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风起
“她为了她妹妹,不惜忍受剜眼之痛也要替她背后的人守口如瓶。”
“可要是后来她发现她牺牲了一切,对方却根本没有恪守承诺,她妹妹依旧死于非命,还是被她心爱的人下令杀害,她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样的刺激,实在?很难不让人发疯,殿下,你说是不是?”
“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再打赵嘉宁的主意,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毫不知情?我只是见宁宁毫发无损,加上?我还需要你帮我报仇,暂且压下不发作罢了。”
慕容桀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掩下异色,平静道:“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你的凭空猜测罢了。薛钰,你冷静一点?。”
“凭空猜测?是啊,一开始的确是凭空猜测。”
“可只有有了猜测之后,才能去想?办法?验证不是么??”
“倘若我告诉殿下,我事后打听到?,芸汐的妹妹水性极好,曾经救过落水的芸汐,也因此姐妹二人的感情深厚,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失足落水而亡。”
“还有,我在?那条她溺亡的溪流附近的捡到?一块象牙腰牌,上?刻方胜纹,样式和材质,像是殿下的常山卫所佩。”
慕容桀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腰牌上?刻的不可能是方胜纹,上?面刻的明明是……”
话说到?一半,忽然诡异地停了下来。
薛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殿下,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你是不是想?说,上?面刻的明明是犀角纹。”
“其实我也知道上?面刻的是犀角纹,我不知道的是,殿下口口声声说此事与你无关,为何竟默认常山卫的腰牌有可能遗落在?那儿?”
慕容桀眉头深锁,只是抿唇不语。
薛钰冷笑一声,附在?他耳边幽幽地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水性如何,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儿时有没有救过她姐姐,我如何得知?”
“难为我的话漏洞百出,殿下还未觉出破绽,莫非实是心虚到?了极点?,无暇顾及?”
“说到?底,你也不知她究竟会不会水,所以自然无从分辨我话中的真?伪。”
“是啊,你有那么?多的女?人,你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又怎知她们会不会水。”
“可我只有赵嘉宁,我只有她一个,你究竟明不明白她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你院中那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女?人中的一个!”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的名字,我了解她的所有喜好、清楚她擅长什么?,又不会什么?。在?我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我只会喜欢她……我也只有她了。”
他深深地一闭眼,竭力平息着?体内躁动?不稳的气息,
慕容桀静默片刻,要笑不笑地道:“薛钰,你诈我,即便芸汐的事真?的与我有关,可赵嘉宁的离开,是佩瑶一手策划,有赵嘉宁留下的书信为证,你难道也要算在?我头上?么??”
“是么?,那敢问殿下马厩里?的那匹雪骢马,通体雪白,脚程极快,向来是你的坐骑,为何会在?赵嘉宁失踪的当晚去了狼山岭——
“我去了狼山岭一趟,醒来后发现靴子和衣袍下摆粘附有鬼针草,这是一种不太常见的粘附性草类,如果有人或者动?物经过生长有鬼针草的区域,那么?极有可能被其粘附,譬如我,也譬如,殿下您的雪骢马——
“我方才去马厩查看?的时候,发现它四肢的毛发上?粘附有鬼针草,而据我所知,整个景州城,只有狼山岭一带长有这种草。”
“也就是说,殿下你的雪骢马去过狼山岭,而你,也去过。”
“话说到?这里?,你还想?继续听我往下说么??”
慕容桀面色一僵,脸上?有片刻的错愕与出神,随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薛钰啊薛钰,真?是难为你这么?费心了,你的谋算心计,便是用在?如何找一个女?人上?的吗?”
“真?是可笑,你但凡将这点?心思花在?正事上?,十个京城也早被我们打下来了!”
薛钰咬牙道:“正事上?难道我没有费心吗?赵嘉宁和大业并非只能两者择其一,我两样都能把握住,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信你?”他不顾颈侧架着?的刀刃,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他,颈侧被划出长长的血痕,鲜血直流,他只是一瞬不瞬地逼视着?他——
“倘若赵嘉宁以性命相逼,让你放弃攻打京城,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放弃为父报仇的机会,甚至放弃你自己?的性命,我且问你,你当如何?”
“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不会,她之前不是喜欢慕容景么??那日在?猎场上?,我可是亲眼所见,他不过是手上?破了点?皮,她就那样在?意,反观你呢,你为她差点?送了命,她有没有看?过你一眼?”
“你真?以为她有多喜欢你?喜欢你什么??你的这张脸还是你的身体,薛钰,别让我瞧不起你。”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她并不是非你不可,她对你也从未有过真?心。我只问你一句,这样有意思吗?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样有意思吗?”
薛钰目光冷凝,只道:“我和她如何,还轮不到?你置喙。”
“赵王殿下,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碰赵嘉宁。”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殿下,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他平静而漠然地看?着?他,嗓音冷平,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过,谁敢碰赵嘉宁,谁就得死。”
慕容桀望着?他,但觉他平静的表象下,底下分明是汹涌的惊骇,心中悚然一跳:“你疯了?你以为你杀了我,你还能活吗?你不想?活着?见到?赵嘉宁了?”
“哦?”薛钰手腕翻动?,立起刀刃,轻拍了拍他的脸:“那不然试一试?”
“看?看?你死之后,我会不会有事?”
