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逃跑之后 第14章

作者:凌风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古代言情

  赵嘉宁一颗心直往下沉,看这情形,白芍的下场怕是落不到好了。

  只是薛钰为何要发落她?结合芸香方才说的那一番话,让她万不可让薛钰知晓她有何伺候不周……难道,就仅仅是因为昨晚他逼她说出了白芍给她戴耳坠时弄伤了她的事?

  她只觉遍体身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她害了白芍,可转念一想,不,害她的人分明是薛钰。

  她一直都清楚,薛钰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许是把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他在乎她自然不是因为疼惜她,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她再如何卑贱,在他眼里,她既是他的人,就只能由得他作践,别人要是敢伤了她,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那都是冒犯触怒了他。

  赵嘉宁望着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害怕身子一直不住颤抖的芸香,下床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眼神定定地看着她道:“好了,别哭了,你只需要记住,以后无论我磕着碰着,或是伤到哪儿了,全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你无关,那便行了,知道了么。”

  芸香连连点头,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

  芸香的年纪跟她一般大,此刻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在这偌大而冰冷的侯府难得感受到一丝温情暖意——她们说穿了,同病相怜,命运合该抱团取暖。

  外头天光放晴,日头正好,屋内也点了炉子,可赵嘉宁却仍觉得身上阴冷,是从骨头缝里丝丝渗出来的。

  她想,她终归是要想办法尽快逃离的,虽然有她哥哥掣肘,虽然一切还都毫无头绪,但是这个念头却深深地烙在她心底,也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慰藉和吊着她一口气、支撑着她的一缕微光。

  ——她想,只要她永不放弃,无论外在举止表现得多么顺从,只要她的内心不曾真正被驯服,一直蛰伏等待时机,她就一定会等到属于她的那个机会的。

  ——

  第二日修竹斋又被拨来了个丫鬟,名唤茶茶,是取代白芍来伺候赵嘉宁的,是个十分机灵的小丫鬟,做事伶俐,服侍妥帖,比白芍更加细心。

  赵嘉宁夸赞了她几句,她便笑道:“世子爷便是看中了奴婢有几分机灵,做事又谨慎,才叫奴婢过来伺候夫人您呢。”说到薛钰时,茶茶脸颊泛红,形容羞涩,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赵嘉宁眉心便跳了跳,问道:“你是刚来府上么?”

  “夫人怎么知道?”

  难怪……

  赵嘉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别的倒也没什么,伺候我时别弄伤了我,若真弄伤了,旁人问起,也别自个儿承认,知道为什么换你来么,原先服侍我的白芍便是犯了这样的错处,如今是个什么去处我也不清楚,总归是不太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桩,你们世子看着清风霁月,骨子里却未必是这么回事,你万勿对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不会喜欢你,也厌恶旁人喜欢他,不为什么,只因在他看来,我们原是不配的,若敢觊觎,便就该死。”

  茶茶万万想不到赵嘉宁会忽然说出那样一番话,以为是赵嘉宁在警告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别妄想攀附薛钰,一时六神无主,连忙跪下辩白道:“夫人明鉴,奴婢万万不敢……世子身份尊贵,神仙一样的人物,我这等粗鄙之躯如何配得上,也只有……也只有似夫人这般的容貌气质,才能与之相配。”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难免有些忿忿,心道不过是一个侍妾,连侧妃都算不上,倒是摆起主母的谱了。可悄悄抬头打量她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实在貌美,四目相对间,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美得令人心惊,也难怪能入得了世子的眼——她自忖也有几分姿色,可世子却从未用正眼瞧过她。

  她不禁生了几分痴惘——若她有这般容貌,世子会不会多看她一眼呢。

  赵嘉宁自然不知道茶茶怔怔看向她时,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她能看出来,她说的话,她未必能够真的听进去,可她该说的都说了,之后怎么样,也不是她能够左右得了的:“薛钰喜欢谁,要娶妻还是纳妾,又或是要收哪个通房,这些统统都和我没关系,我也并不在意,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只是薛钰的名声在外……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知道罂粟么,外观极美,香气浓郁,现今多被当做珍贵的花草,但其实神宗年间藩属国进贡的乌香,便是由此花提炼而成,乌香之毒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史书上都是有记载的。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罂粟美则美矣,却能致命。而薛钰,你以为他是高洁的木兰,还是国色的牡丹?”赵嘉宁自嘲笑道:“其实,是能致命的罂粟,一旦沾染,便是万劫不复。”

  茶茶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很显然,她并不能完全领会她的意思。是啊,不经历过,又怎么能看得穿呢?

