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风起
那什么是真的, 与他虚与委蛇是真,佯装乖顺,其实一身反骨是真!
赵嘉宁,你真是好手段,将他玩弄于鼓掌,把他耍得团团转,让他活成了一个笑话!
薛钰想, 她怎么敢这?么对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少年抬头看向一旁的薛剑, 眉心深深陷了下去?, 那张矜贵睥睨的脸,向来高高在上、一贯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对所有的人事都漫不在乎, 生?平第一次流露出脆弱迷茫的神?情,嘴唇微微颤抖, 显露出几分无措——
“赵嘉宁……她不是喜欢我么,她从见我的第一眼起, 就对我百般纠缠,她口口声声说?倾慕我……”
“她送我亲手缝制的香囊、有特殊寓意的长明灯、还有那支白牡丹……从没有人敢这?样轻薄我, 对我不敬……害我辗转难眠,可是薛剑……明明是她先来招惹的我啊……”
他知道薛剑答不出,可他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薛剑什么时候见到自?家主子这?副样子,心中生?出几分不忍,涩声道:“主子,人都是会变的。”
“可我对她那么好,只?要她要,只?要我有,我有什么不给她的……她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不好么,一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只?要她肯陪着?我,我会宠她一辈子的……”
他忽然吃吃笑了起来:“她就那么厌恶我,那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宁可放弃安逸富贵的生?活,颠沛流离,也要从我身边逃离。”
“好,好得很啊。”
笑着?笑着?,脸上竟慢慢显出悲怆之?意。
可转念又想到:不会的,她从前明明那样喜欢他,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他抬头问薛剑道:“是不是我哪里?惹她生?气?了,我自?己却不知道……还是我太操之?过急了,世子妃这?顶帽子一旦戴上去?,她往后就要承担许多,我又不会娶旁的女子,祖母少不得得催她诞育子嗣……”
他一次次地试图为赵嘉宁找借口,显然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肯接受赵嘉宁已经不爱他了这?个事实。
薛钰冷心冷情,像他这?种人,极难对人假以颜色,可一旦走?出了那一步,那便是不死不休,决不会轻易更改。
他似乎根本理解不了,之?前那样炽热浓烈的感?情,怎么会说?消散就消散呢。
“这?些都不是理由,”薛剑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您或许于情爱之?事并?不精通,可那些与你身份相当的勋贵,多的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之?辈,他们对那些貌美女子,大多一见钟情,见一个爱一个,往往得手之?后便觉索然无味、弃如敝履了。”
“世人大多以为男子薄情,可凡事都有例外,女子也未必个个忠贞不渝、从一而终……像夫人那般,出身显贵、从小娇生?惯养,又生?得貌美无匹,我听说?……不少勋贵子弟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可见,她并?不是个专情的……”
“其实人心易变,夫人原先喜欢您是真,可时日一久,难免不会变心,就好比一道美味珍馐吃多了,也总有一日会觉得腻。”
“她从前对您的渴慕,或许正是因为您不假颜色,对她爱答不理,这?世上无论什么东西,总是没有到手之?前最好。一旦到手了,新鲜感?过去?,东西再好,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薛钰极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她已经对我厌倦了。因为已然得手,所以觉得,也不过尔尔?”
其实他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从前赵嘉宁也不是没有向旁人示好过,只?不过那些人都太好上钩了。
他发现?一旦对方表现?得热切殷勤,她就立刻失去?了兴趣。
她从小便是众星拱月,长大后走?到哪儿,都有一堆勋贵子弟向她献殷勤。
她大约已经对此感?到厌倦,偏就喜欢上赶着?追逐那些对她不屑一顾的人。
因为觉得新鲜。
他更是个中翘楚。
于是她似乎最喜欢他。
而薛钰也早已分不清,他后来对她变本加厉的冷淡到底是出于排斥讨厌还是……因为发现?了她的癖好和与人亲近的规律。
他当然是讨厌赵嘉宁的,他想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她还可恶了。
不知死活地招惹他、纠缠他、冒犯他……
而最可恶的,是她不该对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人那样笑。
——实在是太刺眼了。
可如今国公府已经败落,她再不是那个骄纵尊贵的公府小姐。
她被他带到了侯府,困在这?方寸之?间,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地陪在他身边。
他以为她从今往后只?会对他一个人笑,对他一个人献媚,可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从他身边逃走?。
从前倒真是小瞧她了。
——她怎么敢这?么对他!
——
薛剑见他久久不语,只?道他经此打击,一时难以接受,只?能开解道:“夫人或许已经厌倦了侯府的生?活,既然如此,世子,咱们要不就算了吧。她待您不够真心,这?世上,自?然有待您真心的女子,您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呢?”
“算了?”薛钰冷嗤了一声,语调诡异地上扬:“你居然跟我说?,算了?”
他狠狠攥紧了拳,指关节咯吱作响,眼中戾气?隐隐叫嚣,一派森然冷意。
可从始至终,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决绝,从未有过一丝动摇,说?出口的话,亦是掷地有声:“我跟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以为我是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弱女子么?被人用完了就扔,也毫无办法?”
