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36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爽文 古代言情

  京城下了第一场雪,虽不大,但却越发冷冽起来。

  清晨从被窝爬起时,只觉得空气中都是凉湛湛的湿意,李幼白揉了揉鼻尖,捏手捏脚下床穿鞋,其余两?人都还?没醒,帐子内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她拉开门,出去后又合上。

  外?间,半青早早起来,此时正歪在桌上补觉,右边脸颊压出褶子,也不知梦到?什么,嘴巴嘟囔了几声。

  李幼白睡眼惺忪的走到?铜盆架前,洗了手和脸,又去架子上取了书?,站在楹窗前借着微光默读。偶尔有?风从缝隙里钻出,吹到?脸上像是冷厉的小刀,她觉得鼻子很酸,脑袋也昏昏沉沉,看了会儿便合上书?复背。

  但后来实在太累,怕睡着,她特意出去站在廊下,只穿着小袄长?裙,冻了会儿,果真不困了,脑子也很是清醒,背完五篇文章后,她才进屋。

  待与半青收拾妥当准备去膳堂时,姜纯和薛月才陆续醒来,两?个丫鬟从外?间端着温热的水进去,伺候她们洗漱,又换上今年新做的裘皮袄子。

  半青着实羡慕,走出去老远忍不住小声道:“姑娘,你不跟夫人要钱,她从不记得给。便说进京以来吧,写了多少封家书?,她倒是回,可只字没问你缺不缺钱。

  京里又不是济州,吃穿花销更大,虽说你省吃俭用,可买书?都不够了。这要是换做二姑娘,她早上赶着送钱来了,哪里舍得叫她受委屈。

  去年回家,她也不是没看见?你的旧斗篷,可她给二姑娘做了三件狐皮氅衣,也没给你做一件新的。只那一件绯色新棉袄,还?是为了出门待客,给亲戚们看的。我有?时候都觉得,夫人偏心偏的可怕,都是她女?儿,怎么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呢。”

  李幼白笑:“我跟妹妹不一样,她性子软,自然需要母亲多照顾些。”

  “可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等我明年春闱上榜,就能做官了,做官后我会有?自己的俸银,届时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半青摸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转头嘿嘿一笑,“那我想?吃素芳斋的桂花糕,牛乳芙蓉蜜还?有?他们家新出的花生芝麻桂圆膏。”

  “好,都给你买!”

  “姑娘最好了!”

  两?人转过游廊,莲池跟在卢辰钊身后出来,听到?那人低嗤了句。

  “真是个吃货。”

  晌午小厮便送到?了衣裳,李幼白看了眼,问:“是不是送错了?”

  “您瞧上面的人名,住址,是不是都对?”小厮掏出纸来,李幼白看了眼,点头。

  小厮笑道:“那就没错,兴许是娘子的朋友送的。”

  “他可有?说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

  东西送到?,小厮便走了。李幼白看了眼包袱里的衣裳,且不说貂鼠皮子贵,又是这等成色,想?来是极其贵重的。里面有?一件斗篷,针线走边很是精巧,还?有?一件短袄,令一对护腕,她抱着往回走,走到?半路站定,又看向斜对过房间。

  卢辰钊吓了一跳,猛地收回身子躲在楹窗后。

  他听见?李幼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待站在门口时,他几乎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李幼白其实不确定,但除了卢辰钊,她不知道还?会有?谁送她东西。她举起手,刚要叩响门板,忽听有?人唤她。

  “李娘子?”

  她回头,看到?远处站着个人,清风朗月般,姿容如玉。

  “闵大人?”

  李幼白朝他走去,两?人站在拐角处的游廊下,闵裕文看了眼她怀里的衣裳,问:“新做的?”

  “不是。”

  闵裕文疑惑,李幼白又回头看了眼,那扇门仍关着,便回道:“朋友送的,许是见?我穿的单薄。”

  闵裕文似乎回味过来,想?起在公府时卢辰钊对李幼白的照顾,而今同在国子监,自然只会更加在意,他却是没想?到?,卢辰钊看似清高?倨傲的一个人,能照顾的如此仔细,连李幼白穿什么衣裳都能算计到?,可谓用心良苦。

  “你那朋友必定极喜欢你。”

  李幼白脸一红,怕被卢辰钊听见?,忙摇头:“朋友间是互帮互助,跟喜欢无关。”

  两?人沿着台阶走下,一直消失在甬道深处,卢辰钊慢慢打开门,他全?都听见?了,但他很不喜欢朋友这两?个字,他跟李幼白说了两?次,不想?做朋友,可她非把他划到?朋友那堆人里。

  难道他和四郎,和大哥二哥一样,于她而言只是朋友?