  赵嘉宁如今倒是醒悟了,只是似乎,晚了些。

第18章

  赵嘉宁在房中躺了一日,又喝了些薛钰差人送来的汤药,自觉身子已经大好,脑袋也不再发沉胀痛了。

  这日薛钰又差人送来了一样物件,用漆盘托着,上面还盖了块红绸布,薛剑举着那个托盘,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态度倒是恭谨:“夫人,世子吩咐,让您亲自揭开。”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物件,倒弄得这样神秘。她是知道薛钰一贯是个坏胚子,让她亲自揭开,总归是没什么好事,可她当着薛剑的面也不好拒绝——她还没那个胆子,想着再不好,也不过是个死物,又不会吃了她,便也没多想什么,伸手去揭了。

  不料红绸布一掀开,底下竟是个会动的活物,猛地向她一蹿,倒将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她惊呼一声,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两步,惊魂不定道:“这……这是什么?”

  却有一记轻笑响起,来人叫了她一声:“赵嘉宁。”嗓音如幽泉过石,冷冽动听——是薛钰。

  赵嘉宁方才缓过神来,这会子又吓了一跳,望着薛钰怔怔地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微微笑道:“自然,是看你笑话来了。”

  淡如水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被窗格过滤成参差的光斑,跳跃地落在他的脸上,纷繁的光影下,薛钰的一张脸俊美如玉。

  他挑了下眉,含笑着停在她面前,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嗤道:“不是你要京巴狗么?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到了手,怎么反倒惧怕了?”

  他深看了她一眼,语气讥诮,似乎别有深意:“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叶公好龙?”

  赵嘉宁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薛剑手上端着的漆盘,原来漆盘上竟是一只木制的京巴狗,看样子是装了机括,刚才她掀开红绸的那一刻,薛剑该是触动了机括,所以这只木制的京巴狗才会突然前蹿,害得她吓了一跳。

  薛剑自然不至于这么坏,也没那么幼稚,很显然,这是薛钰的主意。

  赵嘉宁却也不敢对他发作,只闷闷道:“那……那是您故意吓我……”

  薛钰就笑了,抱臂斜睨着她,逗弄小玩意似得,漫不在乎地道:“就是故意吓你了,你又能怎么样,嗯?”

  赵嘉宁垂下眼帘,轻声道:“我自然不能怎么样。”

  薛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伸手从一旁的漆盘上取过那只木雕京巴狗,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它的身子,微微转动尾部的括机,薄唇轻抿,神情专注。

  一旁的茶茶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她从薛钰一进来,目光就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她在看他,正如他也在看着赵嘉宁。

  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她,她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贪婪地看着他。可到底又觉得内心隐隐有些苦涩。

  可她很快就想开了,镜中花水中月,终究是不可得,好在她近水楼台,伺候在赵嘉宁的身边,只要她得宠,她往后得见薛钰的机会自然多的是。

  而让赵嘉宁得宠,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里,他就会巴巴地拿小玩意儿哄她。赵嘉宁曾经笑她看不透看不穿,可她却觉得,她才是当局者迷。

  她看见薛钰转动括机后弯腰将那只木雕京巴狗平稳地放到地上,正对着赵嘉宁的方向。

  他掀起眼皮看了赵嘉宁一眼,唇角微勾,甫一松手,装了机括的木雕京巴狗便一蹦一跳地朝赵嘉宁跑去。

  赵嘉宁先时已被吓过一回,这会儿倒也不怕了,先前没仔细看那小玩意儿,这会多看了几眼,倒觉出几分可爱来——旁的不说,这做工倒是精巧,模样也惟妙惟肖,薛钰此人,虽是天生的坏种,但也的确聪明——也是,要是蠢笨之人,再坏也坏不出花来,也只有像薛钰这种人,才能坏得这么无法无天、声名狼藉。

  薛钰逗弄着那只机关木雕狗,一边语气散漫地问道:“喜欢么?”

