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逃跑之后 第5章

作者:凌风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古代言情

  “所以我料定那女子必然是容貌娇美的,否则钰儿也不会执意要要她,你我都清楚,他向来不碰女色,上回我给他找了两个通房丫鬟,也算得上秀美动人了,可进他房间后不到一刻钟,便哭着跑出来了,我瞧着她们脸色都煞白了,神情恍惚,口中一个劲地喃喃‘我再也不敢了’,后面好一阵才缓过来,只是再也不肯去服侍钰儿了。”

  “府里其他对钰儿有心思的丫鬟,自此之后也都绝了念头,我那段日子整日忧心,所以世子说要将那罪臣之女弄到府上来,我心里虽然是不愿的,但到底也是顺了他的意思,毕竟难得有入得了他的眼。”

  “只是今日一见,难女子的长相是否过了些,若是个狐媚子,把世子弄得五迷三道、离她不得,那也是不成的,毕竟世子以后还是要娶正妃的。”

  李嬷嬷就宽慰她道:“您尽可放一百个心,我们世子在男女之事上本就比旁人迟钝些,寻常美人根本入不了眼,似这般过分娇媚的,旁的男子沾惹了或许有了瘾,可对于我们世子来说,那是刚刚好。”

  老夫人想想确实是这个理,便暂且宽心了,点了点头道:“但愿她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

  ——

  侯府□□院有一个丹琼苑,里面遍植奇花异草,驯养珍禽走兽。薛钰的那头雪豹“祁迹”便豢养在此,平时用玄铁打造的围栏圈禁着,只有薛钰在的时候,才敢放它出来。

  此刻它正柔顺地趴伏在薛钰的身侧,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全身灰白,遍布黑斑。薛钰轻抚着它硕大的脑袋,它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舔了舔爪子,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咕声。

  薛钰一旦停下了,它就用它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他的手心,有时还会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他。

  每当这个时候,手心传来温热滑腻、又带着点轻微刺麻的触感,薛钰就知道是它在舔他了。

  他皱了皱眉,拿出一方锦帕,将方才被它舔过的地方仔细擦拭了,有些嫌弃:“祁迹,说了不要舔我,脏。你都吃过些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祁迹就耷拉下它那颗巨大的脑袋,瞳仁在日光下泛着幽幽的黄绿色,仿佛上好的宝石玛瑙,此刻却有些幽怨地盯着他,趴在地上,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呜声。

  薛钰也没再理它,兀自观赏者手中鸟笼里一只毛色艳丽的雀儿,间或伸手逗弄它一下。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薛剑看到祁迹也在这儿,脚步不由得一顿,心下还是有些犯怵。

  薛钰散漫地侧头看他一眼,道:“有我在这儿,怕什么。我们祁迹,其实也只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祁迹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似得,翻身朝上,四个巴掌大的爪子蜷缩腾空,露出粉嫩的肚皮,一副乖顺的模样。

  薛剑看它半张口时露出的尖锐獠牙,都有人的食指长了,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笨拙地扭动,爪子跟着挥动,像是能随时拍死人似得……却对着薛钰讨好地露出肚皮……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在心中嘀咕,这般猛兽撒娇,他可遭受不住。

  薛钰逗弄着雀儿,他手中拎着的是一个掐丝珐琅花卉纹鸟笼,是造办处特地为圣上督造的,被他看上了,圣上便拿来赏他。鸟笼做工极其精细,内设凤凰台,供鸟雀歌舞鸣唱。

  住在这样华丽的鸟笼,笼中的锦花鸟却瞧着恹恹的,薛钰拨弄给它饮食,它也不为所动。

  他的神情淡淡的,只道:“它好像不喜欢我。”

  脚下的祁迹这时候便拿大脑袋蹭着他的皂靴,薛钰踢了它一下道:“好了,知道你喜欢我。”

  薛剑看着笼中的那只锦花鸟,羽毛颜色艳丽,体态娇美,叫声婉转动听,很多权贵都爱养这种鸟儿,这是这种鸟儿娇贵,心气又高,大多是养不好的。

  他想了想道:“这种鸟儿难驯,不如世子换养一种试试?”

  “不必,”薛钰继续逗弄着笼中的锦花鸟,它越是闪躲,他越要招惹:“我偏就要这一种。当初是它自己停在我肩上,如今又怪得了谁呢。”

  “可这种鸟天性不愿受拘束,若是将它长久地关在笼子里,只怕不是寻了机会逃跑,便是被活活养死了。”

  “逃跑?”薛钰不以为意:“鸟笼也不是摆设,都是笼中鸟了,还能逃到哪里?”

