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沿街两侧有侍卫护守,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因车马还有些距离,故而公府得知圣上封李幼白为嘉禾公主时, 人都在堂中候着。
萧氏最先反应过来?, 下意识便问那贵人:“您没有宣读错,的确是公主,不是郡主吗?”
中贵人笑,将那圣旨双手?递过去, 说道:“纸上写的一清二楚, 夫人可自行?查看?, 圣上和太后娘娘甚是喜爱李大人, 圣上甚至说,要?认李大人为义妹, 如此, 封为公主却是情理当中了。
夫人可看?清楚了, 老奴的确没有花眼。”
萧氏闻言, 忙附了声笑, 说道:“贵人哪里话, 是我唐突了。”
一摆手?,栾嬷嬷忙从袖中掏出一个大大的红纸包, 上前递给中贵人,那人笑着道贺,将纸包顺势收了起来?,又叮嘱了几句,道宫中都很看?重李大人,公府势必不能怠慢。
如此,却是叫萧氏愈发惶恐了。
原成婚前,她便想好,李幼白这种媳妇不能用常人眼光去揣度,她聪明?能干,又能与儿?子携手?共进退,至少在公事?上为卢家省却不少烦心。两人婚后少不得要?去京中常住,偶尔宿在公府,她好生捧着便是了,何况人心换人心,她又不是恶婆婆,没那么想不开。
卢诗宁也道,叫她对?李幼白跟对?待自己一般便是。
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不仅要?像对?卢诗宁一样亲厚,还得像对?待公主一样敬重。
萧氏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李幼白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本事?,连太后和圣上都对?她另眼相看?呢。她拿到圣旨后便恍恍惚惚,总觉得是在做梦。
已经盘成妇人发髻的卢诗宁见状,不敢松开她的手?,搀着低声说道:“母亲,还没拜堂过门,你得稳住自己。”
萧氏点头,茫然看?向?她:“是公主,不是郡主吧。”
卢诗宁:“是,而且圣上用的是护国公主,那便是于朝廷有功,也是对?她的极大认可了。”
“你掐我一把。”
卢诗宁:“母亲!”
萧氏自己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才知一切都是真的。
锣鼓声越来?越近,院里的小厮纷纷开始呼应,早已装扮辉煌的公府刹那间喧哗起来?,一群人拥着新?人往里走,最边上的卢四郎闹得最是欢快,时不时抓一把红
纸往天上一撒,笑的跟孩子一样。
其余几房的兄弟姐妹亦是如此,他们跟李幼白都认识,当年书院中,谁又曾想到那个一心只知读书的女娘,会翻身变成大理寺严苛的大人,不仅仅百姓赞许,连圣上都如此倚重。
这么一来?,她的官路定会平步青云的。
萧氏渐渐恍惚过来?,宛若踩着云彩端起身段,在李幼白和卢辰钊进门时,险些便站起来?相迎。
礼仪官按照规矩一道儿?一道儿?的贺词,最后便是敬茶,对?拜。
众人哄闹着送李幼白去了婚房,绕过抄手?游廊,随处可见红灯彩绸,李幼白发现院里多了好些喜鹊,还有颜色炫灿的小鸟儿?,莲池忍不住开口,说那是世?子爷特?意着人布置的,就是要?让局面?分外出彩。
这些喜鹊和小鸟也是临时买来?,等吃饱喝足便都就自己飞走了。
屋门是开着的,里面?早就站着喜娘,丫鬟,各自捧着托盘等候新?人的到来?。
李幼白从没觉得这么累过,头上的发冠压得直不起脖颈,她用力撑着,进门后抬手?扶了扶,便按照喜娘的引路坐到床榻前。
卢辰钊也跟着进来?,眼睛直勾勾便往床上去了,看?到园扇后的人,唇翘起,脚步跟着轻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却被卢辰瑞伸手?拦住。
“兄长?不好如此急迫,要?稳重。”
卢辰钊瞪他一眼,他恍若未闻,嘿嘿笑着,又引来?其余两个兄弟。
“兄长?若要?靠近嫂嫂,少不得要?受些考验。嫂嫂是状元郎,兄长?文采也不好太过敷衍,不若就以嫂嫂为题,吟诗一首,以当共勉?”