  他自然想不到,被发问的赵嘉宁这会子正在腹诽他。

  “啊?哦,喜欢,当然喜欢啊。”赵嘉宁不防薛钰突然发问,一时有些心虚,连忙应了声,又牵扯出一个笑,讨好道:“只要世子送我的,我都喜欢。”

  薛钰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她,明明是极浅的瞳色,映着日光,流光溢彩,瞧着人的时候,却莫名多了几分深不可测,像是要把人看穿。

  赵嘉宁眼神有些闪躲,不明白薛钰为什么这么看着她,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乖顺,他看出了她对他的虚与委蛇?

  想到这里,她咽了一口口水,将那只渐渐停歇的木雕京巴狗抱在怀里,走到薛钰面前,看着他,屏住呼吸,缓缓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很喜欢,谢谢主子。”

  少女淡淡的体香萦绕在鼻端,说话间轻柔的气息拂在耳侧颈间,她的嗓音本就娇软,从前骄纵跋扈,倒掩藏了,如今一旦放软,绵软婉转,勾人而不自知,

  气息明明拂在耳侧,却从心底深处爬上一层隐秘的痒意。

  薛钰滚动了一下喉结,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低头睨了一眼赵嘉宁,嗤道:“喜欢刚还怕成那样?”

  “赵嘉宁,”他伸手掐了一把她肉乎乎的脸颊,似乎是笑了一下:“你还是这么的没用。”

  赵嘉宁:“…………”薛钰果然,也还是这么的恶劣。

  “好了,”薛钰挑了一下眉梢,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道:“那玩意儿原也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做的,想来倒还有作弄你的用处,看看我们宁大小姐的笑话,倒也颇为有趣,那便留在你这儿吧,好让你每回见着,都能想起你那副出糗的蠢样。”

  赵嘉宁:“…………”

  他说完勾唇恶劣地笑了下,转身正要走,赵嘉宁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幽幽地在他背后道:“那必然不会。”

  薛钰身形一顿,转身蹙眉看向她:“你说什么?”

  赵嘉宁扬起一个笑,少女娇媚,笑起来更是像渗了蜜似得,甜腻勾人:“睹物思人,我每回想起的,自然是世子您了。”

  薛钰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从她脸上探究出什么,良久他轻笑一声,附在她耳边缓缓道:“最好是。”

  最好是——赵嘉宁还的确做到了,导致她见到那只木雕京巴狗,就想起薛钰,于是本来觉得它还有几分可爱,多见了几次想起薛钰后也不这么觉得了,加上她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本来很喜欢,时间一久也不过尔尔。

  这就导致她玩儿了那只机括木雕狗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索然无味,丢弃在一边了,几日后更是完全抛到脑后,却时常见到茶茶在精心侍弄那只木雕狗,每日擦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带着几分羞人的春意。

  少女怀春,总是无限美好的,赵嘉宁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时有些唏嘘。

  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她伸手去接,手掌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似乎是接住了,却又从指缝中倾泻。她一时有些恍惚,靠在贵妃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光景,鹅卵石的小径旁种了不少树,如今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也瞧不出是什么品种,总归覆了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赵嘉宁却看得有些出神。

  其实从国公府败落到如今,也不过短短的半月,她却像走完了半生,连带着心境都沧桑了不少。

  她从前是个好动的性子,如今却变得沉静了许多,也愈发懒了,只是不爱动。后面几日薛钰都不曾来找她,她也没主动上门,倒是茶茶在一旁焦急得不得了:“夫人,您难道不想得到世子的宠爱了么么?”