  他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想?为此生气,遂瞥了眼两?人去的方向,想?跟过去,又觉得丢人,便将门猛地一关,坐回桌前继续看书?。

  闵裕文是来国子监教?书?的,每月中旬上课,其余两?旬是另外?一位先生。他教?的是大经《礼记》《左传》,正巧来时撞上李幼白,便一道儿去了书?堂。

  他讲课时,不急不躁,成语典故信手拈来,就像大佛寺那次斋讲,堂下人都安静听着。连姜纯和薛月都不似往日那般半堂课便走神,自始至终都端坐在案前,双目炯炯有?神。

  下了课,闵裕文看了眼李幼白,随后离开。

  两?人其实约好,傍晚去膳堂一起用饭,但因待会儿还?有?课,故而李幼白需得再等一个时辰。准备书?籍的空隙,姜纯和薛月凑到?一起,各自压低嗓音说话。

  “每次媒婆登门,闵大人必定推辞,你说他嘴里的未婚妻,真的有?这么个人吗?”姜纯挽着腰间的穗子,看向薛月。

  薛月支着脑袋,不以为意:“谁知有?没有?,只是客气话罢了。毕竟媒婆蜂拥而至,一般的借口哪能拒之门外?,我觉得多半未婚妻是由头,等他找到?真正想?娶得姑娘,只对外?说是早就定下了,谁又能知道真假?”

  “也不知他究竟喜欢哪种,嗨,若不是他实在高?冷,我都想?让我娘去试试。”姜纯笑。

  薛月推她:“可别闹了,咱们的婚事,哪里能任性,得听家里的。”

  “知道知道。”

  李幼白听了,很是惊讶,故而下学后去膳堂,看见?闵裕文端着两?份一模一样的饭菜,便忍不住想?他这等芝兰玉树的郎君,未婚妻会是如何模样。

  想?着想?着,竟也问了出来。

  闵裕文抬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箸筷,轻轻一笑道:“早年间父亲定下的亲事,她不是京城人。”

  李幼白嗯了声,道:“那我得想?想?到?时送你什么大婚贺礼。”

  闵裕文:“倒也不用那么急。”

  咀嚼了几口,他朝斜对过看去,神情一怔,转头与李幼白道:“你跟卢世子之间....”

  李幼白回头,看见?卢辰钊站在廊柱下,手里端着一碟菜,一碗粥,正眼神莫测地望着她,她起身,刚要过去,他忽然一扭头,朝边角处的桌子走去。

  闵裕文不动声色地拨动饭菜,见?她此时神色怏怏,心里也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遂问:“他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李幼白一脸茫然:“误会什么?”

  闵裕文忽然明白过来:敢情卢世子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李幼白根本都不知情呢。

  他扶额轻笑:“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他用公筷夹了一箸炒笋丝,“尝尝这道菜,每回过来我都会点。”

  “谢谢。”李幼白食之无味,偶尔抬头看样闵裕文,又偷偷觑向卢辰钊。

  闵裕文自然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也不挑破,只是像个兄长?般宽厚待她。他鲜少遇到?李幼白这样的姑娘,坚韧倔强

  ,隐忍克制,她有?聪明勤勉的头脑,低调沉稳的性格,她所有?的举动都令他舒适,愉悦,这是他在女?娘中很少得到?的感受。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经常被女?娘包围,她们只爱他的脸,不在乎他说什么,做什么,更不在乎他想?跟对方交流什么。

  一张好看的脸,成了他获得喜爱的最大倚仗。对他而言,其实这是一种苦恼。他不喜欢被人盯着,围着,只是因为一张脸而已?。

  父亲当年也是如此,甚至点中探花后,险些尚公主。亏得他与母亲早早定下婚约,又在开榜前仓促成婚,这才免去一场风波。父亲是个格外?专一重情的,成婚至今除了母亲外?,从外?沾染别的女?人。