卢辰钊面?露不喜,沉声道:“四郎,你最好消停些,毕竟你的婚礼上我没折腾你,要?以德报德。”
“哎,实在不是我想刁难兄长?,实在是嫂嫂想听啊。”说罢,故意伸长?脖子问李幼白,“嫂嫂,我说的是不是?”
李幼白轻轻挪开一点园扇,露出半张傅粉的小脸,闻言轻轻一笑:“确实如此,便有劳夫君了。”
这一声夫君,却是将卢辰钊叫的皮肉酥软。
便是再急,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开始静心琢磨诗词。
“黑山青云绿翡翠,白雾清河朱画舫。忽然卷地北风起,芙蓉美人要?入堂。”
“混作的什么诗!”李幼白倏地挪开团扇,小脸涨得通红。
这首诗,也只他们两个听得真切,外人却不知个中名堂。那时他们之间还有芥蒂,回济州时卢辰钊亲自相送,还劝着李幼白不要?妄想自己。
天寒地冻,阴沉似水,可不就是他嘴中的场景,而且那时李幼白为了嘲讽他,故意勾/引过他,但不走心,全走形。故而他此时说到这个,倒叫她恼羞成怒了。
明?晃晃的目光灼灼看?来?,带着他独有的深情,就像周遭有那么多人,她也只能看?到他一个而已。
在喜娘的指引下,两人完成所有仪式。
卢辰钊却坐在她身边,如何都不舍得离开,喜娘催促再三,道前厅还有宾客等着应酬,他才在卢辰瑞等人的簇拥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屋内恢复了安静,半青松了口气,抹着满头大汗说道:“紧张死我了。”
扭头看?到李幼白起身,便跟着过去倒了盏水,递过去,“好多人,好多做官的都来?了,我都不敢说话,唯恐给姑娘丢人。还有那炮仗噼里啪啦比过年还要?热闹,他们悄悄说姑娘被封公主的事?,道你与世?子爷这回可是门当户对?了,虽是在理,可我听着不舒服。
姑娘本来?就跟世?子爷郎才女貌,便是没有外在那些称号,也是佳偶天成。”
“你却是同?白毫在一块儿?久了,说话也会用词。”
半青不觉羞,笑道:“他还说,叫我跟着姑娘嫁过来?后,尽量少走动,最好捱到回京。”
李幼白怔愣了瞬,忽然明?白过来?,却没点透。
半青和白毫还有莲池那点事?,她置身事?外看?的清楚。半青爽朗豪放,直来?直去的没有半点心眼,白毫和莲池都喜欢她,也爱她的性子,但她不知道,只是与白毫青梅竹马,心中从无想过别的男子。
莲池待半青的好,安静沉默,从不示人。
原以为要?等许久,不成想卢辰钊一个时辰后便摇摇晃晃回来?,推开门,莲池扶着他,将人小心送进房内,又朝半青使了个眼色,半青后知后觉出来?。
刚站定,莲池小声道:“小厨房那边已经备了水,咱们便在外面?待着吧。”
“那里头不用伺候吗?”
