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33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李湛可怜兮兮望着:“姑母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湛儿,姑母不在家,湛儿害怕。”

  云贞听得?一阵心痛,把他带到厅上,对面坐下,郑重其事说:“湛儿不用害怕,这里是姑母的家,以后也?是湛儿的家。舅公,还有常兴、玉竹姐姐、钱老妈妈都在,他们都是姑母的亲人,今后也?是湛儿的亲人,都会护着湛儿。”

  李湛抿着小嘴待了半晌,仍是眼巴巴望着云贞,问:“湛儿有什么话,都能对姑母说么?”

  云贞微笑点头:“当然能,湛儿什么话都能和姑姑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就算说错了,姑姑也?不会怪你。”

  小孩咬了咬嘴唇,怯怯地:“我知?道我爹爹妈妈都死了。姑姑,他们是反贼,是坏人么?”

  云贞一阵心疼,看?他仰着脸儿,脸上还挂着泪珠儿,便伸手拉他过来,温言道:“湛儿乖,听姑姑说,这世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是很难说清的,湛儿年纪还小,许多事要等你长大了才能判断。现?在湛儿只要记着,爹爹妈妈都疼爱湛儿,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湛儿也?是好孩子,将来也?会做一个好人。只是湛儿出门时,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起爹爹妈妈,好么?”

  李湛懂事地点点头,擦干眼泪:“我知?道了。姑姑早些回来,记着湛儿在家等着您。”说是这么说,等到云贞离家那?天,又哭了,也?不出声,把着车子不让走,还是钱妈妈和玉竹劝了又劝,才放开?了手,淌着眼泪看?着车子去了。

  此时钱妈妈说起当时情景,李湛难为情,低了脑袋小脸儿通红。云贞看?他发?窘的样子煞是可爱,也?笑了,牵手往里来,常兴和玉竹搬行李进门,钱妈妈打发?车子去了。

  一时都安置好了。云贞带李湛来见太公,周坚白问了几句凤栖山情形,看?云贞比前?明显清瘦了,便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也?得?保养身子,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管不顾的。”

  云贞笑说道:“我没事,以后好好吃饭就是。外公别担心。”见李湛依偎在坚白身边,又道:“湛儿在这里,教外公操心了。”

  坚白就笑了,抚弄一下孩子头,慈爱道:“这孩子懂事,他在这里,倒是让我开?心很多。”

  李湛听见夸赞他,两?眼闪亮,高兴的笑开?一朵花,扭头向坚白道:“太公,我想学骑马,您说凤栖山那?边就可以学,什么时候姑姑再去,能带我也?去么?”

  周太公笑道:“急什么,以后一定带你去,可是骑马得?等你身量大些,现?在还嫌太小,不能学。”李湛还要央告,钱妈妈走来说道:“都这时候了,湛哥儿还不去做功课么?看?明日舅公回来问你。”

  李湛一听这话,脸上笑容登时没了,望着坚白求助。坚白笑道:“你看?我也?没用,快去吧。”李湛只得?跟着钱妈妈去了。

  原来太公和周通序看?过了李孟起的绝笔信,同意教李湛学医。因?云贞是未出阁的姑娘,带个孩子总不方便,就把李湛的课业等事交给了周通序。通序观察了一段时日,说道:“这孩子秉性良善,心地也?正直,是个成才的根器,只是他心底还有仇怨愤恨之情,性情也?嫌刚硬,还须用儒礼约束,规矩教导,待性情转柔和些,再慢慢教他本领不迟。”

  故此对李湛要求甚严,每每布置功课,检查督促,十分严厉。但有不服管教、拔尖卖弄等事必要斥骂甚至责罚,丝毫不予姑息。

  与之相反,周太公见李湛小小年纪就懂得?克制,行止有礼,做事有板有眼,他的东西总是摆放整整齐齐,还会自己洗袜子手帕等小物件,凡有不懂不会的,说一句就记住了。坚白越看?越喜欢,又怜他失去父母,渐渐当做自家孙儿一般宠爱,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出门会客也?愿意带在身边,竟比云贞那?时还要疼惜几分。

  如此一来,李湛最喜欢和太公在一处,最怕的是舅公。怕归怕,也?知?道都是为他好,孩子心性,很快安定下来,把这里认作了自己的家。

  次日周通序回来,阖家团聚,一门老小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庭院里比起从前?热闹了许多。又过几天,蒋锦打听到云贞回来,便来看?她。这时采芹和绣云两?个丫头都已嫁了人,蒋锦身边跟了一个名叫万儿的小丫头,到了桂枝就领她去玩了。贞锦俩人凑在闺房里说话。

  云贞笑道:“孩子还那?么小,你就跑出门来,你家官人不抱怨么?”