慕容桀看?着?这样的薛钰,心底莫名涌上?一阵恐慌。
或许是因为他太了解他了,知道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决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见他竟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道:“殿下不妨仔细想?一想?,你死之后,底下的兵士是选择放弃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近在?眼前的封官拜爵,杀了我为你报仇,从此沦为一群无首的乌合之众,被朝廷围堵追缴呢,还是奉我为首,继续南下,一鼓作气拿下京城,从此加官晋爵,平步青云?”
“只怕,没人会愿意在?背负一身乱臣贼子的骂名后再白白送死吧?”
慕容桀脸色微变,他意识到?薛钰说的可能是真?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薛钰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底下的人不会选第一条路,即便有几个忠心护主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他难道竟肯背负谋朝篡位的骂名?
他并不姓慕容,即便是造反,他也比他更加师出无名,是造反中的造反,乱臣贼子,必将被后世唾骂,留下永世污点?。
薛钰牵动?了一下唇角,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完全是一副漫不在?乎的姿态:“想?什么?呢殿下,我难道还怕这个?旁人怎么?看?我,爱憎与否,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这茫茫世间,我只在?乎一人的看?法?。”
“当初找你合作,不过是因为你手上?有兵,加上?你姓慕容,能省去许多麻烦。况且我对那个位子实在?毫无兴趣,我们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但现在?想?来,倘若我拿这天?下送她,让她做我的皇后,倒也不错,你说呢?”
他怔怔地看?着?薛钰,终于意识到?他或许并不是一时冲动?。
原来是这样……他一直以为薛钰只不过是一时犯了疯病,神智不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失智的举动?。
却原来他早已算计好了一切,他是来真?的。
比一个疯子更可怕的,是一个冷静的疯子。
他是疯了。但疯得运筹帷幄,疯得算无遗策。
他确信他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薛钰,却又好像完全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薛钰。
他真?的想?杀了他,就为了一个女?人?
仿佛是觉得这一切太过荒诞,又像是心寒失望到?了极点?,他反倒有一种全然无谓的麻木。
比之即将在?薛钰手上?丧命,他似乎更在?意别的,他死死地盯着?他,咬牙道:“薛钰,你真?想?杀了我,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
他只是不明白。
薛钰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只道:“殿下还有什么?遗言么??”
慕容桀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薛钰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他颈侧惊心的伤口,再深一厘,便要封喉了。
他的目光很淡,却又裹挟着?一股凛人的寒意,像是冬日初雪后林间漫开的晨雾,渺然而不真?切,却触之生凉。
“殿下,”他道:“我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如果你不想?死,现在?就让她出来见我,只要她毫发无损,我可以不杀你,当初和你的合作,也依旧算数。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带她离开,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发誓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嗓音贴近了他,倏尔凝了冷意,幽幽地道:“但倘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殿下,我便要取你的一条性命相抵。”
慕容桀一愣,随即笑道:“哈哈最后的机会……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感激你尚且给?我留了一丝生机,可惜啊,薛钰,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
“哦,”他忽然诡秘一笑,慢慢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或许已经在?黄泉路上?了也未可知啊,哈哈哈……”
薛钰脸色骤变,额角青筋浮动?,只冷冰冰地吐出两字:“找死。”
“慕容桀,”薛钰眸光淬了冰似得冷,看?向他的眼神冷漠麻木,敛去了眸底的所有情绪,就像在?看?一样死物:“当初北元一役,在?那兀儿战场上?,我真?不应该从北元人的铁骑下救下你。”
慕容桀神情顷刻凝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眉心抽动?,目光怔然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忽然大笑了起来:“好,哈哈哈……薛钰,你说得对,我这条命,始终都是你救的,你要想?拿回?去,我也绝无二话,就当你从没救过我,我这辈子,从不愿欠人什么?。赵嘉宁的事就是我做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姚广平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他觉得不光薛钰疯了,慕容桀更是疯了,他疯就疯在?明知道薛钰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非但不想?办法?安抚他,还故意说那样的话激怒他,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眼见薛钰下颌收紧,深深地一闭眼,便要举起匕首向慕容桀刺去。
他连忙大喊一声:“世子刀下留情!我知道你夫人在?哪儿!”
第164章
薛钰再次见到“赵嘉宁”, 是在慕容桀书房下的密室里。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慕容桀的书房底下,居然有?一间密室。
屋内檀香袅袅, 书房的紫檀木案桌后,挂着一副山水画。
不是名家之作,有?对南宋刘松年风格的模仿, 但却与之相去甚远, 是十分平庸的一幅画。
他并没有?多看一眼。
却没想到姚广平将其掀开后, 字画后面却暗藏了一个机关。
打开机关后, 一条密道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姚广平道:“世子,你?夫人就?在下面,你?若想见她,便随我来。”
薛钰抬眼望去,只见密道入口狭小,仅能堪堪容纳一人,漆黑阴暗, 深不见底, 像是黑暗中蛰伏的野兽口囊, 只等?人进入,便将其一口吞噬。
忽然一簇昏黄火光自密道深处幽幽亮起,隐约照见通往密道底下的层层台阶, 光影摇曳,蒙昧不清, 愈发?显出一种幽深诡谲。
通常面对未知的危险,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 薛钰是不会轻易踏入的。
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但……赵嘉宁有?可能在下面。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面无表情地看向姚广平:“走。”
姚广平便率先进入密道, 在前面带路,薛钰挟持着慕容桀,也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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