“错了,是她先招惹的我,凭什么她厌倦了,我就得算了?”他笑了一下,低头抚摸着?掌根,状似随意地道:“我还没玩够呢。”
他只?是喃喃道:“我一定会将她抓回来的……”说?话间眼底流露出一种病态的偏执,一字一顿地道:“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
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懂什么成人之?美,他只?知道赵嘉宁是她的,他必须把她抓回来。
他想他之?前是不是对她太好了,才会教她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给她喝避子汤。
要是不喝那劳什子避子汤,照他们那样一夜数次,他每次都弄在里?面,十个孩子都该有了。
若是她大着?肚子,还能跑得了么。
赵嘉宁有胆子跑,就该有胆子承受后果。
他一直以为他们有了肌肤之?亲,那么多次的耳鬓厮磨、身体交缠,他以为在她心里?,他与旁人应当是不同的。
原来还是难逃到手了便被无情抛弃的下场。
可惜啊,他不是什么善类。这?天底下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是她先招惹的他,她现?在才想抽身而退、未免晚了些。
她和他之?间什么时候结束,也绝不是她说?了算。
否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他是条狗么。
当初她既然胆敢招惹,那后面的种种便全是因果报应,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
薛钰从来没想过他会抓不回赵嘉宁——她身上有他的蛊虫,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她找回来。
她逃不了了的。
他让薛钰带人去?她的房间搜查,看她带走?了什么,等人走?后,他便解下了腰间的玉穗,轻轻晃动,唤醒沉睡的蛊虫。
蛊虫很快便被驱动,他也随之?感?应到了赵嘉宁的具体方位……却是仍在府中。
薛钰怔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狂喜——难道赵嘉宁仍在府中,并?没有逃走??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闹了别扭,故意藏起来,想要他去?找,要他去?哄。
薛钰欣喜如狂,连忙快步走?出了屋外,直到他跟着?蛊虫的指引,来到了燕雀湖边。
燕雀湖说?是湖,其实不过是个池子,只?因画舫游船可经此直通大明湖,故也顺带将它以“湖”冠之?。
如今正是掌灯时分,远处灯火落在池面中,点?点?微光随波荡漾,有些迷人眼。
周围十分安静,一轮圆月倒映在水中,水平如镜,月色溶溶。
忽然起了风,轻轻拂过水面,吹散了一池的水光浮影,搅乱了月色。
很快却又恢复平静。
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薛钰却皱起了眉——蛊虫为什么会指引他来到这?儿,他望着?这?一池无波无澜、深不见底的池水,心中陡然变得不安。
他想起这?池子曾经是淹死过人的……他曾经告诫过她,一个人不要来这?附近徘徊,可赵嘉宁她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赵嘉宁是跑出了府,而非留在这?府中。
不会的,他想,赵嘉宁怎么会在这?池中呢,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远处有脚步声临近,是薛剑回来了,跑到他身边停下,喘着?气?,将一封赵嘉宁的亲笔信交给他:“世子,在夫人的房中发现?了这?个,像是特意留给您的,您要不要……”
话还未说?完,信已经被他一把从他手中夺过。
薛钰屏息着?,迅速抽出了信纸,展开来看,是赵嘉宁的笔记没错。
他一行行看过去?,脸色变得越来越可怖。
薛剑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世子,您……您没事吧?”
却见薛钰猛地转头,一双眼死死地盯向池面,下一刻,竟是攥紧了信纸,忽然俯身呕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染在洁白的信纸上,仿佛冬日雪地上绽开的一朵朵红梅,尤为刺眼。
薛剑脸色大变,惊呼道:“世子!”
第54章
薛钰自此大病了一场。
这几日天气已渐渐回暖了, 外面?天?光正好,透过窗棂向外看去,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 两旁的榆树枝头已泛上绿意。
也有鸟雀在枝头啾鸣,到处都充斥着蓬勃生机。
这样?好的光景,他却觉得此生再难快活了。
老夫人坐在床榻边, 用帕子压着眼尾, 哭得老泪纵横:“……我早觉得那赵氏美则美矣, 可过于妖冶媚惑, 一看便?知不是个端庄的……十足的祸水模样?……可你偏喜欢……我又有什么法子,想着你向来?不近女色,难得遇上个称心,总算是件好事……”
“后来?因着子嗣的事,我擅自插手?惹你不快,你同我说了一通,我此后便?也撒手?不管了……她不过一个侍妾, 你那样?宠着她纵着她, 还要抬为正妻, 这样?荒唐的行径,我也没有置喙什么,总想着只要你高兴……”
“可谁知赵氏竟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来?……怪我从前太纵着你, 什么事全由着你的性子来?,让你太过沉溺, 被这赵氏勾走了魂……这下可好,这赵氏一走, 你像是三魂丢了七魄,也跟着走了……你父亲又不在, 府上就剩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怎么办才好……”
薛钰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致,一张脸苍白到几乎透明,失血色的嘴唇上下翕动,干涩地叫了她一声:“祖母。”
“赵氏走了,我气急攻心,邪气上涌,大?病了一场,眼下活不活得成还不好说,可您要是再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吵着我清静,只怕我真活不长了。
老夫人一听,面?色一僵,也不哭了,由丫鬟扶着起身,看了他一眼:“……左右我在这儿也起不到什么用处,你也只会嫌我唠叨……你这孩子,那我就先回去了,只是待会大?夫过来?了,你可不能?像之前那样?赶人家走了,药也不能?不喝……不然你叫祖母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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