  蒋锦道:“知?道我来见你,他也?高兴,怎么会抱怨?孩子有奶娘和采芹看?着,我也?躲会儿清净。”说着笑了,又道:“没见一个大男人,比个女人还愿意腻在家里。从前?是服侍猫,现?在是孩子,整天抱在怀里看?不够。我说呢,你也?不出去会会朋友,他说,跟那?些人在一起,说些大而无当的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看?着孩子开?心。”

  云贞逗她:“那?你是愿意他在家陪你,过这样平淡却开?心的日子,还是希望他出去做官,风风光光做一番事业呢?”

  蒋锦认真?地想了想:“两?样我都想要啊,如果?只能选一样,我还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在外做一番事业,有出息才是。”说毕又摇了摇头,悄声道:“不过这样也?算好了。出去做大事不怕,只怕借着外出的由头,在外牵三挂四的,说不定就要纳妾呢。”

  云贞看?她满面春风,眼睛里闪着幸福光彩,自心也?觉欢喜,笑说:“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过的好了。真?是羡慕你们两?情相悦,记得?那?年在金陵,你还为将来的事发?愁,现?在这么好,我也?替你高兴。”

  蒋锦听闻这话,想起哥哥来,拉住云贞手说:“姐姐别着急,我二哥应该就快来了。”

  云贞默然了半晌:“我不是着急,我…”千情万绪蓦地涌上心头,却又说不下去了。

  蒋锦笑道:“那?你是担心么?我知?道我二哥,最是洁身自好的,你看?他结交的朋友,什么样的都有,也?和他们吃喝玩乐,却是从不乱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从来分得?清清楚楚,更?何况现?在有了姐姐,我保证他再也?不会对别人动心了,你就放心好了!”

  云贞听这番话不好意思,脸也?红了:“谁说担心这个了?人家把你当知?心朋友,你却来取笑,以后有什么话不跟你说了!”

  蒋锦住了笑:“姐姐别恼,我说的不全是取笑,倒是实情。要我说,现?在你就静观其变,不用想的太多了。你忘了,那?时我发?愁,你劝我说凡事都有定数,老天自有安排,现?在轮到自己,怎么却想不通了呢?”

  又问:“说真?的,你为我二哥付出了这么多,可后悔过么?”

  云贞淡淡一笑:“后悔什么?我是遵从自己本心做事,并不是为了谁付出,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心,所以我不后悔,也?没什么可难过的。”

  蒋锦思忖这话,忽然一阵感慨,握了握她手道:“其实在我看?来,姐姐最幸运的,是有太公和周道长这样的长辈,如此宽容,委实难得?。”

  云贞点点头:“是,对此我也?是常怀感恩。只是,他们只能在家里护着我,外头还是儒门礼教的天下。我去石州见你二哥,外人看?来,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恐怕你哥哥为此要受责难了。我只希望他能顺势而为,不要为我和老人家顶撞。至于将来的事,顺其自然,也?罢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97章 (上)

  【冬暄寂寂芳心谁解】

  蒋锦走后, 云贞在房里坐了半晌。来见外公,坚白?问蒋锦来有什么事。云贞知道外公关心的什么?,便说:“承影最近没来信。素文说,他大约入秋去京复职。”

  周坚白?沉吟道:“蒋二将来必是要做官的, 如今没了蒋含光, 他成了家中长子, 更不?能违背他父亲的意愿。果真为了你做出不?忠不?孝的事, 即便在一起?,你又如何自?处?”