  “至于死……”他指腹温柔地抚过鸟儿鲜亮的翎毛,嗤道:“不过一只金丝雀,消遣的玩意儿,死了便死了,还真当我在乎么?”

  话说到这里,薛剑便也不再多言了。

  祁迹摇着尾巴,起身往薛钰怀里拱,薛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祁迹尾巴越摇越欢快,都快摇出了残影。

  薛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知道祁迹对世子十分亲近,绝不会伤他,只不过对旁人就未必了,他总归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个当口,忽然听到薛钰问他道:“她人呢?”

  薛剑愣了一下,抬头见薛钰低垂着眉眼,淡如水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睑上,投射出一片扇形阴影,他的神情有些怔仲。

  薛剑便反应过来了,回道:“刚给老夫人奉了茶,现在应该被几个嬷嬷送到世子您的房里去了。”

  薛钰“嗯”了一声,道:“你去叫她过来。”

  薛剑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薛钰怀里的祁迹,心里只打鼓,忍不住问道:“不知世子叫赵……夫人过来有何事,您若想见她,回房便能见到了。”

  “夫人?”薛钰敛了眉,转动着手上的玉板指,冷嗤道:“一个婢妾,她也配?”

  “那我该……”

  “她不是有名字么?”薛钰语气有些不耐:“该叫什么叫什么,你对府里的丫鬟不也是如此么。”

  ——这是连一句姨娘都不让称呼了,与下人无异。

  薛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到底望着祁迹有些踌躇,薛钰皱眉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发笑,他真心笑的时候是很好看的,一汪春水拂杨柳似得,像是山水画忽然活泛了起来,赏心悦目之极:“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把她喂祁迹吧?”

  “想什么呢薛剑,”他慢慢笑了起来,低头抚着自己的手掌,极缓慢地道:“我怎么舍得呢。”

  薛剑的后背却忽然爬上一层冷意。

  薛钰抬头眺向不远处的围墙,危险地眯起眼眸:“我不过是想叫她出来,和我一块等人。”

  “等人?”

  “是啊。整个侯府,我看就此处的围墙稍低矮些,防守最松。”薛钰的声音又恢复成散漫落拓:“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人也快到了——你还不赶快去请?”

  ——

  赵嘉宁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她看到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影影绰绰坐了个人影,及至走近了,人影慢慢站了起来,长身玉立,偏过头来看她,矜贵睥睨,气质冷清,是薛钰。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来了?先在这待会吧,我忽然想起从大理寺带来的卷宗还没翻完,先失陪一会。”

  赵嘉宁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蹙了蹙眉,只能静默地站在原地。

  薛钰唇边泛起一丝笑,负手缓步走过她身边。

  祁迹眼看薛钰要走,立刻起了躁动,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赵嘉宁这时才惊觉这里还有一头雪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本能地转身抓住薛钰的手,声音颤栗中带着一起乞求:“薛钰,不要……”

  薛钰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她紧抓着自己不放的一双小手,手腕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他挑了下眉,声音如幽泉击石,带着些许凉意:“宁大小姐?”

  不远处传来击打铁栏的沉闷声,赵嘉宁这时也反应过来那头雪豹是被关着的。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见自己仍紧紧抓着薛钰的手不放,连忙扔了开去。恍惚却想起从前自己纠缠薛钰时,便是这般不知羞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她深深地一闭眼,不愿再去回想。

  头顶上方却忽然传来一记轻笑。

  “宁大小姐倒是用完就丢……从前倒是抓得顺手,一点都不知羞,如今倒是成了烫手山芋?”

  “说起来,本朝刑法严峻,倘若我是女子,你为男子,似你当初那般死乞白赖,早不知断手断脚多少回了,还有那些轻浮孟浪的话,你有十根舌头,也不够抉的。”

  她越是想遗忘的事,他偏偏越要提起!她恼恨极了,这会子倒也忘了怕他,抬头与他对峙道:“是么,世子怕是记岔了吧,你说的这些,我可都不记得。”

  薛钰“哦?”了声,饶有兴味似得:“那要不要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赵嘉宁却怔了下,美眸蒙了一层雾气似得看不真切,犹豫着试探道:“难道那些话……你都记得?”她以为他对她厌恶极了,那些冒犯的话肯定巴不得当做没听到,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并未忘记,反倒记得十分清楚。

  薛钰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居然出现一丝裂缝,只是转瞬即逝,嘉宁再看向他时,他又变回了那个神情淡漠、毫无破绽的薛钰。

  他看着她,眸深如幽潭:“当然不记得。只不过是见到了宁大小姐,当初那种厌恶之情如影随形,便错生了言犹在耳之感,其实,半个字都不记得……”他收紧了下颌,冷声道:“有谁会记得。”

  赵嘉宁抿唇不语。

  是啊,有谁会记得,不要说薛钰,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她便是这样的性子,心底喜欢有一分,便要表现出来十分,其实那些话说过也就忘了,她知道薛钰不会往心里去,她又何尝不是呢?

