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风起
“蠢货,他虐杀芸汐,不过是为了保护你啊。”
“不用点手段,怎么问出东西?,又怎么为你出气?”
“他不过是剜了芸汐一双眼睛,可你的芸汐姐姐却?差点要?了你的性命。”
“可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护着她,为此不惜在众人面前掌掴薛钰,让他那样难堪。这不是蠢是什么?“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急促,显然是正处在盛怒之下:“呵,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他?你也配?”
“你自私薄情,愚蠢不堪,空有皮囊,却?败絮其中?,是个十足十的草包,从头到脚,根本没有一处配得上他。”
“他合该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我也自会为他找到这样一位美丽高贵、品貌如一的女子来做他的良配,至于你,葬身狼腹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不,不……”赵嘉宁凄厉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薛钰救过你的性命,你这样看重他,那也应该顾及我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他的骨血!”
慕容桀冷笑道:“他的骨血?只怕,是慕容景的孽种才对。”
“好了赵嘉宁,安息吧,我自会找人帮你照顾薛钰,你还?记得草原上的那个托雅公主吧?天?真?善良、美丽高贵,她很?喜欢他,你不珍惜的人,自然有人帮你珍惜。”
“只要?她嫁给了薛钰,蒙古就会成为我最忠心的盟友,届时?薛钰也会有真?心待他的妻子,和聪明可爱的儿女,至于你,你不是一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么,如今落得如今的下场,即将?与他天?人永隔,此生不复相见,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么。”
他说完冷笑了一声,带着佩心慢慢地踱步走远了。
马车缓慢驶动,是车夫继续带着她向狼山岭驶进。
赵嘉宁手脚冰冷,寒意自内而外散发出来,她哆嗦着,蜷缩在马车的角落瑟瑟发抖,她知道这次大概真?的是完了。
既已?成定局,她该做的挣扎努力也全?都做了,虽然徒劳无功,但也不算愧对自己。
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无可更改了,整个人反倒陷于一种趋于麻木的平静。
她只是后悔,后悔不该轻信慕容桀。
他们?慕容氏满门,根本没有一个好东西?!
本以为逃离龙潭,没想到又入虎穴。
为什么她的运气总是那么差!这一路上遇到的男人都不是良人,也就术赤王子,倒是个心地良善的,可她偏偏不喜欢他……
若是当初跟他留在了蒙古,便不会有今日之祸。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车夫已?经带她驶上了狼山岭,之后又跳下马车解开?马儿的套索,一挥鞭子,将?它赶下了狼山岭。
赵嘉宁惨淡一笑,这匹马儿倒是能活命,可她却?要?死在这荒郊野岭,连带她腹中?的孩子一起?。
想到她未出世的孩子,眼眶酸涩,两行清泪到底落了下来。
那匹白驹通体雪白,身形高大,被松开?缰绳后哒哒地跑回慕容桀的身边,看起?来应该是他的爱驹。
慕容桀伸手抚摸白马的的鬃毛,忽然纵身跃上了马背,等稳住身形后,又拉过身旁的佩心,将?她环在身前,一同策马离去。
赵嘉宁苦笑了一下,一颗心也随之彻底沉到了谷底。
四周的狼叫声此起?彼伏,从一开?始的隐隐呜咽到后来明目张胆地嗷呜长啸,伴随着夜风回荡在四周的漆黑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
林中?响起?窸窣的动静,是狼爪踩踏着枯枝落叶缓缓前行,赵嘉宁看到密林中?一双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瞳仁,像是坟墓的萤萤鬼火,正以围拢之势,慢慢朝他们?逼近。
忽然“哐当”一声,是锁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动静,车夫不知道何时?绕到马车后方,木然地替她打开?了车门。
赵嘉宁眼睫轻颤,纤弱的肩颈受惊似得瑟缩了一下。
就在刚刚,这扇车门隔绝了她的生机,可眼下它却?又打开?得那样不是时?候——倘若车门紧闭,她虽然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但至少?能延长生机,也不至于落入狼口。
可它偏偏又被打开?了,赵嘉宁悲凉地一笑,慕容桀还?真?是心细,人都走了,也不忘这一茬,看样子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错漏,是要?完完全?全?地掐断她的生机。