“便等主子唤我们,不急。”
月明?星稀,薄软的帷帐从楹窗处若隐若现,两人坐在廊庑下,听虫鸣鸟叫。
屋内,卢辰钊走到李幼白面?前,他解了自己的腰带,定睛朝她看?去。
那面?团扇犹如一层薄纱,遮住他心爱的妻子,他怕惊了她,轻轻走过去,右手?握住扇柄,往旁边移开,他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就像期盼许久的宝物?,终于落到自己手?中。
他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看?着世?间最美好的珍宝。
金冠上缀着几颗名贵的红珠,压在乌色发间,她小脸纯白,明?眸若水,殷红的唇恰到好处地启开,似在等着他的亲吻。他咽了咽喉咙,双手?有些打颤,他笑了下,握着她的双肩。
李幼白无端端跟着紧张起来?,忽然而来?的情绪,在他从门口走到床榻前,忽然潮水般涌了过来?。
她的脸开始滚烫,发红,像一棵熟透的果子。
他低下头,想亲她,然金冠勾住了他的发,他扯了下,李幼白跟着低呼,“疼。”
“我...不是故意的,你等等。”
卢辰钊觉得喉咙发干,说话时像是贼一样心虚。
他用余光看?着李幼白,凭着本能去解金冠与发的纠缠,但他看?不到,发丝勾的更?紧。李幼白摁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来?。”
卢辰钊便果然不动了。
李幼白深吸一口气,随即双手?举到半空,摸索着,从他后脑一点点挪到紫金冠上,细长?的手?指在他发上轻触,像是点了穴,令卢辰钊纹丝不动。末了,她箍在他的发簪处,轻轻一拔,发簪和发冠拿掉,墨色长?发顺势散落。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卢辰钊,除去往日的硬朗外,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她愣了瞬,随即被他搂住双肩屈膝放倒下去,他的吻充满了急切和掠夺感,很急,却又能觉出他刻意压制的粗鲁,他尽量小心,又难以避免的冲动。
取下她的金冠,反手?放在小案上,撞到合衾的酒盏,叮铃一声,打碎在地。
他褪去靴履,双臂撑在她身侧,李幼白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她睁大眼睛,既期待又害怕。
卢辰钊忽然放缓了动作,乌亮的眼珠露出一抹笑,唇印在她额头,吻她,“李幼白,我喜欢你。”
接着,唇吻在她发间,“特?别特?别喜欢你。”
李幼白被他亲吻的发痒,却又咬唇忍着,然后他便啄开她的齿,将舌吮了过去。
“从这一刻起,我愿意把性命也给你。”
帷帐被挥落,空气渐渐升温,像是下雨前的绵密潮热,大红喜烛滚落痕迹,将桌案上染得通红油亮。
绸被上绣着的鸳鸯,从各自戏水变成交颈而眠,屋檐上开始落霜,那明?月仿佛被一层云彩遮住,偶尔露出一抹光亮,又倏地藏进里头。
帐中不断传来?各种许诺,像是在用力,又像是在借机掠夺。
“李幼白,我的所有,皆是你的。”
“你可以吻我这儿?...”然后是一阵低低的呼吸声,“也可以吻我这儿?。”
他抓起她的手?,抚在自己唇上,手?指又热又软,食指处的薄茧便格外突兀,他亲那薄茧,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上面?。
直到那十根细葱般的指头变得濡湿,他又直起身来?,右手?穿过她的发间,吻去她额间细密的汗珠。
李幼白觉得这夜很是煎熬,后来?去洗过澡,觉得将将缓过神,刚清爽地躺回榻间,那人便圈着她的腰开始借机谈心,谈着谈着,便又乱了心神。
如此厮磨,半睡半醒,便觉得天快亮了。
廊庑外有婢女走来?走去,准备翌日清洗的物?件,怕惊扰房中人歇息,便都在半青和莲池的比划下,悉数退到院里。
“白毫老家是哪里的?”莲池没忍住,看?着恹恹欲睡的半青问道。
半青揉着眼睛,张大嘴巴啊了声,莲池递过去帕子,她擦了擦口水:“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以后都跟在少夫人。”
半青眼睛登时亮起来?:“这当然了,我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姑娘去哪,我去哪,哦,不对?,现在该称呼少夫人,我定是要?跟着她的。”
莲池摸头:“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你日后嫁人也跟着少夫人,对?不对??”
说到嫁人,半青想起白毫跟她说过的话,白毫家中双亲俱已去世?,他说若两人成亲,便都还在李家做事?。如是,便开心地咧了咧嘴,“白毫也会跟着少夫人。”
莲池的笑僵在脸上,少顷哦了声,听到屋内动静,他站起身来?。
“该伺候主子了。”
头一日入门,洗漱后便要?去拜见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