  父亲是他的榜样,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喜好习惯都与父亲极其相似。便是读史修经,也是因为父亲在家中烧香打蘸的缘故,在他看来,脱去官袍的父亲更像超尘脱俗的山人,清雅至极。

  李幼白趁机又问了他课堂上讲的两?个理念,闵裕文很有?耐心与她解释,说完又目不转睛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微怔住。

  小姑娘的皮肤如素瓷般白净细腻,没有?傅粉,看起来单纯干净。睫毛浓密乌黑,清透的眼睛像是沁着一枉水意,她在思索,故而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打量。她忽然咬了下唇,闵裕文觉得心跳停了下,在她抬头的刹那,手一抖,头低下。

  “讲小经的博士是礼部礼部司郎中,听说也会参与明年春闱命题,但看他年纪仿佛不大。”李幼白忽然想?起来正事,试探着问道。

  闵裕文问:“何怀?”

  “是,是何博士。”

  “他祖上三代都是从翰林入的内阁,三代两?相,本朝绝无仅有?。何怀二十中的进士,此后便平步青云,依着他的才学和能力,三十岁差不多可以达到?他父亲的成就。他年纪不大,但是若论出题,是绝对有?资格的。”闵裕文跟何怀相熟,两?家常有?来往,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意思。

  李幼白问:“他讲课偏实际,是不是出题也会按照喜好,避开附庸风雅的辞赋,从根本问题入手。”

  闵裕文笑:“确实会如此,每个人都有?喜欢的风格,他的确会像你说的这般,所以素日里一定仔细听他讲课,因为指不定题目是否偏门。”

  “若我明年春闱考中,也能入翰林,进礼部吗?”

  她这一问,倒让闵裕文惊讶,但思量了片刻后点头应声:“只要你考的足够好。”

  “我一定好好考!”李幼白其实打的另有?主意,今日一问,实则是透露给闵裕文自己的喜好,他这样聪明,自然也能听明白。闵弘致在礼部,若李幼白春闱高?中,便是调拨到?旁的部门,也能伸手干预。

  她知道自己用了心机,所以说完便有?些心虚。

  与闵裕文分?开后,她匆忙回去住处,从柜中找出钱匣子,大票只有?两?张了,她一咬牙全?都拿出来,装进荷包后急急赶往卢辰钊住处。

  冬日天黑的早,故而她走到?卢辰钊住处时,莲池正好出来倒剪掉的烛心,看见?她,忍不住一喜。

  “李娘子,你可是头一回到?我们世子爷住处啊,快请进!”

  李幼白见?楹窗上投着人影,是端坐在桌前看书?的,便跟着莲池进去,转过雕花屏风,果真看到?卢辰钊在翻阅案录,摆了满满一桌子的书?,朱笔和漆笔都搁在笔架山上,听见?她来了也没抬头,仿佛很是忙碌。

  莲池小声道:“世子爷本来年底就能去大理寺,可东宫着人传话,想?请世子爷先去崇文馆待一个月,与太子殿下研习课业。”

  卢辰钊将书?往案上一拍,“莲池,什么话都往外?说?!”

  莲池一愣,讪讪地退出去。

  李幼白上前,“我不会多嘴的。”说罢沉默了少顷,又道:“我来还?你钱。”

  她从荷包里掏出所有?的银票,规整地摆在桌上,卢辰钊瞥了眼,抬头蹙眉。

  李幼白解释:“我知道不够,但我眼下只有?这么多了,等回头有?了钱,我再补给你。”

  卢辰钊盯着那几张票子,一言不发。

  李幼白:“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她转身往外?走,手刚搭在门板上,忽听“啪”的一声,回头,见?那票子和纸镇一道被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差点就滚进炭炉中。

  她吓了一跳,怔怔地看向卢辰钊。

  “你给我银票作?甚?!”

  “那斗篷和袄子,应该是你送的吧。”

  “不是。”

  李幼白:....

  可她觉得就是他,于是便站着没有?去捡那银票和纸镇,站了会儿,又有?些委屈,明明她没让他定做东西,他自己做了,送上门来,她还?得付钱。她都没计较,他生什么气?!

  他还?朝自己扔东西!

  一想?到?两?个月的书?银凭白没了,她便愈发难受,偏还?得忍着,受他冷眼,她又没让他自作?主张,又凭甚受他脸色!

  但...她气红了眼,本想?回扔过去,又竭力控制住,抽了抽鼻子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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