她深深地一闭眼,心底对他的恨意如藤蔓肆意攀爬生长。
她从来没样恨毒过一个人,倘若她今日大难不死,他日一定要?慕容桀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然而这个前提终究不过是痴妄罢了——
她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骤然间将?她拉拽回绝望的当下。
——是车夫被狼群扑咬啃食,一口咬断了脖子,几条饿狼争相挂在他的身上,像是见了血的蚂蟥,愈发不肯撒手,只是贪婪地啃咬吞咽。
鲜血汨汨地往外冒,激溅至半空,他目眦欲裂,发出痛苦的哀嚎,倏地他抽搐了一下,眼睛瞪到最大,眼神?却?灰败下来。
紧跟着,他的整个身体垂直地往下倒,最后的一丝生息消也随之散在夜风中?,真?正是死不瞑目。
他倒下后狼群更加肆无忌惮地啃咬撕扯,脏腑肠子被牵扯出外,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残破不缺,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头颅却?始终以扭曲的姿势朝向她,双眼圆瞪着,明明一派沉沉死气,却?因狼群撕扯啃咬的动作不住地上下耸动,场面一时?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
赵嘉宁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当即吓得面如白纸一般,胃里一阵翻墙倒海,想低头呕吐,却?发现?身子僵硬,是被吓得连动都不能动了。
她抽噎着一遍遍叫着薛钰的名?字,身子不可自抑地颤抖……绝望地看着啃食完车夫的狼群,正缓慢地朝她逼近。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地束缚其中?,她快无法喘息了。
眼前一阵阵眩晕,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人之将?死,或许都会走马观花地回顾自己的平生。
眼前浮光掠影,一幕幕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有幼时?将?她抱在怀里、哼着童谣哄她入睡的母亲……可惜她去世得太早,残存在记忆中?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了,与她有关的回忆也少?得可怜,可她永远在她心底占据着柔软的一角。
更多的是父亲与哥哥。
之后便是薛钰。
说来也可笑,她有时?怕极了薛钰,却?在父亲与哥哥死后,因他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生身父亲,便把他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怕他,巴不得离开?他,却?又早就变得十分依赖他。
明明害怕,可依偎在他怀里时?,总是睡得格外安稳,有他在,也总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她对薛钰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复杂到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知道异常浓烈,以至于爱也好,恨也罢,在生死面前,她都已?经疲于去分辨了,只知道万般情绪,千种情肠,纷乱交错在一起?,最后只剩下浓到化不开?的思念。
她好想在死前再见一面薛钰……
原来芸汐的事情是她冤枉了他,他并不是无端残害她,他之所以那样做,只是为了保护她。
赵嘉宁垂下眼帘,长睫轻轻颤动,原来薛钰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他救了她,可她非但没有只言片语的感谢,还?当众打了他……
她也不知道当初哪里来的力气,竟用了那么大的手劲,将?他半边脸都打得红肿了,嘴角还?渗出了血。
偏他也不躲,硬生生地挨了他这一巴掌。
他知道他这是为了让她消气,其实她脾气本来就很?坏,自小被宠坏了,一贯是骄纵刁蛮,也不讲道理,从前家道中?落,她不得不在薛钰面前收起?爪牙,做小伏低。
后来他们?说开?了在一起?,他十分娇惯她,她骨子里的那些坏习气、坏脾性便又出了了,高兴时?便要?与薛钰亲亲抱抱,向他撒娇求欢,缠人得紧。
可稍有不顺心,便要?发好一通脾气,有时?候乱砸东西?,扔到薛钰身上都好几回,大多时?候倒还?好,但她气性上来了,是不知道分寸的,有那么一两回,用砚台一类的东西?砸他,他也不躲开?,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听动静就知道极疼。
有一次砸到他的额角,场面十分吓人,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他的这一张脸,不会就此破相了吧?