  薛钰见她神情怔仲,以为是她被祁迹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眉梢轻挑,揶揄讥讽道:“就这么怕?”

  他轻笑出声:“赵嘉宁,你可真没用。”

  “做坏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嗯?”

  赵嘉宁抿紧嘴唇,没说话,分辨的话她早就说累了。

  不防薛钰却忽然靠了过来,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檀香,淬玉似得一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莹白冷冽:“赵嘉宁……”

  呼吸却带着灼人的温度,压着嗓音,若有似无地拂在她的耳际。

  “你是怕它……”他轻笑了一声,拖长了尾音,逗弄猫儿狗儿似得:“还是——更怕我啊?”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祁迹。

  赵嘉宁攥紧了指尖。

  祁迹固然可怕,落到它手里,必定是一个死字……可薛钰,却有的是法子,能叫你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第5章

  薛钰走后,赵嘉宁一个人立在苑中。

  夜幕降临,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今日是满月,一轮圆月缓缓升起,月色格外皎洁明亮,未化的积雪浸了冷月,寒芒点点,一地银霜。

  赵嘉宁不知道薛钰要把她晾在这里多久,弄不好是一晚上,这就是他折磨人的手段吧,赵嘉宁居然觉得也还好,可能比起其他耸人听闻的行径,这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她苦中作乐,望着不远处薛钰坐过的那张太师椅,想着如今的境况也不算太坏,至少等她站累了,还有个歇脚的地方。

  鸟笼中的那只锦花鸟这时扑腾着翅膀,发出几声鸟鸣,嗓音固然婉转动听,却夹杂着一丝凄婉,让人听着心中不忍。

  嘉宁循声望去,见到石桌上放着一个做工极精细的鸟笼,走近一看,果然见到里面困着一只体态娇美的鸟儿。见她过来了,连忙扑腾着翅膀飞向她,鸟喙啄着笼条,似乎在乞求她放它出来似得。

  赵嘉宁也不是没养过这些观赏用的名贵鸟雀,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不知怎么,心中却有些不忍,大概是物伤其类,所以心有戚戚吧?

  ——她现在何尝又不是一只笼中鸟呢?

  这么想着,倒动了放它自由的心思,只是刚要打开鸟笼,却忽然想到这是薛钰的鸟儿,可不是她自个儿的,她若是擅自放了它,岂不正好叫他抓到错处,借机发难吗?

  于是手悬停在半空中,又渐渐落了下来。

  “对不起啊鸟儿,我救不了你。”她苦笑道:“我如今,连自己都救不了我自己。”

  正伤神间,围墙处忽然起了动静,似乎是有人蹬着墙面翻墙而过,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她心里突得一跳,以为是进了歹人了,正要呼叫,抬头一看,月光下那人的轮廓却格外眼熟。

  他渐渐走近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哑声道:“宁宁,是我。”

  溶溶月色下,杜子陵的一张俊脸清晰地显现在她眼前。

  赵嘉宁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子陵哥哥?你怎么会……”

  “我来带你走。”杜子陵滚动了喉结,在暗夜里,他的眸光依旧亮得惊人:“宁宁,跟我走。”

  赵嘉宁一颗心跳动得厉害,杜子陵来带她走,她自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能离开薛钰,这个认知让她泛起一种奇异的、不太真实的强烈喜悦,可欣喜过后,她却又隐隐不安……随之而来的,是从后脊背缓缓升起的、一种诡异凉意……

  事情真的能有这么顺利么,杜子陵翻进侯府无人察觉也就罢了,偏偏薛钰还让她待在这里,正好撞见了杜子陵……

  薛钰……不好!赵嘉宁猛地睁大了双眼,正要开口提醒杜子陵,可杜子陵已经等不及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等不及了,眼里满满当当的的,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被这种喜悦冲昏了头脑,是一丝一毫都未察觉到不对。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牵过赵嘉宁的手,可就在他的指尖刚要触及她时,一支箭矢腾地一声破空而出、准确无误地刺入杜子陵的手腕。

  正是他刚才,想要触碰赵嘉宁的那只手。