  赵嘉宁闻言笑了笑,声音显得有些惫懒:“想,当然想了。”得到薛钰的宠爱,就能让他对她有求必应,她才能救出她哥哥,也能更有机会逃出生天。

  “只是,要讨得薛钰的欢心又谈何容易……”赵嘉宁有些惆怅:“我只怕过犹不及,反而惹他厌恶。你是不知道,薛钰的性子,最是喜怒无常、令人捉摸不透。我若上赶着,只会令他反感,有上回送汤盅和药酒的前车之鉴,我这回还是歇歇吧。”

  茶茶愈发地愁了:“那该怎么办呢?难道便什么都不做么?”

  相比之下,赵嘉宁要显得从容很多:“或许真要等到他想起我了,又或者,需要一个特别的契机。”

第19章

  灵犀殿内,地龙烧得正旺,一名身穿绛红色绣云凤纹织金袄裙的女子正趴在妆奁前哭得伤心,纤细的肩颈随着抽泣的动作轻轻耸动,头上梳着桃心髻,簪着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步摇,这会子正晃动着厉害。

  一旁的宫婢见状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别伤心了公主,您瞧瞧您刚上好的妆,这会儿又花了……”

  对面另一名宫婢也道:“是啊,采兰再帮您重新梳洗可好?”

  不防永安公主忽然直起身,将妆奁上的一应珠钗首饰尽数扫落在地,带着哭腔恨恨地道:“还梳洗什么,我再怎么装扮,他也不会看我一眼!”

  话音刚落,外间有脚步声响起,一双红缎单靴停在帘后,紧接着有人撩开帘子,魏熙帝望了一眼散落满地的珠钗首饰,眼皮跳了下,含笑道:“怎么了,又是谁惹我们永安生气了?”

  永安公主看了他一眼,起身不太爽利地行了个礼:“父皇……”又重新坐了回去,闷声道:“还能是谁,不就是仕钰哥哥了,父皇明知故问。”

  魏熙帝闻言哈哈笑道:“想来也是,除了薛钰,谁还有这样的本事惹你的不快,怎么,这回又没赴你的约?”

  “哼,又何止是这一回……”

  魏熙帝沉吟片刻,抚掌叹息道:“永安啊,仕钰的脾性你还不清楚么,他也不是只对你如此,他便是个清冷性子,不近女色,你又何苦跟他置气。”

  “哼,不近女色,好一个不近女色,既然不近女色,好端端的,又为何要纳了赵嘉宁为妾!亏我之前还真信了他是厌弃她,为了不让她继续缠着他,我还……”话说到这里,及时住了口,转而恨恨地道:“没想到赵嘉宁如今没法缠着他了,他倒自己去招惹,真是气死我了!”

  魏熙帝道:“好了,要父皇说,钰儿也未必是真的喜欢她,你也说了,他从前十分厌弃她,如今又怎么会突然转性,十有八九啊,是将她买回去作践她呢,赵嘉宁从前身份尊贵,如今一朝沦为侍妾,她从心里就接受不了,这心里不快活了,日子又岂能好过?更何况……”他说着俯身凑近永安公主,低声道:“钰儿虽然纳了她为妾,可压根儿就没碰过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永安愣了下,有些讶异地睁大双眼:“您如何知道?”

  魏熙帝哈哈笑道:“同是男子,这种事,试探一下就知道了,仕钰一看便知是个未经人事的——父皇还能骗你不成?好了,我们永安这下可以称心了吧?”

  永安闻言轻哼了一声,眼里不过亮了一瞬,便又重归嫉恨:“我有什么好称心的,如今没碰,难道以后也会如此么,仕钰哥哥固然待人冷淡,可架不住赵嘉宁长了个祸水样,我如何能够放心?”

  魏熙帝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他膝下有三个皇子,可只得了一个公主,所以他难免偏宠她一些,却养成了她骄纵任性的性子。

  这原本也没什么,他贵为一朝天子,坐享江山,自然能够对她有求必应,可偏偏她这回想要的是薛钰,薛家父子在军中威望很高,便是连他也有所忌惮,更何况他了解薛钰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实在逼他不得:“永安啊,父皇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要有容人的雅量,上次仕钰他表妹那件事,已经让他对你产生龃龉了,你怎的还不知收敛,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