她慌慌张张地上前察看他的伤口,又是后悔又是害怕,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免有些心虚,便低头怯怯地叫了他一声:“薛钰……”
鲜血自他的额角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砖上,转瞬积起?一滩血洼。
蜿蜒淌过的血痕在他新雪般的脸上显得尤为刺目,眼前漫开?一阵血雾,薛钰蹙眉摇了摇头,方从晕眩中?挣出一丝清明。
伤口离太阳穴不足一寸,太阳穴突突得跳,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他此刻的感受实在不太好。
这个出血量一时?半刻根本止不住,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宁宁,”他只关心这一个问题:“气消了没有?”
她都吓傻了,哪里还?记得生气,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其实原本也是极小的一件事,好像是她总是对他被芸汐亲了一口耿耿于怀,后来一次无意间说起?,薛钰的态度,是只当被狗啃了一口,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再加上那天?她本就闹了脾气,一来二去,便单方面地跟他吵了起?来,怎么都哄不好,后来就发展到了砸东西?的地步。
刚好是在书房,他握着她的手,俯身圈着她,指导她作画,偏就这会儿吵起?来了,她想砸东西?,也没什么分寸,只拣顺手地扔,便摸到了砚台,想也没想便对着他砸了过去。
那一回真?是吓得不轻,好在虽然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但薛钰似乎是天?生不会留疤的体质,最后那些痕迹还?是完全?消退了。
不然他要?是破了相,她会伤心死的。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无论怎样,也不留疤”的体质。
他之所以没有留疤,是因为用了禁药,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要?承受非人的痛楚,堪比剥皮。
他擅刑法,更是亲手执行过此等酷刑,最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她说她不喜欢他留疤,美玉不应该留有瑕疵。
为了哄她,他向来不计任何代价。
他不要?求她待他如他一般——他对她自始至终便只有一个要?求,乖乖待在他身边,永远不要?离开?他。
便只有这么点微末心愿了。
为此他可以牺牲一切。
第159章
得知真相后, 赵嘉宁心里少见的对薛钰浮现一丝愧疚,毕竟她确实冤枉了?他,但她也?知道她和薛钰之?间本就有?心?结, 芸汐的挑拨不过是将它摊到了?明面?上。
心?结不解,她还是不能毫无顾虑地和他在一起。
只是话?虽这么说,眼下落到这个下场, 她还是后悔了?, 或许也只有落到这种境地, 她才会后悔吧……
她原本这个时候是可以躺在薛钰的怀里, 而不是在这被群狼环伺……她好想他,想他想得要?命。
眼前浮光掠影,短短几瞬,便回顾了?与他的点?点?滴滴。
初见时他望向她淡漠的眼神,面?对她的纠缠,眼中是藏不住的厌烦与不耐,可她却被勾起了?好胜心?, 反倒更是缠着他, 一开始对他的态度更是傲慢骄纵。
可等他真生了?气, 便也?有?些胆怯,一身刁蛮骄纵的气焰渐渐熄了?下去,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眼圈发红,长睫一颤, 轻咬着唇瓣,泪珠在眼眶里滚了?两遭, 眼看便要?落下来。
薛钰垂眼打量她。
少女娇靥含泣,脸上红粉轻染, 略噘着嘴,哼哼嗯嗯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颊肉鼓鼓的,便是生气委屈,那样敢怒不敢言地偷瞄他,也?只让人觉得娇憨可爱。
眉梢眼角间,却又有?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妩媚勾人。
薛钰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兔子?,他并不喜欢兔子?,原本是让人拿来喂祁迹的,却偏让它挣脱了?,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跑到他的脚边求救,死死地扒着他的靴尖,那样小的一团,毛都竖起来了?,可见是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发着抖,却那么相信他?
薛钰只是觉得有?趣,便就养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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