辞,都走了?,只留下凌克让在厅里坐着。

  孙沔命人倒茶来?,凌克让坐在那里,也不吃茶,也不说话?。孙沔也不言语。二人默默待了?半晌,忽然凌克让站起身来?,对着孙沔深施一礼。

  孙沔慌忙放下手里茶碗,起身还礼道:“凌大人这是?何意?下官实在不敢当。快快请坐!”

  凌克让坐下,抬眼看了?看两边,欲言又止。孙沔道:“凌大人可是?有什么事么?但请直言。”

  克让见一旁立着韩佐,门边还站着两个府衙皂吏,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下官是?有个事,还须和大人单独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