  云贞心下黯然:“是, 其实这个结果, 去石州之前我就想到了。只是事到?眼前,心里还是禁不?住难过…”

  坚白?叹息一声:“既已至此, 顺其自?然也?罢,这都?是人世间平常的,不?必当成天大的事,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万不?可自?怨自?艾, 作茧自?缚。我?担心你, 只因女子不?比男子, 遇到?情感?纠结,男子常有横心,女子却多优柔寡决。要知道,从这些无益的愁苦中走出来, 也?是需要大勇气的。”

  云贞默然了一会儿, 渐渐泪眼朦胧, 抬头说道:“外公,道理贞儿明白?, 只是太难了,有时候由不?得总要去想……”

  坚白?心疼地看了孙女一眼,慈和?说道:“这也?难免,但是有句话你要记住,不?论什么?难处,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现下你还是得做事情,把心专注在事上,得之于手?,应之于心,就可以屏除思虑杂念。不?做事时就用咱们道家的法子,观息内视,澄心静虑。”

  云贞应道:“贞儿明白?,只是做起?来实在难,容我?慢慢来吧。”

  坚白?笑道:“若说难,这件事原是天下最难的,人人知道做不?到?。若说简单,这件事又是最简单的,无非一片贞心而已。道经上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何为中者??不?偏不?倚是为中,不?前不?后是为中,不?疾不?徐是为中,这里、现在、当下,是为中也?!你只须一点一点做去,不?能守住当下,至少守住此时,不?能守住此时,至少守住此日,不?想过去,不?思未来,只专注手?上的事,如此循序渐进,心就能静下来,心一旦平静下来,烦恼也?就消散了。”

  云贞想了想,面露微笑道:“那会儿在屋里,我?想了很多,越想心里越乱。出来时看见桂枝浇花,溅起?水珠儿打在绿叶上,阳光下面闪闪烁烁,不?知怎么?,忽然领悟到?:过去的已经过去,想之何益?未来的事还没有来,又何必想它??天宽地阔,当下并没什么?事发生,我?不?是好好的么??”

  周坚白?:“正是这个理,”爽然一笑道:“这便是了,‘夜里思谋千条路,明朝依旧卖豆腐!’”说毕祖孙俩都?笑了起?来。

  周坚白?道:“对了,有件事要与你商量,我?记得桂枝和?玉竹两个丫头,都?与你同岁吧,也?都?不?小了。”云贞:“是,这几天我?也?在想她俩的事,外公的意?思怎么?样?”

  周坚白?:“我?的意?思,虽是你现在一个人。可是她俩都?大了,还是该寻个归处。新来这常兴,是个忠厚朴实的,你不?在家这些天,我?看玉竹像是对他有意?。你问问,要果真是,俩人倒也?般配,又不?出这院子,岂不?好?桂枝你也?问问她,不?行就外头寻一门亲事去,别留成了仇怨。”

  云贞含笑应道:“玉竹的心思,我?也?有察觉,既这样我?问问她,要是两厢情愿,早些把事办了。桂枝倒是不?急,她想什么?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只听桂枝来报:“真源县陆大爷来了,在前厅,舅老爷陪着说话呢。”

  坚白?和?云贞都?走到?前面来看,果然陆玄坐在厅上。都?见了礼,吃茶说话。云贞问候几句就出来了,站在院子里,和?玉竹一起?看常兴陪湛儿玩耍。

  又过几日,周太公亲自?主张,把东边厢房腾出两间收拾了,给?常兴做了两身新衣新帽,又给?玉竹添了几件头面首饰、缎绢衣裳,给?俩人成了亲。婚后两人情投意?合,不?消细说。那常兴死里逃生,不?想竟有今日,感?恩不?尽,从此益发尽心尽力。云贞办完了这件事,便动身去凤栖山看望姨母去了。

  花开?几朵,各表一枝。前文表过了铭贞二人一年境况,再说陆青在太原城的情景。

  去年入冬,陆青与曾建同在守军中做副将。军中统领乃是老将军莫连荀,守边十?数年,身子骨不?行了。孙沔早与他知会过,等他退了就由陆青接手?职位。故此莫连荀指导陆青熟悉诸般军务,十?分用心,看他渐渐上手?,索性许多事让他代管,自?己退到?幕后享清闲。

  那陆青天生武将性格,军旅事务做起?来甚是顺手?,还有曾建帮着,不?过一个多月,就能应对自?如了。每日升帐点卯,领兵操练,顾不?上想别的,渐渐从灵儿过世的悲伤中缓解出来,只是脸上难得见一丝笑容。此外,他从孙沔和?莫连荀那里学来的治军须严,担心自?己年青,恐遭兵士轻慢,平时在营里也?是拉着个脸不?苟言笑,众人不?知就里,都?以为他天生性情冷峻,兵将们见了都?怕他。

  把从前玩乐的心也?都?收了,每逢休沐,或是与孙沔一处研讨兵书?,或是和?曾建、韩佐几个出去驰猎。那曾建仍是爱玩爱乐,张罗想和?陆青往城里逛逛,吃花酒耍赌,陆青没心思:“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懒得去。”

  曾建只得罢了,有时提议往张铁匠的打铁铺子去,陆青倒是无可无不?可,去了几回,和?铁匠打铁说话,倒也?轻松适意?。自?从中秋夜萧燕萍与陆青相认,张铁匠一家也?都?知道了:原来就是甥女的救命恩人,后来听说做了统领副将,亲近之余又增敬仰,相待愈发热络。

  某日陆曾两人来铺子闲坐,看看天晚,铁匠留他俩吃饭,陆青也?没推辞,吃完饭才走的。下次再来,买了一担酒食还礼……如此熟稔了,相处如同家人一般。

  却说陆青仍在府衙这边居住。入冬后连下了几场雪,甚是寒冷,炭火份例不?够,也?要烧柴取暖。萧燕萍常给?府衙后厨送柴,顺便到?陆青住处望一眼,有时柴也?不?送厨下换钱,直接就放在他门外了。

  陆青和?曾建隔壁住着,一日萧燕萍来,赶上曾建在,燕萍跟他说了,把二人衣服拿家去浆洗缝补,过两天收拾得干净整齐送了回来。有一就有二,渐渐成了例。

  陆青起?初不?好意?思,说曾建:“麻烦人家做什么??你愿意?,把你的衣服拿给?她行了,别拿我?的!”

  曾建笑说道:“这是女人的活计,那些老军做的根本没法儿看!再说了,萧姑娘原是要给?你洗衣服的,我?是沾你的光,要说不?用了,我?说不?行,得你跟她说。”

  陆青拉着脸道:“我?怎么?说?是你答应的,当然你说!”

  曾建笑嘻嘻道:“我?可说不?出口,姑娘家主动的,怎么?好意?思拒绝?再说你救过她的命,人家要还你的人情,就给?个机会呗!不?过洗几件衣服,你要过意?不?去,下回去铁匠家放几个钱就得了。”

  陆青心想有理,便罢了。因他心里装着灵儿,别的女人看不?入眼,再者?那萧燕萍也?不?大说话,照面不?过点个头,顶多叫一声“陆大哥”就走开?,脸上连个笑也?没有,更没什么?亲密暧昧神情,她又常做男子的装束,常常陆青几乎忘了她是个女子……如此一来二去,都?习惯了。

  眨眼到?了春节,府衙众人聚宴打牌,军营里练兵,城防事务愈发严紧,陆青好几天没出来。一日大清早,曾建出门,只见铁匠的儿子小铁棍等在门外,见了他,不?由分说趴地下磕了个头,叫道:“曾将军过年好!”

  慌的曾建连忙上前拉他:“快起?来,这是做什么??你也?过年好!”一摸身上没带钱:“你来有事?”

  小厮满脸是笑:“我?爹说,想请你和?陆将军吃酒哩,陆将军怎么?不?来铺子了,这长时间见不?着影儿,是不?是谁得罪了他,他生气不?来了?”

  曾建笑道:“没那事!最近营里事多,都?忙着呢,回去跟你爹说,过一阵子我?们就来!”

  又过两三天,张铁匠亲自?来府衙邀,说道:“前日萍丫头去山里打了几样野味,也?是难得的,让她舅母收拾了,置办几杯薄酒,请两位将军赏个脸,到?家坐一坐。”

  陆青一直当张铁匠长辈一般,听他这么?说甚是不?好意?思,当下应了。到?了这天,先去军营处理些事务,之后与曾建一块骑马来到?张铁匠家。

  铁匠欢喜万分,笑吟吟迎进堂屋。只见门边贴着红纸对联,屋里收拾得干净亮堂,炉子烧的火旺,暖烘烘的。三人分宾主围桌坐下。舅母打过招呼,就走去后厨忙活了。萧燕萍往桌上送菜,果然有狍子肉、山鸡、兔肉,都?加料烧的烂烂的,还有菌菇素菜,一样样端上来,摆满桌子,香气喷鼻。

  铁匠当面新开?一坛子烧酒,吃喝起?来,曾陆二人说些军旅的事,铁匠说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正热闹着,铁匠老婆扎着围裙走上来,笑说道:“两位大将军大驾光临,俺们家可是光彩了,这下可好了,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小瞧俺们家了!”说着冲外喊:“萍丫头,还不?快进来,给?两位将军敬个酒?”

  原来此地风俗,年节招待客人,男客只由男主人陪着,女人小孩都?不?上桌的。萧燕萍端菜摆桌完了,就在门外檐下站着。听见舅母喊,延挨了片刻,走入里来。

  ——本来她屋里屋外走好几趟了,可是陆青这时才注意?到?,见她系着一条湖色罗裙,外罩半新的猩红湖绉袄子,挽着双髻,发上插带着银钗,两弯柳叶眉,一双秋水眼,脸上薄施了脂粉,站在当地,笔直的身段如同春树般挺秀清丽,不?由眼前一亮,愣怔了一刹。

  那萧燕萍平素极少如此用心装扮,见陆青打量她,便觉拘谨起?来,一时手?脚也?没处放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张铁匠笑道:“你看这丫头,叫你给?二位将军敬个酒,只顾站着做什么??”

  燕萍这才走上前来,一语不?发,拿起?酒注子要给?陆青斟酒。陆青莫名有些发窘,拦挡道:“不?敢,张师傅是长辈,还是张师傅请先!”

  燕萍就停住了。铁匠老婆在旁笑道:“两位将军是贵客,当然还是客人请先,再说了,陆将军是萍丫头的救命恩人,俺们一直都?没感?谢感?谢,今儿好不?容易来了,萍丫头快,给?陆将军斟酒!”

  陆青不?好意?思,只用手?拦着:“别别…”不?知说什么?,曾建笑着解围:“怎么?好劳动小娘子,娘子这半年给?我?们帮了不?少忙,除夕还送柴过来,应该是我?们多谢才是。不?如请小娘子坐下,一块吃一杯吧!”

  张铁匠道:“曾将军说笑了,哪有那个规矩。”彼此谦让,只见萧燕萍抿嘴儿一笑,转身先给?舅舅杯里倒满了酒。

  铁匠和?老婆登时都?笑开?了花。老婆笑嗔道:“你看这丫头,不?知礼,怎么?好怠慢客人的!”又向陆青说:“俺们小门小户,也?没啥好酒菜,招待不?周,二位将军可别见怪。”

  曾陆两个又忙谦逊,夸饭菜做的好……张铁匠笑骂妻子:“就你话多!又有你什么?事了,还不?出去干活儿去!”妇人方?笑着去了。

  这厢燕萍又给?陆青和?曾建斟酒,都?饮尽了,重又斟上。这时小厮走进来,皮猴一样凑在他爹身旁,扭扭捏捏说:“爹!我?也?想给?大将军敬酒,让我?也?敬个吧。”

  铁匠斥道:“你来捣什么?乱?你还没给?两位客人拜年呢!”

  小厮叫道:“我?拜了!那天早上我?去找他们,就拜年了。不?信问我?姐,我?姐在旁边看见的!”

  萧燕萍一下子把脸红了,原来那天她是和?小厮一起?去的,只躲着没露面。

  小厮也?斟了一圈酒,向他爹道:“爹,我?能管他们俩叫陆大哥、曾大哥么??”

  铁匠把眉头一皱,斥道:“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东西,没个高低上下。看客人走了我?不?揍你!”

  小厮嘟囔:“姐能叫陆大哥、曾大哥,我?怎么?就不?能叫呢,刚才我?听陆大哥也?说,和?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哩!”

  铁匠从桌子底下虚踢了儿子一脚,斥道:“胡说啥,还不?滚出去,去,给?客人喂马去!”

  小厮不?情愿应了一声,一扭身凑在萧燕萍旁边,扒在她耳边悄声道:“不?让我?叫陆大哥,以后我?等着叫姐夫就是了!”说完就往外跑。

  萧燕萍羞得脸通红,跺脚骂道:“这坏小子,看我?不?掐死你!”追着小厮出去了。桌上三人都?没听清说的什么?,只当他姐弟俩玩闹,一齐都?笑了。

  渐渐都?有醉意?了,说说笑笑,愈发开?怀。忽听得外面人喊马嘶,铁匠老婆在门口叫道:“可了不?得了,当家的快出来!这小奴才,把陆将军的马骑上跑了,萍丫头去追了,这要摔着可怎么?得了?”

第198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